我乃嗷嗷大俠 作品

第 3 節 憑我,護不住風家

    62

    有漣芝在,駱正初一定會心甘情願的留在宮中。

    有個相熟的太醫在身邊,總歸是好辦事些,何況駱正初的醫術高明,正是宮裡所需之才。

    駱正初走後,我讓秋杉也收拾好了細軟。

    「主子,奴婢要不要喬裝一下,萬一被人發現,或也能矇混過關。」漣芝帶著細軟過來問我,我搖了搖頭。

    「若被人發現,你便大大方方的說是榮恩殿的宮女,是出去替本宮探望風家二老,送家書的。」我從書桌上拿出一封書信,遞給漣芝,「這封信,你出去後,隨意差人送去便好,都是些家常瑣事的問候,沒什麼大礙。」

    喬裝打扮或能矇混過關,但若不能,豈非是讓人懷疑,那時再多的辯解都有些蒼白。

    所以,即便是被發現,大大方方的好過偷偷摸摸的。

    漣芝伺候著我用完午膳,我便領著她去了太醫院。

    午後的太醫院人不多,當值的太醫們都去了各宮妃嬪處請平安脈,門口停了輛馬車。

    瞥了眼四周,確是四下無人,我便讓漣芝上了馬車,藏在座椅下,我又叮囑了駱正初幾句,才有些忐忑不安的送走他們,隻身回到宮裡。

    漣芝忽然消失,除了秋杉,無人知曉,對外,都說是漣芝染了風寒,在屋子裡靜養,免得傳染給我。

    「主子,皇上給各宮的主子們都賞了些糖糕。」秋杉端著盤糕點走進來,她很是懷疑漣芝的去向,但又不敢過問。

    我瞧著她的神色,笑了笑,「漣芝父親病重,本宮想了個法子,讓她回去探親去了,過些時候便會回來。」

    我曉得她在擔心什麼,她是擔心漣芝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宮中,是我的意思。

    她同漣芝同住一屋,我還需要她來為漣芝打掩護,因此,沒有瞞著她漣芝出宮的事情。

    「漣芝的父親病重?」秋杉臉上的神色先是有些擔憂,又有些落寞,我想她是在羨慕漣芝可以出宮探望,

    「放心吧,倘若你有需要,本宮也會想法子讓你出宮探望一二。」我安慰道。

    要想收攏人心,平衡好她們的心思十分重要,如若讓她們感到不滿,即便是沒有外人挑唆,也會讓她們離了心,

    一個滿是秘密的人,經得住幾次背叛。

    漣芝出宮不易身份是很大的問題,送秋杉出宮容易的多,小小的一件事,能讓她對我忠心,自然是值得。

    「奴婢多謝主子的恩典。」秋杉臉上滿是欣喜,將糖糕遞與我。

    我擺了擺手,「這糕甚甜,本宮不太喜歡,你拿去和大家一起分了吧。」

    瞧了眼窗外,這會子,他們應該已經出了皇城吧。

    霍天心出事後,霍家便搬離了皇城,有意想去郴州某個小縣丞過活,剛到郴州,霍老便病重,此事便耽擱了,想來霍家此時還未安定下來。

    若是往前,我還能幫上一二,現在我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小睡了一會,起來時安嬪來了我宮中。

    「你起了。」安嬪倚在榻上,手裡剝著核桃。

    「你來了怎的也不叫醒我,讓你白白等著。」我連忙套上衣服,走到榻旁。

    安嬪遞給我一把核桃仁,「左右我也無事,等會便等會了,剝剝核桃打發打發時間也甚好。」

    我塞了一顆在嘴裡,淡淡的核桃香,帶著絲絲的甜。

    「過幾日便是賞梅宴了,你可有準備,這可是你第一次去賞梅宴,別白白浪費了機會。」安嬪關切道,臉上都圓潤了一圈,滿滿的喜相。

    「可我覺得,這個機會給旁人更好。」我意味深長的看了安嬪一眼。

    安嬪的臉上有些疑惑,我又接著說道,「此時我若是佔了風頭,分走白長使的恩寵,豈不是讓白長使把矛頭都指向我,你與我交好,她自然也會注意到你,如今你有孕在身,我也還要操心後宮諸事,實在是分.身乏術。」

    「白相在前朝的勢力如日中天,後宮裡白長使的風頭也正盛,這時不是爭寵的好時機。」

    我分析出其中的利弊,安嬪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如何打算?」

    「榮郕王之女甚好,與白相之女也可一較高下。」我微微笑著,安嬪看到我眼裡的暗示,當下明瞭。

    說了一會話,安嬪有些乏了,我便送她出了榮恩殿。

    「主子,宮外的來信。」秋杉手裡拿著一封信給我。

    信封上的字,我一眼便識得,是母親的信。

    想來是先前同母親說的進宮一事,母親有了回覆。

    我連忙接過信,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母親明日要進宮探望太后,你且去備著,母親喜歡吃桂花蜜,讓小廚房備些桂花糕。」我欣喜的吩咐著,「對了,你做的合和羹也甚好,也備著些。」

    我竟高興的有些方寸大亂,什麼都想備著些,當真是許久都未見過母親。

    我若也能回家看看,該多好。

    心裡高興,晚上睡得也格外香甜。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去了太后宮中,伸長了脖子等在門口。

    「主子,這馬上就要入冬了,天氣涼,您站在風口,染了風寒可怎麼是好。」秋杉從太后寢殿裡拿了件披風披在我身上,繫上綁帶。

    「無礙。」我笑著回答,瞧著長廊的盡頭有一塊黑黑的影子。

    影子越來越近,馬蹄聲也越來越近,我的心也跳的越來越快,直到馬車穩穩地停在門口。

    我走上前,母親掀開簾子,我伸出手,攙著母親下馬車。

    「給主子請安。」母親站穩後便立刻福身行禮,我受過禮,慌忙扶起母親。

    「進去說話。」我拉著母親一道往太后的臥房走去。

    太后聽到動靜,也站在臥房門口等著,瞧見母親,眼裡隱隱含著淚水。

    「遠心。」太后的嘴角微微抽動,囁嚅著開口,「你這鬢角的頭髮,又白了些,許久未見,你老了。」

    「是,要操心的多,這頭髮也白的快,前些時候聽聞太后病重,臣婦心裡甚憂,今兒見著太后安好,便也安心了。」母親見著太后也十分欣喜,二人拉著手,站在門口便說起了話,都忘了坐下。

    63

    母親和太后乃一母同胞所出,關係甚好。

    外祖父在世時妾室不多,和外祖母感情甚好,父親也耳融目染,除了先皇賜給父親的幾個妾室,便再無旁的了,父親一心只有母親。

    我想,這也是太后為何如此厭惡出身卑賤的原因吧,家中妾室所生的子嗣,地位甚低,外祖父的子嗣裡髮妻所生的,便只有母親和太后,所以風家關係最好的,便是母親和太后。

    旁的妾室子嗣,都已和風家分家,甚少來往。

    父親更是如此,家中雖有妾室,卻甚少踏足,妾室所生的只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哥哥和姐姐。

    太后看不上妾室所生的姐姐,從不親近,直到母親生下了我,一眼便瞧中了我,讓母親好生培養。

    「這裡沒有外人,也沒有太后,我們便像一家人一般。」太后擺擺手,屏退眾人,「我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回家,風家老宅可還像從前一般?」

    母親點點頭,「還保持著從前的樣子,院子裡的老槐樹,已經長出了院子許多。」

    說完,母親從懷裡拿出了個香包,遞給太后,「我特意帶了院子裡的槐花給姐姐。」

    見著香包,太后眼中滴下一滴淚,我走上前,替太后擦拭,又坐回到母親身側,緊緊拉著母親的手。

    心裡有些感慨,此時,太后應當也很是後悔進宮的吧,明知宮門似海,卻為何又要讓我走進這朱門。

    一入朱門,便是半生的孤寂。

    母親和太后敘了好一會子話,又在宮裡用了午膳,太后午睡歇下,我才拉著母親回榮恩殿小敘。

    一路上,我都同母親問著父親和幾個哥哥的近況,皇上還未提及讓父親上戰場將功折罪的事情,想來是皇上還有些顧慮。

    「還有一件事,母親要同你說。」母親拉著我的手,眼裡都是慈愛,「家裡的元氏有喜了,大夫把了脈說是女兒,你父親很是高興,家裡也很久沒有再添子嗣。」

    母親特地同我說起此事,想來是有深意,這位元氏,我進宮前並未進府,我大邸明白了母親的意思。

    「母親,府中兄弟姊妹眾多,父親也已是兒女成群,既是個女兒,母親若是不喜,不必手下留情。」我淡淡說道,替母親拿主意。

    母親的神色頗有些猶豫,「我雖不喜元氏狐媚,可畢竟她腹中的是你父親的親骨肉,況且你父親若是知曉了,豈不是離間了我們多年的夫妻情意。」

    「府中多年未添丁,到現在,已有十餘年了吧?忽而添丁,這其中難道沒有可疑之處嗎?」我暗示著母親,見母親神色微動,便知道她已知曉該如何做了。

    父親從前從不貪戀美色,更沒有主動納過妾,如此這般,想來也是因著這段時日心情苦悶,無處排遣,這才會如此頹廢。

    正說著話,母親臉上忽然有些痛苦之色,胸膛不停的起伏,咳嗽了幾聲,咳出一口黑血,昏厥在床榻上。

    我嚇了一跳,慌忙上前,大聲喚了幾聲,母親都毫無反應。

    「快,秋杉,叫太醫,快去!」我著急的朝屋外大喊。

    秋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聽著我這般著急的語氣,一路小跑出了榮恩殿。

    我整個人都慌了神,扶著母親在床上躺下,母親一動不動的閉著眼,我打溼帕子,擦掉母親嘴邊的汙血,母親的嘴唇微微發紫。

    這是中毒的跡象,我的眼神落在桌子上的合和羹上。

    中午的午膳是我們一道用的,我同太后都無事,問題自然不會出在午膳上。

    從太后宮中回到榮恩殿,我吩咐了秋杉將先前備好的桂花羹和合和羹端上來,想著邊同母親說話,邊吃些吃食,只是中午我的吃的甚飽,沒有動那合和羹和桂花糕。

    母親見合和羹香氣宜人,便嚐了一些,沒多久,母親就這樣了,這碗合和羹一定有問題。

    我到梳妝檯上翻出一支銀簪子,放進合和羹裡,等了一會,拿出來時,放進合和羹裡的一截已是黑漆漆。

    我心跳的很快,將簪子的另一端插進桂花糕裡,簪子也不出意料的變黑。

    咣噹。

    簪子從我手中掉落,我扶著桌子,神色有些慌張。

    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衝著我,還是衝著母親,又或者是衝著我們一同來的。

    我正亂想著,太醫來了,一同來的還有皇上。

    皇上聽聞我母親進宮,便想著過來瞧瞧,又聽說了榮恩殿傳召太醫,於是匆匆趕來。

    「給皇上請安。」我福身行禮,皇上擺擺手,讓我不必多禮,示意太醫前去查看母親。

    母親的嘴唇已經從微微發紫,到現在全然發黑,皇上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剛想開口,我指了指桌上的點心。

    皇上微微蹙眉,「這糕點是誰做的。」

    「秋杉。」我小聲說道,但我可以肯定,不是秋杉。

    皇上的眼神落在秋杉身上,秋杉慌忙跪在地上,將從昨天我吩咐她去準備到今日端上來給我和母親,說的詳詳細細。

    「皇上,臣妾相信不會是秋杉,一定另有隱情。」我開口說道,說完,我也顧不上這些,走到床旁照看母親。

    太醫翻開母親的眼皮,診脈後立馬在母親的手指上劃了一刀,放出黑血。

    「主子不必擔憂,此毒微臣可解。」太醫寬慰道。

    我點點頭,再三謝過太醫,心裡鬆了口氣。

    皇上將秋杉送去了司正殿,還有旁的有機會接觸糕點的人都一道送去了,一時間,我的宮裡空蕩蕩了下來。

    桂花糕和合和羹是秋杉親自在榮恩殿的小廚房裡做的,連榮恩殿的門都沒有出過,動手腳的人肯定是我宮中的人,不過我相信不會是秋杉。

    她跟了我這許久,我相信她不是這樣的人。

    即便是有人威逼利誘,她也一定不會這麼做,此事定是另有其人。

    「好生照看你母親,朕還有事,便先走了,此事牽扯甚大,朕一定會給你還有你母親一個交代。」

    方才李年有事來報,皇上急著去處理政務,我點點頭,送皇上出了榮恩殿。

    64

    我守在床榻旁,太后午睡醒後得知了母親的事情,匆匆趕來。

    「遠心。」太后走進來,我福身行禮,太后擺擺手,走至床榻旁。

    太醫已經開了藥方,這會子藥已經熬上了,有太醫剛剛放過毒血,臉色已經好了一些,不似先前那般嘴唇黑的嚇人。

    「怎會如此。」太后冷聲問道,臉色微沉。

    「臣妾也不知,皇上已經在查了,現在母親的安危要緊。」我站在一旁,端上熱茶奉給太后。

    太后接過茶杯,呷了一口,眸裡都是冷意。

    「當真是以為哀家老了不中用了嗎?敢對哀家的人下手,哼。」太后冷哼一聲,威嚴不減從前。

    我靜默不語,只是似乎能明白了為何太后這些年對權勢這般看重。

    我想,太后已經在背後有所動作,她絕不會坐以待斃,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原先跟隨太后的黨羽,一部分隨了皇上,一部分隨了白家,還有一部分保持中立,太后定會想辦法遊說他們,重為自己所用。

    太后手中一定會有底牌,只是,我也不知太后的底牌是什麼。

    我更有些迷茫,若太后重新得勢,我該如何。

    原本我是堅定不移的要擺脫太后,可方才,母親就這麼倒在我面前,我害怕了。

    我害怕自己的能力不足以保護母家,保護母親,可太后,她得勢時,誰都不敢對風家如何。

    我若只是隻身一人,自然是不擔憂這些,隨心而活,可我並非隻身一人,還有父親母親,幾個哥哥,整個風家。

    對母親的擔憂和對將來的迷茫,讓我心緒十分雜亂。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宮人端上湯藥,在太醫查看沒有問題後,我站在床邊,太后抱起母親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我將藥喂進母親口中。

    藥汁順著母親的嘴角流下,我拿出帕子擦拭乾淨,母親輕輕咳了兩聲,意識有些清醒。

    我頗為欣喜,趕緊給母親喂下碗中剩餘的湯藥。

    一碗藥下去,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母親悠悠轉醒。

    母親渾身冒著汗,我拿著帕子給母親擦拭,母親按住了我的手。

    「主子無事吧?」母親擔憂的問道,我搖搖頭,心裡一陣酸。

    太后坐在外頭的榻上,聽到母親的聲音,走了進來。

    「還好你沒事,哀家當真是嚇了一跳。」太后拉過母親的手,放在手裡拍了拍。

    母親擠出笑容,「還好還好,無甚大礙,太后掛心了。」

    太后陪著母親說了會子話,見母親沒有大礙,便回了自己宮中。

    房間裡剩下我和母親,母親的嘴唇還泛著紫,太醫說還要再服用兩次藥,母親體內的毒素才可盡數排出。

    「父親若是知曉母親中毒,一定會著急上火。」我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寫下一封家書,讓人趕快送出宮,免得消息傳到父親耳中,讓父親乾著急。

    「其實我已經好了很多,明日一早便可出宮,太醫的藥,我拿回去熬著就是。」母親撐起身子,聽著聲音也能覺出她的身體虛弱。

    「外頭的大夫怎可和宮中的大夫相比,母親且安心養著,養好了身子才出宮,皇上也已經允准母親在宮中多住些時日,待身子大好再離宮。」我走回到母親身旁,柔聲說道。

    母親擔心父親一人在宮外,還是執意要早些回家,我換上一副失落的神情。

    「母親和父親感情甚好,可女兒也已多年未在母親膝下承歡,母親這般偏心,便是離開父親幾日都不可。」我假意生氣,別過頭去。

    「傻孩子,母親是擔心住在宮裡,給你添麻煩,引得旁人風言風語的。」母親嗔怪一聲。

    我拉過母親的手,握在懷中,「母親在宮中中毒,皇上也不好同風家交代,所以母親安心留在宮中住些時日,待身體大好再回家也不遲,你我母女也已許久未有這般機會,也可趁此好好敘敘。」

    母親點點頭,我給她掖好被角,讓她再休息一會。

    這會子已是黃昏了,外面一片紅霞,我瞧著母親已沒有大礙,便趁著離晚膳還有一會,去了司正殿。

    先前湯沛被罰去了司正殿,再也沒有回來,宮中進了司正殿的宮女,內侍監們,大多都沒能再出司正殿,秋杉此刻定是嚇壞了。

    我匆忙趕至司正殿,司正大人領著我去了刑房。

    還未走進,我便聽到了刑房裡傳來的陣陣慘叫聲,求饒聲,其中,還有秋杉的慘叫聲。

    我的心都揪在了一處,我雖相信秋杉,可皇上不會相信,不來司正殿走一遭,無法印證秋杉的清白,糕點可是秋杉親手所制,也是秋杉親手呈上,怎麼說也是嫌疑最大之人。

    倘若不帶頭審問她,又如何能審問旁人。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刑房的門走進去,除了榮恩殿的宮人,還有旁的眼生的宮人。

    他們應當是御膳房的宮人,小廚房的食材皆是御膳房提供,御膳房和採辦等,自然也是有嫌疑。

    我在人堆裡尋著秋杉的身影,她在角落裡,手腳都被人上了夾刑。

    快步走到她身邊,用刑的大人見著我,停手行禮。

    「大人,本宮有話想同她講,還請行個方便。」我塞了些碎銀子在大人手中,她退到一側,我連忙到秋杉身旁。

    「主子。」秋杉疼的臉色發白,氣若游絲一般,「不是奴婢做的,奴婢沒有害主子和夫人。」

    她的話像從牙縫裡擠出一般,我瞧著她的手腳都變形了,看著就疼。

    我摸著她的髮絲,柔聲說道,「本宮知曉,你受苦了,你要熬住,等皇上調查清楚本宮就來接你回去,此事本宮也無法保全你,若本宮強行救你出去,是對你不利,即便找出真兇,也會讓人覺著是本宮再護著你,你明白嗎?」

    雖說此番中毒的是我的母親,下毒害的是我,可我若極力保下秋杉,定然是會引起旁人的猜疑,讓旁人覺得,是我故意邀寵,才設計這一出。

    畢竟母親中毒卻無大礙,我覺得是母親之幸,旁人不會覺得,只會覺得是我在故意爭寵,所以才保下秋杉,找旁人頂罪。

    65

    「奴婢知道。」秋杉點點頭,努力的擠出笑容,我看的一陣心疼。

    我給一旁的大人塞了只玉鐲子,「這婢子身嬌體弱,還望大人高抬貴手。」

    大人看了看玉鐲子的成色,套進自己手中,微微點了點頭。

    交代完這些,我才離開司正殿。

    裡頭的榮恩殿其餘人,我斷然不會再留在我宮中,我今日去看了秋杉,替秋杉打點,卻沒有對她們說上隻言片語,更無打點的意思,日後為免她們心中有憤,伺機報復,我不會再用她們。

    她們都是後來伺候我的,也不怎麼近身,無甚交情,對她們的品性我更是不太清楚,我不知是誰在背後搗鬼,自然是不會替他們說話,為她們打點。

    回到宮中,晚膳已備好,我宮裡只剩下了個平日裡清掃茅廁,打掃院子的內侍監葉遠,晚膳也是交由他去備。

    他幹慣了粗活,忽而近身伺候我,十分不習慣,整個人都很拘謹。

    我瞧他年紀尚幼,和我剛入宮時差不多大,招招手,把他喚至身前。

    「這幾日榮恩殿的大小事宜,便都交由你了,辦得好,少不了你的賞。」我沉聲說道,敲打敲打他。

    他跪地應下,我瞧他年紀小,心思單純,或是個可用之才。

    他退出屋子,我扶著母親到桌上用膳,今日身旁無人服侍,我替母親佈菜。

    佈菜前,我挨個試了盤子裡的菜,下午這一鬧,我絲毫不敢鬆懈。

    「今日之事,也不知是衝風家來的,還是衝主子你來的,你隻身在宮中,如今太后也是如履薄冰,你們二人這般境況,我心甚憂啊!」母親沒什麼胃口,甚是擔憂。

    我給母親盛了碗湯,故作輕鬆著說,「先前女兒為皇上擋傷,這個情,皇上且記著呢,母親不必擔憂,我如今同皇上也甚是和睦,比先前好了不少。」

    「你擋傷一事,圍場回來我和你父親才知曉,當真是給我們嚇壞了,你怎這般傻。」母親責怪道,嚐了一口湯。

    我思前想後,猶豫了許久,還是同母親說了擋傷一事的實話。

    母親望著前方沉思著,「這般膽大妄為的,恐也只有白家那女兒敢,白家從文,風家從武,本就不相干,可他們家實在是太過分了,處處同你父親作對。」

    「你父親如今已非昔日大將軍,風家落魄至此,可他們白家,還不肯放過,看來是將我們逼上死路,方能罷休。」

    我何嘗不是這般想,可白家勢頭正盛,即便是風家從前也奈何不得白家,何況是現在。

    母親出身武將世家,骨子裡就是股不服輸的勁兒,白家這般得寸進尺,已是惹惱了母親。

    「可女兒覺得,此事並非就是白蘇蘇所為,還有那位福才人。」我緩緩同母親說了那福才人奇怪的地方,將她陷害我推她小產的事情掩過沒有提及。

    這事若是同母親講,必會扯出許多麻煩,我不想讓旁人知曉,我當初幫過福才人一把,瞞下了她的胎。

    我同母親提起福才人,也是為了問問母親,風家和福才人是否有何瓜葛。

    母親思索再三,搖了搖頭,「從未與她有過交集,她的父母也從未進風家侍奉過。」

    福才人原名邵佳瀾,皇城西郊人士,父親邵氏,母親邵劉氏,皆沒有進過大將軍府伺候,如此說來,我同她並無陳年舊怨。

    既無陳年舊怨,又無私仇,我當真是有些奇怪,福才人為何對我敵意頗深。

    「主子,皇上來了。」葉遠敲了敲門,進來回稟。

    我點點頭,拉著母親到門口去迎接皇上,遠遠的瞧見皇上的身影,我便同母親福身行禮。

    這個時辰,皇上怎的來了,是事情有眉目了嗎?

    走近一些時,我察覺皇上的臉色不太好,身後還跟著榮恩殿的內侍監司事,霍驥。

    霍驥已經不成人樣,一看便是用刑所致,我瞧他這副模樣,甚是擔憂秋杉,也不知打點後,秋杉有沒有好一些。

    從下午到現在,不過幾個時辰的時間,霍驥便成了這般,這司正殿的刑罰,當真是難以承受。

    皇上的身後只帶著霍驥,我想霍驥便是這下毒之人。

    「起來吧。」皇上沉聲出口,看著我的眼裡有很多意味,情緒複雜,我有了不好的預感。

    能讓皇上這般神情,背後主使,恐大有來頭,不用多想也知道,多半就是白蘇蘇。

    皇上走在前面,我們跟在皇上後頭,一道進了寢殿裡。

    坐在床榻上,皇上的面色很不好看,我和母親站在一側,默不作聲。

    霍驥被丟了進來,不停的跪地求饒,求皇上,求我,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其罪當誅。

    「朕已傳了白長使前來。」皇上的語氣裡聽不出一絲感情,又轉頭看向我,「你過來。」

    我走到皇上身邊,伏在他的腳邊,替他捶腿,他先屏退下了眾人,屋子裡只留了我和皇上。

    「七間,此事朕定是會給你個交代,只是,蘇蘇她進宮不久,念在她是新人,朕希望你可以大度些。」皇上的聲音不大不小,輕飄飄的落在我耳朵裡。

    我垂下眸子,心裡冷嘲一聲。

    大度些,她想殺了我,還要我大度些嗎?他又能否對想要取他性命的敵人大度些。

    咬著嘴唇,我掩下眸底的嘲諷,淡聲說道:「皇上吩咐,臣妾不敢不從。」

    話裡的疏離,我怎麼都掩不下。

    我的母親,就在幾個時辰之前,倒在我的面前,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而我,也因著母親毒發太快,沒有吃下那有毒的東西,才逃過一劫,如此這般,我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

    可我也曉得,皇上要顧著白相的面子,將白蘇蘇宣來,也不過是斥責幾聲,做做樣子,小懲大誡罷了,既給了風家交代,又全了白相的面子。

    皇上這話,並非是同我商議,我是必要妥協的,倘若我不應下,定是會惹得皇上不快,同皇上離了心。

    到時便是得不償失了,既無法讓白蘇蘇得到該有的懲戒,也讓我和皇上的關係疏遠。

    66

    他嘆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

    他曉得我的不情願,但我還是肯配合,如先前那般順從,他心中有愧,也甚是滿意我的乖巧。

    「七間,朕會彌補你的。」皇上拉起我,牽著我的手,他的大拇指腹來回在我的手背上摩挲。

    「皇上,臣妾不需要皇上的彌補,臣妾只希望家人可以平安,皇上可以平安。」我淡聲說道,話裡的意思十分明顯。

    我不需要皇上的彌補,可風家需要。

    「皇上,白長使到了,正在外候著呢。」李年在門口輕輕釦門,小聲說道。

    皇上放開我的手,坐正身子,「都進來吧。」

    一時間,不大的寢殿裡擠滿了人,我扶著母親到裡屋的床上躺下,放下里屋和外屋的帷幔。

    白蘇蘇一步一搖的走進來,瞧見地上跪著的霍驥,臉色微微一變,很快又恢復如常。

    「給皇上請安,皇上金安。」白蘇蘇福身行禮,臉上掛著笑。

    我拉好帷幔,站到皇上身側,葉遠端上吃食,我接過他手裡的盤子,放在榻上的桌上。

    「聽聞風少使的母親進宮看望太后娘娘,遭人暗害,瞧著風少使還有這般心思討好皇上,應當是無礙吧?」白蘇蘇淺笑著,一雙大眼透著天真無害。

    我勾唇一笑,沒有說話。

    皇上冷冷的看著白蘇蘇,厲聲開口,「跪下!」

    白蘇蘇嚇了一跳,眼裡蓄著淚花,小聲開口,「皇上……」

    瞧著皇上神情冷冽,白蘇蘇不情不願的跪下,小聲啜泣,拿帕子擦拭眼淚。

    「霍驥招供,你指使他下毒謀害風少使和風夫人,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皇上沉聲說道,眼神冷冽。

    白蘇蘇的手一頓,看向霍驥,又轉頭看向皇上,「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從沒有指使過他,臣妾和榮恩殿的人從無往來,更不認識他!」

    她的字字句句,都像極了真話,臉上的天真無邪,倒真像是無辜之人。

    我冷笑一聲,緩緩開口,「白長使,屋子裡這般多的人,為何皇上一提到霍驥,你就看向霍驥,這可不像是不認識的樣子。」

    「況且皇上只提到霍驥,可沒有說霍驥是榮恩殿的人。」

    看來白相是對白蘇蘇太過疼愛了,這些事情都未曾多加教導。

    她雖有壞心,卻也是真單純,這般容易的便讓人招供出來,實在是太低等的手段。

    雖然如此,我也不會就此放鬆對白蘇蘇的警惕,這次她吃了虧,白相知曉,定會有所動作,往後,我要更加小心謹慎才是。

    「風少使這般牙尖嘴利,臣妾自然是比不上,若要挑臣妾話裡的刺兒,臣妾無話可說。」白蘇蘇別過頭去,耍著小性子。

    「蘇蘇!」皇上厲呵一聲,「好好交代此事,朕或可念著你父親多年鞠躬盡瘁,從輕處置,可你若再這般嘴硬,別怪朕不留情面。」

    皇上本可以瞞下此事,或找個替罪羊,沒有如此做,恐是白蘇蘇留下了重要的馬腳,只要我稍稍一查,就能查出是白蘇蘇所為。

    當真是用心良苦,讓皇上費心了。

    又要保著白蘇蘇無事,又要防著被我知曉,暗地裡對白蘇蘇不利,還要給風家交代。

    他是真擔心我會對白蘇蘇不利吧,曉得白蘇蘇沒有我手段高,心機深。

    我冷眼看著他們,不過是做戲,我看著便是。

    白蘇蘇本還想嘴硬,忽而明白過來皇上話裡的意思,轉變了話鋒,「皇上,臣妾只是和風少使鬧著玩的,不小心中傷了風夫人,是臣妾不對,好在,風夫人沒事,不是嗎?」

    是啊,母親無事,我也無事。

    「你太任性了!」皇上滿臉怒氣,「你進宮已有多日,還當這裡是家中嗎?這般膽大妄為,滾回去,閉門思過三個月,罰俸一年。」

    白蘇蘇連忙跪安退下,霍驥也被帶了下去,送去了苦役房。

    這般大的事情,僅僅只是閉門思過,罰俸。

    再過十幾日,就是白蘇蘇的生辰,屆時皇上也會找個機會解了白蘇蘇的禁足,罰與不罰,又有何區別。

    皇上從未想過,此番是我幸運,未吃下有毒的糕點,倘若我與母親一同吃下,秋杉等宮人都守在門外,待她們發現時,我和母親或許就已經命喪黃泉。

    我心中一片悲涼,本以為皇上待我是有幾分真心在的,現在看來,不過是將我當個新鮮的玩物罷了。

    「七間,你好好陪著風夫人,朕先回去了,過幾日,待風夫人身體好些,再來看你們。」皇上站起身,柔聲說道,似是哄著我一般。

    我半蹲著身子,掩下面上的不快,淡聲說道,「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離開了榮恩殿,我侍奉母親睡下,趁著夜色,帶葉遠去了司正殿。

    短短几個時辰,秋杉的臉色差到了極點,渾身都被冷汗浸透,髮絲黏在臉上。

    葉遠揹著秋杉,我們一道回到榮恩殿。

    旁的宮人,我也同司正大人打了招呼,把他們打發去了司皇所,樂司等清閒的地方做事。

    睡了一夜,母親的氣色好了很多,苦了葉遠,一個人坐著這般多的活,還要照顧秋杉,給秋杉上藥,熬藥。

    抽了空,我便讓葉遠跑了趟內侍局,讓內侍局撥些新的人來。

    我坐在床旁,喂母親喝藥,太后一早得了消息,趕來榮恩殿,滿臉怒氣。

    「皇上是真不把哀家放在眼裡,這般輕易的便繞過了白家那丫頭。」太后坐在床旁,臉色很不好。

    「白相勢頭正盛,即便皇上生氣也要顧著白相的面子,太后可千萬不要因為此事氣壞了身子。」我開口撫慰太后,平息太后的怒氣。

    太后沒有直接去找皇上,而是來了我的宮中,便是為了聽我說這些,讓我來寬慰她的。

    她已今非昔比,此時若是為此事和皇上發脾氣,皇上非但不會顧忌著太后,還會同太后結下心結。

    可太后氣不過,便需要我來平息她的怒火。

    太后冷哼一聲,意味深長的看著我,「七間可記得大選時哀家的話?」

    67

    我自然是記得,太后說過,白家那丫頭,不適合留在宮裡。

    「太后的話七間不敢忘。」我低聲回道。

    「那便好,儘快行事吧,白家那丫頭,留的夠久了。」太后氣定神閒的呷了茶,已不似方才那般生氣。

    我點點頭,聽著太后和母親閒話家常,說的大多都是家中的事情。

    六哥的婚事遲遲未定,母親和太后有意想為哥哥尋門好親事,也好解風家的燃眉之急。

    「哀家甚是屬意榮郕王家的庶女,過幾日宣她進宮,先問問她的意思,再同榮郕王講講。」太后說道。

    母親甚是欣喜,也頗有些擔憂,「榮郕王之女自然甚好,只是風家如今的境況,榮郕王恐是不願將女兒下嫁給雲兒。」

    「風家不過是一時落魄,遲早是要重回風光的,此事你不必擔憂,有哀家在,自然會促成兩家的姻親。」太后臉上的神色胸有成竹,太后應當已經想好了法子。

    我也覺得甚好,榮郕王的家教甚嚴,教出來的女兒識大體,又不驕縱,倘若風家能和榮郕王府聯姻,有榮郕王府的助力,只要風家能回到從前那般,就不懼白相府的勢力。

    而我和慕良人,自然也就成了一條船上的人,於我也有益。

    正說著,安嬪來了。

    「給太后請安,太后金安。」安嬪福身行禮。

    太后連連擺手,「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禮。」

    「聽聞風夫人身子不適,臣妾特來看望,帶了些補身子的人參阿膠。」安嬪招招手,讓宮人將東西拿上來。

    「你這孩子倒是有心。」太后臉上掛著笑,招呼安嬪坐下。

    閒話了幾句,太后便離開了,我留著安嬪在宮裡用了膳,母親在裡屋小睡,我便拉著安嬪在院子裡說話。

    「昨日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這不,巴巴的就趕來看你了,皇上這心,偏的也太過了。」安嬪嘆了口氣。

    她都看的出來,旁人又怎麼看不出,我此刻,又是成了滿宮的笑話。

    「皇上又能如何呢,他若嚴懲白長使,白相那兒又該如何交代。」我淡淡說道,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安嬪寬慰了我幾句,回了寢宮,我只身坐在院子裡,看著滿院的黃葉子掉落,陽光落在我身上,暖暖的,可我的心,卻無比的冷。

    明明身處日光,我卻覺得自己被無邊的黑暗包圍。

    沒過幾天的散漫日子,我便又要同從前那般,如履薄冰。

    太后的意思,要除掉白蘇蘇,可此時如何能除掉白蘇蘇。

    白家勢力不倒,皇上再生氣,也不會要了白蘇蘇的命,我若下黑手,皇上一定會徹查到底,白家也會徹查到底。

    更何況,白家可不止一個女兒,沒有了白蘇蘇,還有旁的白家丫頭。

    我只能應付著太后,想法子讓白蘇蘇吃些苦頭罷了,她的命,和白家系在一根繩子上,只有白家倒臺,她才能在後宮消失。

    「主子,內侍局送人來了。」葉遠從門口進來,同我回稟道。

    我點點頭,讓他把人領過來。

    一排宮女,一排內侍監從門口走至我面前,我細細打量著。

    這回送來的人看著都較為乖巧,我看不出其中有多少人是皇上的意思,有多少人是太后的意思。

    漣芝出宮未歸,秋杉受了傷,還得養一陣子,我身旁無人近身伺候也不行,我挑了個看上去還算機靈的。

    「你叫什麼名字,何時入的宮,先前都在何處伺候。」我指了指那個粉衣小丫頭。

    粉衣小丫頭走出來,到我面前,福身行禮,聲如黃鸝,「回主子的話,奴婢名喚冉霜,進宮一年有餘,先前是在樂司學琵琶,可奴婢蠢笨,總也學不好,奴婢便被趕出了樂司,送到了內侍局,剛被送到主子宮裡伺候。」

    她臉上掛著笑,露出兩個虎牙,可愛的緊。

    「好,你便在本宮身邊伺候,其餘的,聽葉遠調遣。」我淡淡開口,「葉遠,本宮升你為榮恩殿司事,秋杉升為榮恩殿掌事姑姑。」

    葉遠跪著謝恩,我抬抬手,讓他帶人下去。

    這冉霜看著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不過,我並未全然信她,白蘇蘇面上也是天真無邪,有沒有旁的心思,往後才能知曉。

    榮恩殿又似先前那般熱鬧,我囑咐了他們無事不要靠近秋杉的住所,藉口漣芝染了惡疾,在靜養,心裡頗有些擔憂,也不知霍天心會不會回來。

    母親在宮裡住了幾日,身子已然大好,也不方便在宮裡多留,便打算回去了,皇上賞了好些東西到榮恩殿,一些是給我的,一些是給母親的。

    我收拾了不少東西給母親帶著,宮裡有些什麼好的,都想給母親帶著。

    「夠了夠了,這馬車都要裝不下了。」母親連聲說道,又把一些東西放了回去。

    我拉著母親的手,送母親上馬車,母親朝我揮了揮手,「外頭風大,快回去吧。」

    我點點頭,一直目視著母親的馬車遠去才回到寢殿。

    「主子。」冉霜端上幾盤糕點。

    這丫頭,整日都掛著笑,留她在身邊,我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我似乎能理解皇上為何這般寵愛白蘇蘇了。

    白蘇蘇的臉上也整日掛著笑。

    我打包了一些糕點,去了慕良人宮中。

    還有十天,就是白蘇蘇的生辰,再過半月,就是賞梅宴了,我去慕良人的宮中瞧瞧她的舞練的如何。

    我去時,慕良人正練著舞,見我來了,臉上露出一抹笑。

    先前母親有恙,她還特地來看過母親。

    「給風少使請安。」慕良人福身行禮,我擺擺手,讓她起身。

    來時特意讓冉霜帶了箜篌,想著能和慕良人和上幾曲,賞梅宴上也可配合的更加默契一些。

    「本宮特意帶了箜篌來和慕良人和上一和,也可瞧瞧有何不足,加以改進。」我笑著,接過箜篌,雙手撫上琴絃。

    隨意撥彈了幾下,彈出幾個音試試手感,慕良人也和舞技站在一側,等著我的樂聲響起。

    空靈的樂聲順著我不停撥動的雙手傳出,慕良人腳尖微動,身形曼妙。

    68

    樂聲起,她的舞步便起,慕良人就似是為舞而生的一般,這樣美的畫面,即便是我一個女子,也沉浸其中。

    曲終,慕良人的舞步也停了下來,一切都合的剛剛好。

    「慕良人舞技驚豔絕倫,皇上見了定會傾心不已。」我放下箜篌,淺笑著說道。

    後宮女子光有皮囊,是遠遠不夠的,想要留住皇上的心,盛寵不衰,那就要有讓皇上驚喜的地方,才華,性格,都要一點點展露。

    每一個過人之處,都是讓自己在恩寵漸衰的時候,添上一把火的助力,這樣才能長此以往的盛寵不衰。

    白蘇蘇如今憑著小性子得皇上寵愛,我相信她可不只有小性子,白相府出來的女兒,絕不會差。

    待皇上對她的小性子新鮮感過去了,她也還有的是辦法讓皇上注意她,歡喜她。

    母親自小處處培養也是為了我以後有能爭寵的資本,不過我不喜,學的也都是一知半解。

    而慕良人姿色不算特別出眾,我雖佩服她有皇室血脈的氣質,可這樣的人皇上看的太多了,自然對她沒有興趣。

    榮郕王之女本應早早就侍寢了,可慕良人實在是不出挑,皇上從沒有注意到她,或許早就忘了宮裡還有位慕良人。

    這次的賞梅宴就是慕良人一展風姿的好機會。

    「多虧風少使的琴藝卓絕,臣妾從前都沒有聽過用箜篌演奏的仙聽,較之古琴,更有此曲只應天上有的味道。」慕良人微微喘著氣,胸膛低低的起伏著。

    「呦,今兒個好熱鬧啊,本宮大老遠的就聽著慕良人這兒樂聲陣陣,不由自主的就走過來了,大家不介意吧?」劉妃牽著小公主從宮門口走進來。

    我對慕良人使了個眼色,慕良人連忙遣散了那些舞姬們,讓她們各自回房。

    小公主一蹦一跳的走到我身邊,甜甜的喚了一聲,「母后。」

    我颳了刮小公主的鼻子,「小公主以後要叫本宮風娘娘了,可不能再叫母后。」

    「為何呀?」小公主歪著腦袋,十分不解的看著我。

    我頓了頓,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去和小公主說。

    「你這孩子,怎的這般不知禮數。」劉妃假意斥責了一聲,小公主吐了吐舌頭。

    「風娘娘,您瞧,朗月今日穿的是風娘娘送給朗月的衣裳。」小公主在我面前轉了個圈兒。

    她身上穿的正是前些時候我拿去給劉妃的布匹,她竟這麼快便給小公主做了衣裳。

    我點點頭,誇讚小公主好看,眼角的餘光悄悄打量著劉妃。

    她的神色倒無異常,我心裡對劉妃的懷疑放下不少,只是更加迷茫,總覺得這宮裡有一個人,悄悄的在背後做著些什麼。

    敵人在暗我在明,我心裡十分的不安。

    「這過些時候便是白長使的生辰宴了,不知皇上,又會如何。」劉妃提到白蘇蘇,眼裡頗有些不滿。

    白蘇蘇進宮後一直驕縱,劉妃雖進宮多年,位分也比白蘇蘇高,但劉妃的母家遠在白家之下,白蘇蘇對劉妃一直是十分不屑,不將劉妃放在眼中。

    劉妃也沒少受白蘇蘇的氣。

    「白長使一時任性,險些害了風少使和風夫人,皇上都草草揭過,生辰宴這般大事,皇上難道還不解了白長使的禁足嗎?」慕良人冷哼一聲,眼裡也是諸多不滿。

    她明明是親王的女兒,身份尊貴無比,身上也是有郡位在身的,可白蘇蘇處處與她較勁,從不把她放在眼裡,慕良人早就不滿白蘇蘇,無奈她一直未得皇上寵幸,偏偏白蘇蘇入了皇上的眼。

    「慕良人,慎言。」我出言提醒,她們兩個再說下去,可就越矩了。

    慕良人忿忿不滿的呷一口茶,掩下內心的不悅。

    「好了好了,不說此事了,說說賞梅宴吧,白長使生辰宴之後就是賞梅宴,這賞梅宴年年都是如此,臣妾覺著甚無新意。」我淡淡開口。

    先前是為了做好皇后的本分,依著前朝慣例操辦賞梅宴,而今我已想好了要在宮中好好立足,便也想著下些功夫,哄哄皇上高興。

    「是啊,這賞梅宴年年都一樣,本宮都有些倦了。」劉妃笑著說,「不過本宮腦子笨,這些活兒做不來,還得靠風少使。」

    「臣妾有心想弄些新奇的玩意兒,卻又怕大家夥兒不喜歡,搞砸了賞梅宴,惹得皇上不高興。」我半玩笑的說道,心裡確是有些擔憂。

    一成不變雖無新意,卻不會出錯,弄些新鮮的,萬一皇上不喜歡,那可真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你的擔憂不無道理,旁人倒也罷了,要緊的還是皇上喜不喜歡。」劉妃點點頭,想了想又接著說道,「也不必太和往前不同,稍稍加些新意即可,即便是皇上有些不喜,也不至於大發雷霆。」

    劉妃做事一向中規中矩,這倒是像她的行事作風。

    小公主在院子裡撒歡的玩耍,一會抓抓螞蚱,一會摘花折草,沒一會就把院子弄得一塌糊塗。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這般頑皮,把幕娘娘的院子都給弄得亂七八糟。」劉妃趕緊把小公主抱在懷裡,面上十分愧疚。

    「無礙無礙,小孩子性子活潑,讓宮人打掃打掃便好。」慕良人說道。

    劉妃吩咐自己的近身宮女將院子好好打掃,我見她們忙著,天色也不早了,便告辭離去。

    第二天正午,我在小廚房燉了湯,在皇上午睡醒時拿去了和安殿。

    偏殿裡,皇上剛剛起身,我走進去,替皇上穿好衣裳。

    「臣妾給皇上燉了暖胃的湯,天氣冷了,暖暖胃身子也會暖和。」我給皇上戴好腰帶,拿起香囊和玉佩。

    皇上腰間的香囊換了個新的,不再是我先前送與皇上的那隻,瞧著不像是宮裡繡孃的手藝,應當是某個妃嬪贈與的皇上。

    我不動聲色的戴好香囊,什麼也沒有說。

    皇上拉著我在一旁的書桌上坐下,我站在身側,給皇上盛了一碗湯。

    淺嘗一口,皇上微微點頭,「福才人燉湯的手藝甚好,沒想到你的手藝也這般精湛,看來朕先前錯過了不少口福。」

    「皇上喜歡,那臣妾以後常做就是,只要皇上不嫌棄就好。」我笑著在一旁伺候,拿起帕子擦了擦皇上嘴邊的殘留。

    「對了,先前同你講的卞州大旱一事已開始引水工程,只是,江南一帶的難民作.亂,屬實讓朕萬分頭疼。」皇上拿起一旁的奏章,抬頭說道。

    69

    引水工程投入實施,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此事母親進宮時我便聽說了,而且皇上還讓白相去辦此事。

    這工程若真能解卞州大旱一事,白相便是立下了大功,這其中的油水也能讓白相大撈一筆,賺的盆滿缽滿,倒是便宜了白相。

    原本白相就已是權傾朝野,再加上這份功勞,更加穩固了他在朝中的地位,在百姓心裡的地位。

    先前父親打了敗仗,讓無數將士們的家人都流離失所,家中失去了頂樑柱,百姓們一片斥責之聲,父親失去了民心,這對父親很不利。

    西綏一戰,父親必須勝利,才能重新贏回民心。

    「難民也是沒有辦法,為了生存才不得不作.亂,以謀生,皇上,臣妾斗膽,想為哥哥求一份差事,將為賑濟災民,平定難民之亂一事交由臣妾的大哥,大哥定會不辱使命,為皇上分憂。」我在一旁跪下,字字堅定。

    這件差事對旁的官員來說是門美差,能撈不少油水,可此時我為大哥請命,卻不是什麼好差事。

    倘若不能辦好此事,大哥一定會受到皇上的斥責。

    可如今風家的境況,也顧不得那麼多,能讓皇上給風家一個表現的機會很重要。

    此事大哥要是辦的漂亮,也能讓皇上好順理成章的再提攜風家。

    「風清間?」皇上喃喃了一句,皺起眉頭。

    我給皇上換上了一壺熱茶,再次開口,「大哥做事穩重,一定能辦好此事,皇上便讓大哥試試吧。」

    「他確實做事穩重,那便讓他去吧。」皇上若有所思的說道。

    左右這事皇上也不虧,辦不好是大哥的錯,辦得好百姓稱頌的也是皇上。

    「臣妾代大哥謝過皇上。」我微微福身行禮,心裡十分雀躍。

    能讓風家慢慢的重新回到往日的風光,也不枉我白白困在這深宮中。

    「對了,西綏的戰事,朕已經傳召了你父親商議過此事,不日你父親便要領兵出征,過兩日要來宮中吃送軍酒,你若得空,也可一同來。」皇上溫聲說道。

    我想皇上此舉是為了彌補母親中毒的事情,不過能見到父親也好,我已經六年未見過父親,也不知經過上次的戰役,父親是不是憔悴了許多。

    「謝皇上隆恩。」我跪地行了大禮。

    這當真是天大的賞賜,多少人進宮後便一生都未再見過家中父母,我已是十分幸運,因著種種緣由,還能同父親母親相見。

    皇上抬抬手,讓我起身,我站在一側,給皇上伺候筆墨。

    加入幾滴清水,一隻手扶著手腕研磨,皇上低頭沉心批閱奏章。

    過了好一會,皇上抬起頭,忽然說了一句,「你果真是聰慧,不似福才人,下等出身,也說不上幾句話。」

    我微微一愣,心裡有些嘲諷。

    即便是下等出身,皇上也是這般寵愛她,說不上話,看佳人在前就好。

    「福才人心思通透,這些事情只要稍加學習,定能習的很好,皇上為何不讓福才人學學。」我淡聲說道,掩下眼裡的嘲諷。

    「她不是這塊料,安安分分的待在後宮就好。」皇上低頭繼續忙著手中的奏章,我也沒有多說話。

    一直到手都有些發酸,皇上才批閱完奏章。

    「留下用膳吧。」皇上著李年去備晚膳,拉著我在和安殿前逛逛。

    廊道里,看著底下的一片空曠,皇上頗有些感觸。

    「從前,朕站在下面,看著前面的大殿,總在想,往後坐在裡頭的人會是誰。」皇上握著我的手,指著前面那片空地。

    那裡,我也去過兩次,一次是我進宮選秀的時候,一次是我身為皇后,為皇上選秀的時候。

    同皇上一樣,幼時,我是站在下面望著大殿的人,長大後,我是站在上面往下望的人。

    不同的是,我望著大殿,想著如何能躲過大選,左躲右躲,都沒有躲過。

    「皇上如今已是得償所願。」我淡聲說道,瞧著宮人一個個走過,又一個個離開,擦拭殿外的石柱。

    「朕年幼時,太后常對朕說,朕是先帝的嫡子,是大御未來的皇上,自然樣樣都要做到最好,所以逼著朕學習這些,學習那些,每天吃什麼,穿什麼,學什麼,太后都一樣樣的給朕佈置好了。」皇上望著空地出神。

    我順著皇上的眼神,看著那片空地,「皇上沒有辜負太后娘娘的希望,樣樣都已做到了最好。」

    「那你呢?」皇上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我一愣,隨即搖了搖頭,「臣妾愚笨,樣樣都做不好,學一些,丟一些,對什麼都是一知半解。」

    「朕的意思是,太后也是這般要求你,把什麼都給你安排好了,你又如何覺得呢?」皇上摟過我的肩,附耳說道。

    我感受到皇上的呼吸,心跳有些加快。

    「太后娘娘疼愛臣妾,為臣妾安排的自然是最好的。」我咬著牙,從喉嚨裡擠出這句話。

    他就像是在揭開我不願展露在眾人面前的傷疤一般,我不想討論這件事,也不想再去想這件事。

    「太后,容不下白長使吧。」皇上的話鋒再次一轉。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我的心卻猛然一跳。

    心裡緊張,可我的身上卻沒有任何異樣,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改變。

    「皇上多慮了,太后怎會容不下白長使呢,白長使天真爛漫,雖偶爾有些小脾氣,小任性,但她年紀尚小,待大些性子沉穩便好了。」我轉過頭,正面對上皇上的眼神,笑的燦爛。

    我眼裡的真誠和白蘇蘇眼中的天真一般,讓人看不出旁的。

    撒謊的時候,避開眼神,最是讓人懷疑,所以,我學會了用眼睛撒謊,我的眼裡總是一片透徹,不含雜質。

    皇上直勾勾的盯著我,好一會,他才嗤笑一聲,在我的臉頰上輕輕一吻,「白長使小性子多些,朕是擔心她會惹得太后不高興。」

    「皇上不必擔憂,白長使自有她討人喜歡的地方,就像皇上也格外的喜歡白長使一般。」我語氣輕鬆,假意聽不出皇上話裡的意思。

    還好,我沒有輕舉妄動,倘若我聽了太后的話,對白蘇蘇不利,不論有沒有證據,皇上都會認定了是我下的手。

    這一次,太后心急了些,她已非從前,若在從前,太后大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皇上也不敢多說什麼。

    70

    皇上將我摟的更緊了一些,在我耳邊輕輕說道,「七間,朕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我微微一頓,又重新展開笑顏,「借皇上吉言。」

    「好了,該用晚膳了,回去吧。」皇上鬆開我,拉著我的手,慢步走回和安殿。

    長長的廊道,我和皇上慢步著,皇上突然開口,「蘇蘇是白相的女兒,白相如今是前朝的中流砥柱,蘇蘇在後宮安穩,白相在前朝做事才能無後顧之憂。」

    他這話是在告訴我,白蘇蘇,動不得,看著白相的面子也動不得。

    我曉得我剛剛那麼說皇上不會信,他既然已經懷疑了太后,就不是我三言兩語能讓皇上相信的。

    只是,不這般說,我又該如何說呢,同皇上實話實說嗎?

    我不敢冒這個險,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交由在皇上身上。

    把自己的命和風家一族的前程性命系在皇上的褲腰帶上,我做不到。

    「有皇上這般寵愛白長使,白相一定不會擔憂。」我淡淡的說道,思緒漸漸飄遠,想到很多很多。

    一直走到和安殿,我才回過神來。

    進去的時候,李年已經備好了晚膳。

    我和皇上在桌前坐下,李年正準備為皇上佈菜,下面的人來回稟,說太后請我們去一趟。

    我看了看皇上的臉色,他的臉色微沉,似乎有些不滿。

    太后的時間挑的這麼巧,想來是有話要同皇上講。

    皇上看了看我,「走吧,去太后宮裡走一趟。」

    我站起身,跟在皇上身後。

    皇上傳來了轎攆,我和皇上一前一後的坐著,慢慢行至太后宮中。

    太后宮中也備好了晚膳,我們在門口就聞到了一陣飯菜香。

    我同皇上在桌子旁坐下,太后熱情的給皇上夾菜。

    「皇兒,這後宮諸事繁瑣,中宮之位空懸,實在不妥。」太后假裝不經意的提起。

    皇上的臉色猛地一變,我的心也猛地一沉。

    這個時候,太后又提起此事,不是惹得皇上不高興嗎?

    「此事,朕自有決斷。」皇上沒滋沒味的吃了一筷子菜,神色不好,語氣也不好。

    可太后還是沒有收斂,繼續同皇上說著皇后之位,最後直言想讓皇上覆我的位分。

    「太后娘娘,難得同皇上用膳,我們先用膳吧。」我出言緩和氣氛,太后狠狠的瞪了我一記,我垂下頭,只得由著太后去。

    桌子下,皇上捏了捏我的手,我轉頭看向皇上,他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不論太后說什麼,皇上都避之不談,講著些無關緊要的話,眼見太后的臉色不好,似要發脾氣,我慌忙起身,給太后盛了碗湯。

    「太后,您病體初愈,這些事情便交由皇上去操心吧,您安心養好身體要緊。」我笑著說道,打斷了太后的話。

    還好,太后看到了我眼裡的暗示,見皇上臉色極差,便沒有再說此事。

    晚膳剛過,皇上便藉口離開了,一刻也不願意在太后宮中多留。

    本想跟著皇上一道離開,太后留下了我,我只好留在太后宮中,聽太后訓示。

    「皇上近來可好。」太后倚在榻上,輕輕吹著手裡的茶。

    「皇上龍體康健,一切都好,太后不必擔憂。」我站在太后身側,給太后捶背。

    屏退下眾人,太后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神情凝重。

    「皇上是愈發任性妄為了,不聽哀家的話。」太后冷哼一聲,甚是不滿。

    「這大御,一日無哀家,便要翻了天,皇上寵文官,壓武官,待人打進來,哀家看他拿什麼去守!靠那些文官的嘴皮子嗎?」

    「這大御,是先帝們一寸一寸打下來的,皇上在位多年,可有曾為大御開疆擴土?他何以稱得上是一代明君!廢國後,重文輕武,樁樁件件,可是明君所為?哀家當真是愧對先帝,愧對先祖啊!」

    太后的話說的重了,我慌忙跪下,叩首,「太后息怒,皇上大了,自有自己的打算。」

    「大了?哀家看他是越活越回去了,這些事,是他這個年紀該為的嗎?」太后用力的一拍桌子,神情震怒,「白家那丫頭進宮才幾日,既無對社稷有貢獻,又為皇嗣無貢獻,皇上便升了她的位分,當真是色令智昏!」

    「太后娘娘!」我站起身,走上前,有些著急的開口。

    雖說她是皇上的生母,旁人說不得,她做生母的自然說得,可這些話要是落在皇上的耳中,必然會斬斷二人的母子情分,惹得皇上震怒。

    我自是十分著急,端起茶杯遞給太后,替太后順著氣,「太后息怒,這話說的嚴重了,皇上行事怎會只是任性而為,自然是有皇上的深意,太后不必擔憂。」

    「況且皇上已經答應了臣妾,派大哥去賑災,讓父親領兵迎戰西綏,風家恢復榮光,指日可待。」

    聽到我的這些話,太后的神色才好了一些,挑眉問道,「當真?皇上讓你大哥去賑災?」

    我點點頭,太后已不似方才那般生氣。

    「這件事讓你大哥務必辦的漂亮。」太后吩咐道,我小聲應著。

    「放心,哀家遲早會讓你重登皇后的位置,皇后之位,只能是風家的,旁人,妄想!還有白相那老頭子,竟然還想讓他家的丫頭爭搶皇后之位,太不把哀家放眼裡了!」太后拉過我的手,柔聲說道,似是在寬慰我一般。

    這皇后之位,本就是太后的執念,本非是我的執念,與我而言,做不做這皇后有何區別。

    不過現在,能重回皇后的位置,我並不反感,至少在皇后的位置上,我或能保風家的安危。

    同太后閒話了幾句,我便回了榮恩殿。

    回到榮恩殿,我徑直去了秋杉的房中。

    經過幾日的休養,秋杉已經好了很多。

    「主子。」秋杉坐在床上,見我進來,連忙起身,「給主子請安。」

    我擺擺手,讓她起身。

    「奴婢的身子已經大好,明日就可侍奉在主子身邊了。」秋杉擦了擦凳子,扶著我坐下,「主子大恩,奴婢無以為報,往後定然更加盡心侍奉主子。」

    「此事你是受本宮所累,要不是白長使為了害本宮,讓霍驥在你做的糕點裡下毒,你也不會受刑,真要論起來,是本宮的不是。」我拉過她的手,看著她手上的傷疤,嘆了口氣,「你這手和這腳怕是以後都要落病根了。」

    71

    「奴婢不過是粗鄙之人,落了便落了,只要能伺候主子,便不打緊的。」秋杉看了看手上的疤痕,不甚在意。

    進宮為奴為婢的人,早就把尊嚴和生命都拋諸腦後,可我還是覺得過意不去。

    她一向忠心,甚是難得,我也生出了幾分真心待她。

    「本宮升了你做榮恩殿的掌事姑姑,往後這榮恩殿大大小小的事情,可都要交給你和葉遠了。」我柔聲說道。

    秋杉慌忙跪下謝恩,我抬抬手,讓她起身,見她無礙,便放心了。

    眼神落到另一張空著的床榻上。

    霍天心也不知何時會回來。

    囑咐了幾句,我回到自己房中,冉霜已經備好了熱水,給我淨手。

    這些天對她的觀察下來,這丫頭伺候的還算仔細,人也活潑機靈,古靈精怪的小丫頭。

    「主子,奴婢昨日聽您彈奏箜篌,真真是絕了,奴婢在樂司都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樂聲。」冉霜的臉上總也掛著笑,讓人看著就開心。

    提起箜篌,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幼時練琴長了不少繭,母親想方設法的為我保養這雙手,去掉了繭子,如今才養的這手上的皮厚而不糙。

    「你若喜歡,本宮以後無事便教教你。」我笑著說道,左右在宮中也無事,打發打發時間也好。

    「那奴婢多謝主子厚愛。」冉霜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謝了恩。

    月掛枝頭,這會子已經入冬了,宮裡寂靜的連蟲鳴聲都聽不到幾聲。

    「皇上今兒歇在了何處。」我隨口問道,也不知皇上從太后寢殿出來,去了何處。

    「回主子的話,皇上去了宋可人的宮中。」冉霜回話道。

    宋可人近日也甚是得寵。

    我點點頭,待冉霜伺候我洗漱後便睡下了。

    過了幾日,皇上派人來宣我去和安殿偏殿用洗軍酒。

    父親來了。

    我稍稍收拾了一下,帶著冉霜和秋杉,去了和安殿。

    路上,我碰到了福才人。

    「給風少使請安。」福才人福身行禮,我微微點頭,讓她起身。

    「風少使這般急匆匆的,是要去送君酒吧?臣妾聽聞皇上在和安殿擺宴給各位將士送行。」福才人嘴角微微揚起,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

    「福才人的消息還是如從前一般靈通。」我淺笑著回答,也是笑的恰到好處。

    我們之間的氣氛融洽又疏離。

    「可風老就不如從前那般威風了,臣妾真替少使抱不平,領軍打仗,連個將軍的名頭都沒有,臣妾甚是為少使擔憂,萬一底下的將士不聽號令……」福才人滔滔不絕的說著,話還沒說完,我就打斷了她的話。

    「本宮的父親在外征戰多年,底下的將士對本宮的父親頗為熟悉,這一點福才人大可不必擔憂。」我淡聲說道,「皇上冊封了本宮的父親為帥,率領將士們迎戰西綏,能為國效力,做不做將軍的,又有什麼所謂呢?」

    「風少使大義,是臣妾狹隘了。」福才人說著,福了福身子,以示歉意。

    我冷眼撇了她一眼,徑直走過她,去往和安殿。

    也不知她這是何意,刻意出言嘲諷兩句,又能如何。

    走進和安殿偏殿,父親等人都已落座。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金安。」我福身行禮,皇上招招手,讓我坐到他身側。

    我一眼就撇到了坐在下面的父親,朝他微微點頭,父親也微微點頭回應我。

    我坐正身子,底下的諸位將領還有父親,一道起身給我行禮,我抬抬手,讓他們起身。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便開席吧,李年,上酒。」皇上沉聲吩咐道,李年應了一聲,拍拍手,底下的宮人端著一壺壺酒上來。

    冉霜在我的杯子裡倒了些酒,皇上端起酒杯,底下諸位也都端起酒杯,我跟著一道端起酒杯。

    「此次西綏來犯,還望諸位將士竭盡所能,護我大御。」皇上的一番話說得十分有氣魄,說完一飲而盡。

    諸位將士也都一飲而盡,他們喝的豪爽,我也乾脆利落的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入喉,我的眼睛都紅了一片,含著淚花,我慌忙低頭擦拭,以免失態。

    我的眼神一直落在皇上和父親之間,他們說著場面話,我沉默的在一旁,時不時的為皇上佈菜,伺候皇上用膳。

    忽而,我聽到一個刺耳的聲音。

    「風元帥,這一回,諸位將士的性命可又拿捏在了您手裡,您可別再一個衝動之下,讓將士們白白送死了。」

    粗狂豪邁的聲音,此言一出,殿裡的氣氛安靜了下來。

    皇上沒有出言怪罪,也沒有出言阻止。

    我轉頭看向說話的人,我並不識得此人,但言語間,聽得出他便是皇上近來甚是寵愛的大將軍,邊修遠。

    父親臉上的神色一變,沒有說話,灌下一杯酒。

    眾人見皇上都沒有說話,更加的肆無忌憚了。

    「風元帥年事已高,依臣所見,該早早的回家享受天倫之樂了,何必再去戰場廝殺,徒增麻煩呢!」

    「此言差矣,風元帥素有大御第一大將軍之稱,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

    「此戰並非兒戲,風元帥可不能再如此任性,膽大妄為了!」

    諸如此類的話,越說越過分,我的臉色也變得極差。

    看向父親,他握著酒杯的手青筋暴起,強忍心裡的怒氣。

    為官這麼多年,父親何時受過如此的奚落和嘲諷,我轉頭看向皇上。

    他氣定神閒的喝酒吃菜,充耳不聞的樣子,絲毫沒有要為父親說話的意思,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臘月的冰窖,也不及我的心冷。

    我放在桌子下的手,緊緊抓著衣角,忍著心裡的怒氣。

    幾次想要開口替父親說話,都看到父親對我微微搖頭,我只能忍下。

    皇上都沒有說話,我又如何能為父親說話。

    我本以為今日皇上讓我前來是對我的賞賜,原是我錯了。

    他是想讓我親眼看到,風家,已經沒落了。

    我深吸一口氣,沉悶的灌下一杯酒。

    烈酒下肚,我嗆的咳了幾聲。

    72

    皇上看向我,淡聲吩咐李年,「給風少使換些甜湯。」

    李年應下,沒一會就端上了甜湯。

    我低聲謝恩,「多謝皇上關懷。」

    皇上清了清嗓子,出言打斷了他們的話。

    宴席散場,皇上回了寢殿午睡,待旁人都走了以後,我在廊道等父親。

    「父親。」我低低的喚了一聲,多年不見,父親蒼老了許多,不似先前那般朝氣蓬髮。

    「少使在宮中一切可好?」父親沉聲問道。

    父親甚是拘謹,守著君臣之禮。

    幼時,父親待我甚嚴,如今我們似是調換了個個兒一般。

    「一切都好,只是甚為擔憂家中境況。」我停下腳步,同父親站在廊道里說話。

    父親點點頭,「家中也一切都好,少使在宮中不必記掛。」

    「皇上已決定要派大哥去江南賑災,此事父親一定要叮囑大哥,萬不能出差錯,若能辦好此事,待大哥賑災回來,本宮也好向皇上進言,給大哥謀份差事。」我細細叮囑著。

    想來皇上還沒有同父親和大哥說起此事,我先同父親打聲招呼,也好讓大哥提前做好準備,我擔心白相知曉了此事,會從中作梗,想法子把這差事要了過去,交給他的部下去做。

    賑災一事最能收攏人心,白相如今如日中天,這事不能落在白相頭上,為他添彩。

    我已想好退路,倘若此事被白相攪黃,便讓宋可人的父親去接下此事,無論如何,不能讓白相的部下接下。

    先前賑災一事交代給了地方官員,他們只顧著自己撈油水,才致事態惡化,引得皇上震怒,朝野上下,再無人敢攬下此事,萬一做的不好,必是讓皇上更生氣。

    可若皇上要交由大哥來做,白相絕不會讓風家白白出了風頭,屆時兩方爭奪,我便好慫恿宋可人,讓宋可人給自己的父親寫信,接下此事,不然,滿朝文武誰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賑災?皇上當真答應了交給風家來辦?」父親頗有些意外。

    我點點頭,「皇上一言九鼎,既已答應了本宮,就不會反悔。」

    「好,好,好。」父親邊點頭,邊說了三個好字,又接著開口,「為父這一次打算帶著你六哥一道去,為他添些功。」

    幾個哥哥里,只有六哥因著年幼,還未隨父親上過戰場,父親這次帶著六哥一起去戰場,想來也是為了給六哥加些戰績在身上,回來也好給六哥謀個官職。

    如今風家落魄,能謀個官職就好,已不期望官職的好與壞。

    「父親放心,待父親戰勝歸來,皇上答應了會重查父親的舊案,屆時皇上無論如何也會給六哥封個官職。」我若有所思的說道。

    「此戰,必勝。」父親望向和安殿,堅定的說道。

    父親不便多留,我又叮囑了幾句父親和母親的身體,便目送著父親離開。

    長長的廊道,直到父親的身影消失在廊道里,我才往回走。

    回到榮恩殿,太后正在裡面等我。

    「瞧著你父親了?」太后坐在院子裡,日頭曬下來正好,暖暖的。

    「是,方才才送走父親。」我走過去福身行禮,太后招招手,讓我一同坐下。

    秋杉給我倒上茶水,我呷了一口。

    方才喝了些酒,這會臉上發燙,腦袋也有點暈乎乎的,我甚少飲酒,著實是沒什麼酒量。

    「你父親可有說什麼?風家能否回到往日,便都要指著你父親了。」太后眯著眼,沉聲說道。

    我微微低下頭,看著手裡的茶杯,握緊了杯子。

    太后到現在都不明白,風家落魄,正是因著太后的緣由。

    若不是皇上不喜太后獨斷專行,又怎會順著白相的局,讓風家下臺。

    皇上一點一點的瓦解太后的勢力,最後抽走了太后最後的倚仗,風家,就是為了逃脫太后的管束。

    皇上如何能不知曉,父親的才能,如今的大御無人能超越,可即便如此,皇上還是處置了父親,將父親革職,貶父親去看守城門。

    這一切,都是因為皇上被太后壓抑了太久,即便是冒險,也想要爭得些許自由。

    除非大御陷入危機,皇上不得不需要父親來保護大御,否則,太后不改自己的性子,風家都難以回到往日的風光。

    我只希望家中的日子能好過一些,能不能重得皇上的重用,我並不在乎。

    只是今日看著眾人當眾羞辱父親,我心裡酸澀難忍。

    「父親自然會盡心盡力,不只是為了鳳家,更為了大御,這一戰,事關大御的聲威。」我淡淡說道,心裡有些擔憂,不知道這一回,白相會不會動手腳。

    西綏來犯,此事非同小可,但願白相不會為了一己之私,而置大御不顧。

    「那便好。」太后點點頭,對身後的宮女使了個眼色。

    宮女走上前,從袖子裡拿出個白色的小瓷瓶。

    「這是哀家特意從庫房裡找出來的藥,是早些年西綏進貢來的,對身體大有益處,你先前小產,得好好把身體養好,爭取早日再懷上皇嗣,有了皇嗣,地位才能穩固。」太后說道。

    我讓冉霜把藥收好,同太后謝恩。

    接著,宮女又將一瓶紅色的小瓷瓶放在桌子上。

    太后屏退下旁人,壓低了聲音,「這裡面的東西,無色無味,只要下到膳食裡,日日服用,就能讓人茶飯不思,形容枯槁,就算是太醫把脈,也發現不了,不出三個月,就能魂歸西天。」

    我心裡一跳,太后是想讓我對白蘇蘇下手。

    皇上剛剛才敲打過我,我如何能對白蘇蘇下手。

    「姨母……」我小聲喚了一聲。

    「好了,儘快去辦吧,那丫頭在宮裡多待一日,哀家便覺得心裡不適,儘快辦了,你在後宮裡的路也能好走一些,哀家這也是為了你。」太后的語氣不容我拒絕。

    我低聲應下,收好紅瓷瓶。

    73

    「哀家倦了,你不必送了。」太后起身,身後的宮女連忙走過來攙著太后。

    我起身目送太后走出榮恩殿。

    待太后走遠,我只身走到桂花樹下,從袖子裡拿出紅瓷瓶,扒開塞子,倒在掛花樹下。

    瓶子裡還剩大半瓶時,我又收回了手,思索再三,留下了瓷瓶,將它埋在桂花樹下。

    或許以後還能有用處。

    只是往後,還不知該如何和太后交代。

    暈暈乎乎的,冉霜攙著我回房小睡。

    這一覺睡得格外沉些,醒來時已經是晚膳了,許是喝了酒的緣故。

    秋杉備好晚膳,我在桌子前坐下。

    「主子,宋可人有喜了。」冉霜邁著小步從屋外進來,福身行禮後回稟道。

    這麼快便有喜了,福氣甚好。

    「皇上如何說?」我問道,她進宮不過半年,從第一次侍寢到現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懷上了皇嗣,皇上定會晉一晉她的位分。

    「皇上還在偏殿和大臣們議事,還不知道此事。」冉霜回道。

    我點點頭,「本宮記得庫房裡還放著只金項圈,找出來給宋可人送去,好好恭賀宋可人有喜。」

    宋可人的母家尚可,太后應當會留下她的孩子。

    如今我已非皇后,即便是誕下子嗣,也非嫡子,太后應當不會對旁的妃嬪的子嗣這般苛刻。

    何況今年皇上接連喪子,先是福才人,又是我和劉妃,這次安嬪和宋可人有孕,太后也不好再下手。

    今年宮中的妃嬪接連有喜,當真是紅火之年。

    只可惜,福才人自己摔沒了孩子,而我和劉妃的孩子都遭人暗害,無福誕下。

    冉霜得了吩咐,退下去辦事,秋杉有些奇怪的問我,「主子不去看看宋可人嗎?別宮的主子和娘娘,這會都去宋可人宮中道喜去了吧。」

    「既然她們都去了,本宮便不去湊這個熱鬧了。」我淡淡說道,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裡。

    正是因著人多,大家夥兒都去了,即便我不去,宋可人也不會注意到,禮到就好,十月懷胎,日後有的是機會去看宋可人。

    晚膳後,我去了安嬪的宮中。

    「你這麼巴巴的趕來看我,是因著宋可人有喜了,你擔心我會心裡有些不適?」安嬪坐在榻上,笑意盈盈的說道。

    「是啊,原本這宮中你最金貴,這會有人來給你分寵了,我擔心姐姐你心裡不平衡,這不,巴巴的趕來看你,免得大家夥兒都去看望宋可人了,你心裡落寞。」我半開玩笑的說道,是冉霜剛剛來報說宋可人有喜,我才想到已經許久沒來看過安嬪。

    她的肚子又圓了一些,我雖無生產經驗,可我瞧著她的肚子,比旁的妃嬪有孕時,要大一些。

    三個多月的身孕,瞧著像旁人四五月的肚子。

    「有你在,我還有何好落寞的。」安嬪嬌嗔一聲。

    「對了,太醫可日日都請著平安脈?我瞧你的肚子,比旁人的都要大一些。」我接過左綾端上來的熱茶,吹了吹,輕輕抿一口。

    旁人三個多月都還沒怎麼顯懷,安嬪的孕相十分明顯,整個人都圓了。

    「我悄悄的告訴你,你可別同旁人說,太醫說,我這肚子裡懷的是雙胎。」安嬪壓低了聲音,面上洋溢著笑容。

    「雙胎?」我欣喜的問道,宮中已許久都沒有妃嬪誕下過雙胎,上一次,還是先祖爺在世的時候。

    安嬪點點頭,「嗯,我也有些意外,沒想到我和哥哥是雙胎,我如今有孕也是雙胎。」

    「這是你的福分,你懷了雙胎,更要好好養著,過兩日就是白長使的生辰宴,你還是不要去了,白長使年紀小性子大,我擔心你的安危。」我摸了摸她的肚子。

    先前安嬪不想懷孕,這忽然一下有孕,還是雙胎,當真是雙喜臨門。

    「也好,左右我去不去的,她也不會在意,我也省得瞧她頤氣指使的樣子。」安嬪正說著話,左綾端上來一大碗羹湯,兩盤子糕點。

    我眼瞧著她喝完了兩碗羹湯,半盤子糕點,連忙攔下了她。

    「這才吃過晚飯,你怎的又吃了這許多,胃口好也要剋制一些,我瞧你都圓了一大圈。」我讓左綾撤下吃食,「不是不讓你吃,只是你這麼吃,孩子長得太大,以後到了生產時不好生產。」

    「瞧瞧瞧瞧,這沒做過額孃的人,說起這些事兒來倒是頭頭是道。」安嬪意猶未盡的咂咂嘴,「太醫也說讓我少吃點,可我這嘴,總是控制不住,一天到晚的也不想空著。」

    「我宮裡還有些母親帶來的蜜餞,一會我讓冉霜給你拿來,你含在嘴裡過過嘴癮就好。」我責備的看了她一眼,她這吃法,要不了倆月,又得圓上兩圈。

    同安嬪閒話了幾句,臨走時,我叮囑了左綾要控制好安嬪的吃食,萬不可讓她這麼吃。

    回到榮恩殿,我吩咐冉霜去送蜜餞,秋杉拿著一封信給我。

    上面的字跡頗有些熟悉,是霍天心的。

    我展開信件,信裡霍天心說霍老的病情已經好了很多,再過幾日,把霍家安頓好便回宮。

    她在宮外遲遲未歸我也頗為擔憂,若讓人發現死去的霍家女兒又活了過來,被有心之人發現,查清事情真相,我也難逃罪責。

    得知她快回來了,我的心安了一些。

    「是漣芝的書信嗎?」秋杉問道。

    我點點頭,「她快回來了。」

    「太好了。」秋杉也頗為欣喜,她們二人相處這般久,又一起共甘共苦,感情甚好。

    漣芝快回來了,冉霜要不要留在身邊近侍我還要再看看。

    「對了主子,還有件事。」秋杉走到門口,關好門,壓低了聲音對我說,「中宮裡先前的那位,有了眉目。」

    這件事是我先前交代給秋杉和漣芝的,打聽中宮先前的那位,我總覺著可以從她身上下手,知曉些什麼。

    她是滿宮都不能提及的禁忌,就連從前王府裡的老人,都不知曉先前中宮裡住著的那位是誰。

    74

    我只知道她是個下人,所以太后這般的厭惡她。

    先前我從沒有在意過她,可近些時間,我很是好奇,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我隱隱覺得福才人的獲寵,和先前那位有關。

    「你打聽出什麼了。」我忙問道。

    後宮這麼多人,我不相信當真能做到把所有的嘴都堵上,總會有疏漏。

    「她是從王府就跟著皇上的,但她是皇上後來接到宮裡的,直接接進了中宮,所以沒有旁的主子和娘娘見過她,沒有人知道她是誰。」秋杉低聲說道。

    從王府裡接到宮中的,我倒是覺得範圍小了很多。

    王府裡的人可比宮裡的人少了很多,我想要查,容易的多。

    「把從前王府的下人名冊找出來,不要有所遺漏。」我淡聲吩咐,眯起眼,若有所思。

    秋杉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我的方向對不對,僅憑著都是下人出身,就將福才人的事情,聯繫到先前中宮的那位身上,好像有些牽強。

    可我有預感,福才人和先前的中宮之主有關。

    說來那位也是個可憐之人,即便是封了皇后,太后也不允許她入皇陵,只將她葬在妃陵,也算全了她皇后的面子。

    依著太后的性子,能讓她入妃陵已算不錯。

    我在宮中,甚少在明面上與人結怨,即便是宮中妃嬪與我結怨,我再三查探,也與福才人沒有瓜葛。

    唯一和福才人有關聯的,便是先前那位中宮之主,她同福才人都是下人出身。

    僅憑著這一點關聯,也不知能不能查出什麼。

    按著秋杉的說法,先前那位是王府的下人,可福才人一直在宮中做苦役,好像也沒有瓜葛。

    夜深了,我躺到床上,聞著屋子裡的陣陣薰香味兒,漸漸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皇上晉了宋可人的位分為良人。

    想了想,我帶著禮去恭賀宋良人。

    春恩殿裡特別的熱鬧,大家都來恭賀宋良人。

    我不僅給宋良人帶了禮,還給應書鳶也帶了東西。

    宋良人的屋子裡擠滿了人,我便先去看望了應書鳶。

    秋杉和冉霜都是後來的,不知道應書鳶的事情,我便屏退了眾人,和應書鳶說話。

    「娘娘。」應書鳶小心翼翼的囁嚅了一聲。

    「本宮不是交代過你了嗎,喚本宮少使即可,娘娘二字,本宮如今可擔待不起。」我抿一口茶。

    應書鳶慌忙和我道歉,這小心翼翼的樣子,和剛入宮時一般無二。

    不過她身上的氣質已經和進宮時全然不一樣。

    「放鬆點,你已經身在後宮,做了主子,就不需要這般小心翼翼。」我淡聲說道,她懂低調,不惹人注意,還算不錯。

    應書鳶點點頭,我又接著說道,「你只要好好的待在後宮,享受主子的生活,你的家人也會生活的很好。」

    我雖是笑著說這話,眼裡的眼神卻無比冷冽。

    我特地來看她,一來是看看她在後宮的生活習不習慣,二來,也是擔憂宋良人得寵,讓她生出不該生的想法,來鞭策鞭策她。

    她本就是個替身,不惹人注意乖乖的在後宮待著就好,若惹人注意,遲早會將她的真實身份扒出來。

    到時候倒黴的可不只是她,也不只是我,還有皇上,皇上難以給兵部尚書一家有所交代。

    應書鳶乖巧的點點頭。

    「本宮的意思是,你只要像現在這樣,好好的在後宮待著就好。」我沉聲說道。

    「臣妾知曉,絕不會給少使添麻煩。」應書鳶緊張的抓著衣角。

    她的家人每隔倆月都會寄一封書信過來,以示安好,這也是我拿捏住她的手段,只要她不聽話,她的家人都會在一夜之間消失在這個世上。

    「你懂事便好,本宮帶了些東西給你,你宮中若有什麼缺的,大可來找本宮。」我說完站起了身,走出應書鳶的屋子,朝宋良人的臥房走去。

    還未進門,我便聽到了萬美人酸溜溜的聲音。

    萬美人臉上的傷已經大好,但一直也未得皇上召見,她入宮這些年,還只是個小小美人,今年各位姐妹又是接連有孕,這會,她眼紅著呢。

    她呀,一張小臉兒長的精緻,就是這嘴,不肯安生些,惹得皇上多有不喜,甚少去她宮中。

    「給風少使請安。」

    我走進去,宋良人和萬美人,還有慕良人一道起身行禮,我擺擺手,讓她們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