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嗷嗷大俠 作品

第 2 節 誰的手又是乾淨的呢

    我說著幼時的回憶,試圖用回憶拉近我們的距離。

    駱正初愣了一下,試探的開口,「七間?你是別苑裡的那個小妹妹,七間?」

    我點點頭,露出幼時的天真笑容,他一下子就認出了我。

    「七間,你是七間,你竟入了宮。」駱正初欣喜的露出笑容,隨後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又立馬作揖說道,「草民失態了,草民怎能直呼主子的閨名,請主子恕罪。」

    我擺擺手沒有怪罪他,「你竟真的做了大夫,傅神醫呢,他可還好?」

    「師傅他老人家,前幾年便西去了,草民跟著師傅學醫,在他西去後,繼承他的衣缽,繼續做著遊醫,直到前些日子,看到皇榜,便想來試一試。」

    提到傅神醫,駱正初眸子裡的光黯淡了一下,我有些抱歉的看著他,「抱歉,是本宮唐突了,傅神醫年事已高,能壽終正寢也是喜事,他這一生積德積福,一定能往生極樂。」

    在大御,之手壽終正寢才能被稱為西去,是極大的福澤,這也是傅神醫一輩子治病救人積下的福分。

    如我這般沾滿鮮血的,還不知道會落得設麼下場,我只願不要曝屍荒野,能入土為安便好。

    「師傅一定能往生極樂。」駱正初堅定的說道。

    「小駱哥哥,你醫術高明,可否願意留在宮中。」我開口試探道。

    駱正初不出意外的拒絕了,他習慣了遊歷四方,懸壺濟世,深宮,不適合他。

    我自是知曉,可我需要一個助力,才能在後宮中更好的生存,出於私心,我想讓駱正初留下。

    我沒有逼迫他,只希望他可以考慮考慮,他點頭應下。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想,該如何讓駱正初留下,心裡不停的盤算,忽然,我覺得,此刻的我,和太后有什麼區別呢?

    我若是用盡手段,即便是讓駱正初心甘情願的留下,真心待他,可這不是他想要的,我即便是對他再好,也不是他想要的。

    如同太后,她將我留在宮中,一切都是真心待我,可我不快樂,不開心,這一切都不是我要的。

    罷了,順其自然吧,他若留下,是我之幸,他若不願,是我之命。

    回到宮中,我用完晚膳,坐在床榻上繡香囊。

    那日皇上同我要香囊,我便想著也給他繡一個。

    香囊上繡的是梔子花,我記著皇上最喜梔子花。

    還差一些就能收尾,我吩咐漣芝去太醫院取些驅蟲的方子,做個驅蚊蟲的香囊,正好秋狩時可用。

    約莫等了半個時辰,漣芝也沒有回來,我有些奇怪,太醫院離榮恩殿不遠,怎的去了這般時辰。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漣芝才回來。

    我見她滿面通紅,額上佈滿汗珠,十分奇怪,「漣芝,你怎的去了這般久。」

    「奴婢走錯路了,耽誤了些時辰。」漣芝低著頭,不敢和我的眼神對視。

    既然她不想說,我也沒有追問,同漣芝一起,將藥草配著些香料放入香囊中。

    十月初,太后的病一日比一日好,皇上也甚為放心,秋狩的日子也到了眼前。

    宮門口排了一溜的馬車,千名侍衛守在兩側,這次除了太后身子不好,留在宮中,宮裡的妃嬪,皇子,皇女皆同去,整個隊伍,浩浩蕩蕩。

    比先前的選秀場面還大,我還是頭一遭見。

    宮中的侍衛近一半都隨行保護眾人安危,令我意外的是顧經綸也同去。

    皇上十分欣賞顧經綸的畫技,特意讓他一同前去,將秋狩畫下。

    我同安婕妤,宋可人和連良人同坐一馬車,皇上身邊有白蘇蘇和蘇子顏陪侍。

    就連被禁足的謝嬪,和養傷的萬美人也一道前往,看來皇上心情大好,才會讓謝嬪同行。

    待眾人都上了馬車,隊伍也浩浩蕩蕩的出發了,我掀開簾子,露出一個角,好奇的張望街道外的情形。

    「怎的這般冷清。」我看街道外鮮少有人煙,奇怪的問道。

    當初進宮時,我也是一路看著,街道旁人來人往的小販,甚是熱鬧,今兒個怎的沒見幾個人影,大多都是在匆匆趕路。

    「皇上出行,這沿路的街道都禁嚴了,羽林衛提前掃清了百姓。」安婕妤解釋道。

    也是,這般聲勢浩大的傾巢而出,自然是要肅清街道,以免有不懷好意之人摻雜其中。

    我有些失落的放下簾子,靠著馬車,小歇了片刻。

    等我醒來時,已經是在京郊了,我掀開簾子,馬車外是一片樹林,時不時的傳來幾聲布穀鳥叫聲。

    我轉頭望去,安婕妤正閉著眼小歇,這會子還沒醒,宋可人和連良人正有說有笑的看著馬車外。

    忽而,耳邊傳來幾聲猛獸的怒吼聲。

    42

    安婕妤在睡夢中被驚醒,慌張的問著,「怎的了,出何事了?」

    我心間亦是一跳,搖了搖頭,也不知是出了何事。

    這時,耳邊又傳來幾聲猛獸的怒吼聲,震耳欲聾,近的恍若就在眼前。

    馬車外一陣騷動,接著趕車的車伕忽然加了速度,抽打馬背,接二連三的響起馬鳴聲,馬兒開始劇烈的狂奔。

    猝不及防的加速讓我們都沒有坐穩身子,撞了個結實,整個馬車都在劇烈搖晃,十分顛簸。

    緊接著,我聽聞了好幾聲慘叫,車伕更加加快了速度,一路狂奔進圍場。

    好在圍場離的不遠,我們很快就到了圍場。

    馬車徑直停在圍場裡面,我們換換走下馬車,安婕妤扶著圍欄大嘔不止,我的胃中也是一陣翻江倒海,鼻間傳來酸臭味,也忍不住扶著圍欄大嘔。

    宮妃們紛紛抱怨,不少宮妃都受不了馬車的顛簸,哇哇大吐。

    一時間,空氣中都是酸臭味。

    皇上從馬車上下來,徑直進了營帳,把羽林衛統領喚了進去。

    過了一會,羽林衛統領從皇上的營帳裡出來,粗魯的要將我們趕進營帳。

    「你別動手動腳的,本宮自己會走。」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一來就把我們關進營帳,你這是把我們當犯人看管嗎?」

    嘈嘈雜雜的一片,宮妃們十分不滿,紛紛抱怨,本就因著顛簸身體不適,這下子更加不滿了。

    侍衛們十分頭疼,如何說都無用,索性拔出了腰間佩劍。

    劍一出鞘,宮妃們立馬嚇得跑進了營帳,我也在秋杉和漣芝的攙扶下走進營帳。

    每位嬪妃都有單獨的營帳,營帳不大,只有三張床榻的大小,放了一張床榻,又放了張桌子和幾個凳子,連落腳的地方都不多。

    每個營帳外都守了兩名侍衛,統領下令,無事不得出營帳。

    真真是將我們困在了營帳裡。

    還未多想,又傳來猛獸的叫喊聲,還有廝打聲。

    我縮了縮脖子,靠在床榻上,翻開手邊的書籍。

    還好,秋杉擔心我不會騎馬,也不會射箭,會悶,便帶了幾本書給我打發時間。

    一轉眼,月兒高高升起,猛獸聲漸漸消失,門口的守衛才離去。

    我讓漣芝和秋杉去打探打探消息,沒多時她們二人就回來了。

    「主子,嚇死奴婢了。」秋杉驚魂未定的拍拍胸脯,漣芝給她倒了杯水,讓她緩緩神。

    見秋杉的樣子一時半會緩不過勁兒,我轉頭看向漣芝,漣芝緩緩開口,「圍場圈進的猛獸不知怎的跑了出來,方才幾百頭野獸朝我們的隊伍衝來,皇上才下令加快速度,衝進圍場。」

    「主子你不知道,有幾個跑得慢的,都被猛獸撕成了碎片,奴婢方才去看了,都是一片血肉模糊,莫說是全屍,連是哪塊肉都看不出來了。」秋杉接著說道,臉色慘白。

    原來剛剛的慘叫聲是因為這。

    方才皇上禁嚴想必也是為了眾人的安全,直到解決了猛獸群才撤離侍衛。

    圍場是皇家圈出來的一塊山頭,專供皇家狩獵所用,兇猛的野獸在建造完成之後,都被大肆捕捉,圈.養了起來。

    之後每次皇上來狩獵,看守圍場的侍衛都會一遍遍的巡邏好圍場的每一處,凡是見著猛獸,要麼捕要麼殺。

    下午也不知為何,那猛獸群忽然衝破了阻擋,衝出了圍場,聽到我們的動靜,直直的朝我們奔來。

    這便是巧了,怎的我們剛來就遇上了這事。

    我心裡很是懷疑,這斷然不會是衝妃嬪而來,定是衝著皇上來的。

    「皇上如何,沒有受傷吧?」我開口問道。

    方才我是看著皇上進營帳的,自然是知道他不會有事,只是出於本分,才問一問。

    「皇上無礙,不過很多妃嬪都被嚇壞了,有好些妃嬪架不住好奇心,去瞅了屍體,便如同奴婢一般。」秋杉撅了噘嘴。

    圍場的人送來晚膳,今日的晚膳便是方才捕殺的猛獸,皆是肉食。

    我只是聞了聞,就覺得一陣反胃,這烤肉甚是油膩。

    「主子,皇上特意交代主子進來胃口不好,吩咐奴婢們備了些清淡的。」嬤嬤接著從食盒裡拿出幾碟子清粥小菜。

    下午出了這般的事情,皇上還有心記著我的近日身體不適,特地吩咐嬤嬤,我頗有些意外,也僅僅只是意外。

    皇上心思玲瓏,能時常牽掛著後宮諸人,我也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只是先前不受皇上待見慣了,忽然受到皇上關心,有些不習慣。

    「留下這些就好,這碟子烤肉嬤嬤拿著吃吧,別浪費了。」我指了指其中一碟子烤肉,讓嬤嬤拿走,只留下清粥小菜。

    我特地給秋杉和漣芝留了一盤子烤肉,賞給她們。

    秋杉許是見著了血肉模糊的場景,沒什麼胃口吃飯,漣芝倒是沒什麼異樣,如往常般吃飯。

    看來我當初留下霍天心是正確的選擇,我的身邊不止是需要秋杉這般心性純良,忠心不二的,也需要霍天心這般狠的下心,做事果斷的。

    用完晚膳,安婕妤和連良人到我帳中。

    「你打算如何對付謝嬪。」安婕妤開口問道。

    我想了想,此事急不得,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才可。

    「不急,我們見機行事。」我讓秋杉給她們泡上熱茶。

    出門在外,多有不便,各宮娘娘主子都在要熱水沐浴,淨身,泡茶,一時間這熱水竟成為了稀罕物,秋杉費了好大勁,才要來一壺熱水。

    「什麼東西,狗眼看人低的老東西,呸!」秋杉罵罵咧咧的走進營帳,滿臉不忿。

    「怎麼了?」我甚少見秋杉如此,不由得問道。

    「回主子的話,奴婢方才去要熱水,正好碰上了白長使身邊的宮女也在要熱水,奴婢讓嬤嬤分奴婢一小壺即可,那老媽子冷嘲熱諷的說主子位分低,該緊著白長使,白長使的宮女也在一旁冷言冷語的嘲諷主子失寵。」秋杉忿忿不平的說道。

    「那老媽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明明奴婢去的最早,她偏偏瞧不起主子位分不高,遲遲不肯給奴婢。」

    秋杉的性子一向溫和,能讓她如此生氣,想來是她們極其過分。

    「你又不是方進宮,這宮中便是如此,皇上的恩寵便是一切,沒有恩寵,即便是位分高,也是無用。」我淡然說道,不甚在意。

    入宮多年,我聽過的閒言碎語比好話可多得多,即便我身為皇后,不得皇上待見,宮中又有幾人將我放在眼中,若非是顧著我的皇后之位,我便也是要飽受欺凌。

    「奴婢便是氣不過。」秋杉氣鼓鼓的泡上茶,端給安婕妤和連良人。

    我無奈的搖搖頭,讓她下去歇息。

    「你這婢子倒是忠心,你可不能虧待了。」安婕妤抿一口茶,笑著說道。

    「這是自然。」我低下頭,吹涼手中的茶,心中暗自記下白蘇蘇的這筆賬。

    這裡可不是宮中,老媽子如何能憑著秋杉便知曉我的位分不高,還知曉我不得寵,自是受了白蘇蘇宮女的授意,刻意給秋杉難堪,為難秋杉。

    我不知是不是白蘇蘇的指使,不論是或不是,這筆賬也是算到白蘇蘇的頭上。

    第二日晨起,我換上了騎裝,到跑馬場時,已經有不少宮妃到場了。

    我今日穿著從宋可人處拿來的騎裝,一襲純白色的騎裝,用藍金絲線繡的花紋,既不顯張揚,也不失氣質。

    頭髮高高的紮起馬尾,乾淨利落,讓我的整個人看起來都十分神清氣爽。

    我站到安婕妤身邊,她今日身著紅色的騎裝,渾身上下透著股英氣。

    更讓我眼前一亮的是宋可人,她一襲桔紅色的騎裝,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和平常不一樣,感覺整個人都似變了個人一般,眼裡是慢慢的自信。

    她同安婕妤都擅馬術,早就約著了今日要好好比試一番,相互切磋。

    此刻我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只能在一旁看著。

    遠遠地,我瞧著顧經綸在一旁搭了個臺子,放著筆墨紙硯,想來是為了畫下皇上的英姿。

    一盞茶的功夫,皇上來了,身後跟著大皇子和長公主,二公主。

    劉妃的小公主年紀尚小,便沒有隨行,留在宮中。

    大皇子今年八歲,已十分有氣場,淡然的跟在皇上身後,而皇上懷中抱著二公主。

    長公主和二公主相差不到兩歲,五六歲的年紀,張著雙大眼睛,好奇的張望。

    他們年紀還小,都是過來湊湊熱鬧罷了,身後跟著嬤嬤和內侍監,時時的照看。

    「皇上,臣妾想與您比試比試。」白長使見著皇上便迎了上去,拉著皇上的手撒嬌。

    嬌滴滴的聲音,酥進了骨頭裡。

    安婕妤嫌惡的皺起眉頭,別過頭去,懶得看白蘇蘇狐媚的樣子。

    「你騎術不佳,過過癮就好。」皇上婉拒了白蘇蘇,擺擺手,讓大家不要拘謹,各自去盡情跑馬。

    聞言,宋可人立馬利落的一個翻身上馬,真個動作行雲流水,讓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安婕妤也不敢示弱,踩著馬鐙上馬,雖沒有宋可人那般,也是動作嫻熟,別有一番女子家的韻味。

    43

    待安婕妤坐穩後,倆人對視了一眼,幾乎是同時,手中的鞭子抽打在馬背上,馬兒飛馳出去。

    我的眼神一直落在她們二人身上,一紅一橙,甚是奪眼。

    謝嬪和其他人見著她們的英姿,也紛紛上馬,想要一展騎術。

    幾乎所有人都上了馬,就連嬌弱的連良人,也能騎著馬小跑幾圈,我便只能在下面看著她們自由的跑馬。

    大御女子,大多都能騎善射,而我的母親說,我將來是要做皇后的,堂堂一國之母,騎馬射箭像什麼樣子,我只需要母儀天下即可。

    所以我從未學習過騎術和射箭,日日都是學著琴棋書畫,如何做一個得體大方的皇后。

    我眼中滿是羨慕,沒有注意到皇上的眼神正落在我身上。

    我正瞧著安婕妤和宋可人,皇上騎著馬,慢悠悠的來到我身邊。

    他朝我伸出一隻手,「上來。」

    我愣了一下,小聲說,「臣妾不擅騎術……」

    「別怕,有朕在。」皇上的眼神緊緊盯著我,他似乎是第一次見我穿騎裝。

    這也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穿騎裝。

    我伸出手,放在他的手心,他一個用力,借用巧力將我拉上馬,將我攬在懷中。

    皇上的氣息吐在我耳邊,我感受到耳邊的灼熱,不由的紅了臉。

    他的胸膛緊緊貼著我的後背,我緊張的手心直冒汗。

    待我坐穩,皇上輕輕的夾了一下馬腹,胯.下的汗血寶馬緩緩起步往前走,我嚇得握住了皇上拉韁繩的手,全身緊繃。

    原來,坐在馬上是這種感覺,高高的,像整個人都飄在了雲中一般。

    馬兒每走一步,都顛一下,我很快就覺得屁股生疼。

    「放輕鬆,不要緊張,它動,你的身子便跟著它動,就不會覺著顛的疼。」皇上輕聲在我耳邊說道,說完還咬了一下我的耳朵。

    明明坐在我身後,可皇上似乎能看到我臉上的表情一般,知道我此刻正疼的齜牙咧嘴。

    可我緊張的渾身緊繃,完全放鬆不下來。

    皇上見我還是如此緊張,又咬了一下我的耳朵,舌尖輕輕的觸碰了一下耳朵,我一下子整個人都軟了下來,皇上趁機又夾了一下馬腹,馬兒加快了腳步。

    我慌了神,很是害怕,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害怕,緊緊的摟住我的身體,對我說,「朕抱著你,只要朕不摔,你也不會摔。」

    聽到這話,我放鬆了一些,不似方才那般緊張。

    「你穿騎裝,甚美,比朕見過的任何一個騎裝女子都美。」皇上的下巴倚靠在我的肩上,饒是有些不正經。

    「皇上。」我嬌嗔一聲,這還在馬上呢,他便如此挑逗我,當真是不正經。

    皇上低低的笑了兩聲,我腰上的手又緊了一些,在我耳邊吩咐我說,「跟著馬兒的節奏走,不要緊張。」

    說完,皇上就狠狠的夾了一下馬腹,馬兒一下就奔跑了起來,我嚇得面容失色。

    皇上還在加快速度,耳邊的風聲呼呼的吹,我當真是嚇壞了,慌忙側過身子,緊緊的摟住皇上的腰,把臉埋在他懷中。

    馬上的顛簸讓我覺得十分不適,皇上拉緊韁繩,馬兒減緩了速度,「罷了罷了,朕慢慢帶著你便是。」

    我悄悄的抬眼,看了一眼皇上的神情,好在他沒有不滿。

    我鬆開雙手,坐正了身子,學著和她們一般,身子跟著馬兒的顛簸而起伏,漸漸的找到了一些感覺。

    皇上感覺我已經不似先前那般緊張,於是把韁繩放進我手中,他的手握著我的手,慢慢加快了速度。

    這一次的奔馳,我不似先前那般害怕,甚至漸漸的覺著有些得心應手。

    跑了幾圈,皇上騎回了馬場,白蘇蘇她們早就停下休息,遠遠的見著皇上帶著我,白蘇蘇唰的一下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皇上抱著我下馬,牽著我的手坐到一旁小歇,我微微笑著跟在皇上身邊,路過白蘇蘇時,聽到她的呼吸都加重了。

    底下一片議論聲,紛紛不可思議皇上竟然親自帶著我騎馬,這可是沒有過的事情。

    皇上在位子上坐下,宮妃們行禮後也紛紛落座。

    「皇上偏心,臣妾要與皇上賽馬,皇上不願,轉頭就帶著風良人騎馬。」白蘇蘇噘著嘴,不滿的說道。

    我側過臉,看到皇上眼中多有不滿。

    皇上喜歡白蘇蘇的小刁蠻,她的小任性,她便不知收斂的肆意撒嬌,使小性子。

    一時的任性是可愛,太過便是不懂禮數,不過很顯然,白蘇蘇是被寵壞的嬌小姐,不懂得這個道理。

    我冷眼瞧著,皇上語氣裡已多有不滿,「風良人不擅騎術,又是頭一回來圍場,朕帶著她感受一番馬背上得感覺。」

    「不擅騎術就不要來嘛,來了就纏著皇上,依臣妾看,風良人就是故意想獨佔皇上。」白蘇蘇絲毫不知收斂,還在使著自己的小性子,不高興的噘嘴,說完還扭過了身子。

    皇上厲聲呵斥一聲,「白長使!」

    白蘇蘇委屈的眼淚直在眼中打轉,嘴撅的更高了,「皇上兇臣妾,臣妾說的都是心裡話,不信您問問在座的各位妃嬪,看看她們心中是不是這般想法。」

    她們雖有些不滿,但都不敢吭聲,白蘇蘇這句話得罪了一片。

    其他人面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但大多都是對白蘇蘇的不滿。

    我心中冷笑,這白相這般寵愛白蘇蘇,倒是將她寵成了一個草包,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如何在後宮立足。

    「白長使這話臣妾們可接不住,皇上願意寵幸誰,都是誰的福分,難道還要經過白長使的同意嗎?」安婕妤適時的開口,惹得白蘇蘇鬧了個難堪。

    我對著安婕妤微微搖頭,不讓她再開口。

    若是得罪了白蘇蘇,只會讓白蘇蘇把矛頭指向安婕妤,何苦結下這樑子,讓白蘇蘇視她為眼中釘呢。

    白相如今在前朝如日中天,我的母家已是落魄,自是沒有什麼好顧忌,一無所有的人,才更豁得出去。

    可安婕妤不同,她的父親還在前朝為官,她若得罪了白蘇蘇,只要白蘇蘇休一封家書回去,白相便會針對她的父親。

    「皇上寵幸誰,自是皇上的心意,可臣妾先開口要同皇上賽馬,皇上卻不願,皇上這便是偏心。」白蘇蘇被安婕妤噎了一下,一時語塞,很快又反應了過來,接著安婕妤的話茬說道。

    我低著頭,微微挑眉,她還真是親手將皇上越推越遠。

    「夠了,白長使累了,帶她回去休息吧。」皇上沉聲說道,眼裡盡是陰霾。

    白長使還想說什麼,被侍衛押回了營帳。

    眼看著便是正午了,皇上遣散眾人,讓眾人回去用膳,獨獨留下了我。

    我跟在皇上的身後,到皇上的營帳中,李年已經備好了飯菜在桌子上。

    皇上的營帳比我們的大了三倍不止,裡面佈置的十分精緻,應有盡有,連觀賞的花瓶都放了幾隻。

    我坐在一側,李年在一旁替皇上佈菜,皇上夾了一筷子木耳菜在我碗中。

    「這是圍場盛產的木耳菜,你嚐嚐,甚是鮮美,比御膳房常用的更加好些。」

    中午的膳食,特地十分的清淡,想來皇上是用心了。

    我瞧著他心情不錯,想著駱正初的事,緩緩開口,「皇上,小駱大夫替太后看診,頗有奇效,太后的身子日漸好轉,臣妾想著,小駱大夫這般的人才,不如破格讓他進太醫院效力,皇上覺著可好?」

    我有心想留駱正初,也要皇上點頭同意他留下才可。

    「這般小事你安排就好。」皇上沒有反對,他也確實頗為欣賞小駱大夫的醫術。

    旁的太醫都束手無策,小駱大夫來了幾日,太后便恢復了神志。

    「好,等回宮,臣妾問問小駱大夫的意願,臣妾定會盡力為皇上留住有才能之人。」我淺笑著說,很快又轉變了話鋒,「白長使年紀尚小,說話若有不當的地方,皇上也別和白長使計較。」

    我在皇上的心中,一直是乖巧懂事,善解人意,今日白長使為難我,我便更要替白長使說話,才更能讓皇上覺著我的體貼懂事。

    「她確實不如你。」皇上突然這麼說道。

    他是想說我同白蘇蘇之間,若要選一人做皇后,白蘇蘇不如我。

    我裝作沒有聽出皇上的意思,裝傻充愣的說道,「白長使年輕貌美,小性子多了些罷了,像臣妾這般的,倒是失了些情趣。」

    「她確實天真可愛,偶爾的小性子也讓朕覺著甚是有趣,可有時她這性子不知收斂,著實讓朕厭煩。」皇上淡淡說道。

    他同我說著如此貼心的話,倒是讓我很是意外。

    「皇上,安婕妤身子不適,宣了太醫。」

    話說到一半,李年慌慌張張的來報。

    每每到狩獵之時,最讓宮人們擔憂的便是各位主子的安危,安婕妤忽然傳召太醫,李年擔心會出什麼事,著急的來回稟了皇上。

    我一聽,立馬放下了碗筷,神色間滿是擔憂。

    安婕妤的性子向來不喜麻煩,她若宣太醫,定是十分不適。

    44

    我面上甚是擔憂,皇上擦乾淨嘴上的油漬,同李年說,「去安婕妤帳中瞧瞧。」

    李年在前頭領路,我跟在皇上身側,有些不安。

    方掀開門簾,我便聞著有些許血腥味,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剛剛在跑馬場,安婕妤還好好的,並未受傷,這會子怎的見了血。

    味道不濃,只是隱隱的在鼻間飄來一些,但我還是有些擔憂。

    走進去時,安婕妤面目猙獰的躺在床上,宮女坐在床頭,安婕妤倚在宮女身上,瞧著十分痛苦的模樣,嘴唇微微發白。

    太醫見著我與皇上,跪地行禮,皇上擺擺手,讓他起身。

    「安婕妤如何?」皇上關切的問道。

    「回皇上的話,安婕妤這是動了胎氣,有小產的跡象。」太醫恭敬的說道。

    她竟是有喜了,我微微揚起嘴角。

    「安婕妤有喜了?」皇上面上甚是欣喜。

    宮中除了兩年多前劉妃誕下位小公主,已許久沒有再添皇嗣。

    「回皇上的話,安婕妤已經有近兩個月的身孕了。」太醫溫聲說道。

    兩個月,那便是我在冷宮時,皇上傳召安婕妤的那回,算起來倒是差不多。

    「不錯,時間合的上,太醫,那安婕妤的胎現下如何?」皇上坐到一旁,面上甚為高興。

    一時間小小的營帳裡擠滿了人。

    「昨日舟車勞頓,再加上安婕妤今日騎馬奔波,動了胎氣,大量見紅,微臣已開了藥方為安婕妤保胎。」太醫緩緩說道。

    難怪隱隱的有血腥味,我走至床邊,拉著安婕妤的手,她腹痛不止,額上冒著冷汗,五官都擰在了一起。

    安婕妤最是怕疼,此刻定是疼痛難忍。

    我想起秋杉特地給我帶了些上號的阿膠泡茶喝,連忙吩咐秋杉去取來。

    阿膠最能補血氣,正適合安婕妤吃。

    「太醫,安婕妤的胎無論如何都要保住。」皇上沉聲吩咐道,先前我和劉妃接連小產,皇上心中已多有不快,若安婕妤的胎再有意外,皇上必是經不住多番打擊。

    太醫見皇上神情嚴肅,慌忙跪下,「微臣自當盡心竭力。」

    皇上點點頭,安婕妤的貼身宮女端著湯藥進來,我接過湯藥,喂進安婕妤口中,她喝下一些,又吐出來一些。

    喝完半碗藥,安婕妤已不似方才那般疼痛難忍,皇上小坐了一會,見安婕妤無恙,便離開了。

    我留在營帳裡,同安婕妤說說話。

    見皇上走遠,安婕妤緩緩開口,「這孩子……」

    「這孩子是天意。」我見她並無半分欣喜,打斷了她的話,「昨日馬車那般顛簸,今日你又策馬狂奔,他都還好好的在你的肚子裡,這是孩子的命,也是你的命。」

    「你吃了落胎藥,這孩子也還是來了,這便是這孩子的福分。」

    安婕妤聽了我的話,沉默不語,良久才嘆了口氣,「也罷,他想來,我便是擋也擋不住。」

    秋杉泡好了阿膠牛乳茶,我吹了吹,喂著安婕妤喝下幾口,「這阿膠是我母親託人送進宮的,甚是難得,你胎氣不穩,多用些,補補血氣。」

    「你方才餵我喝了半碗藥,又餵我喝牛乳茶,我這肚子,哪兒裝的下這許多。」安婕妤打趣道。

    「你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如何能一樣。」我拿起帕子,擦了擦她嘴上的水漬。

    方才聽李年來報,當真是嚇壞了我,好在是喜事。

    「好了好了,我這會子已無大礙,你快去陪皇上,莫在這裡擾我休息了。」安婕妤假意趕我走,我替她掖好被角,起身離開。

    安婕妤是不想耽誤了我同皇上的好事,我細想了想,皇上這會子應當在歇息,我便未去打擾,回到了自己的營帳。

    在榻上小歇,一躺下便覺渾身痠疼,這策馬當真是體力活,在宮中待久了,久未活動,這一下子,全身都痠疼的厲害。

    秋杉從外頭進來,打了些熱水,替我擦拭身上的汗水。

    我見她悶聲不吭,整個人都十分沉悶,出言問道,「怎的了?這般沉悶。」

    「主子方才去了趟安婕妤那邊,轉眼就讓白長使鑽了空子,此刻她正在皇上的營帳,討皇上歡心呢,奴婢經過,聽著裡頭歡聲一片,替主子不值,主子方才就應當緊跟在皇上身邊,也不至於讓白長使得了便宜。」秋杉忿忿不滿道。

    我笑了笑,還當是何事,不過是這般小事罷了。

    白蘇蘇畢竟是新人,進宮不久,皇上對她還頗有新鮮感,即便是惹的皇上不快,撒撒嬌,再討好討好皇上便也過去了。

    想讓皇上徹底厭煩,還為時尚早。

    一場秋狩,各宮妃嬪都在蠢蠢欲動,我料想,皇上的帳中定然不平靜,白蘇蘇能不能留住,也得看她的本事。

    打了個小盹兒,起身時日頭正毒,秋杉給我換上騎裝。

    下午有狩獵,會射箭騎馬的妃嬪都和皇上一同狩獵,獵物最多者,可得皇上的賞賜。

    即便有的妃嬪箭術不精,也會湊一湊這個熱鬧,左右這圍場的猛獸都已被清理乾淨,只剩下些危害性不大的獵物,傷不著人。

    安婕妤動了胎氣,這幾日怕是湊不得這些熱鬧了,只能臥床靜養,旁的妃嬪都騎上馬,帶上弓箭,整裝待發。

    我手中握上弓箭,瞧著她們入林子裡圍追獵物,隻身留在靶場裡學習箭術。

    沒想到這射箭看起來容易,自己握著,我竟連弓都拉不開。

    我正潛心琢磨,聽到身後傳來腳步。

    「主子,拉弓要用巧力,用蠻力只會傷了自己。」顧經綸抱著畫軸,笑著說道。

    「顧先生還會射箭?」我頗有些意外,顧經綸瞧著十分瘦弱,像極了白面書生,當真是瞧不出,他還會射箭。

    「射箭騎馬都略通一些。」顧經綸靦腆的笑了笑,從一旁的架子裡取下一套弓箭,走到我身邊。

    他站在我身側,一隻腳在前,一隻腳在後,上身微微前傾,眯起一隻眼,看著靶子,拉開手中的長弓。

    只聽,咻地一聲,箭矢穩穩的紮在靶心。

    「顧先生好箭法。」我讚歎道,他的箭術同他的畫技一般出眾,當真是多才多藝。

    顧經綸耐心的同我講著裡面的技巧,我依著他的方法,站穩身子,一隻手握弓,一隻手握住箭矢,搭在弓上,緩緩往外拉。

    確是拉動了一些,還未多用力,就射出了箭矢,在半空中就掉落在地上,連靶子都未挨著。

    「主子別急,慢慢來。」顧經綸溫聲寬慰我,看了看我的姿勢,指點出我的不足。

    我又依著他的指點,射出一支箭矢,比先前好了許多,蜻蜓點水般的碰了一下靶子。

    能拉開弓我就欣喜不已,臉上滿是笑容。

    幼時我便見過哥哥身披戰甲,手持長弓的英姿,那時我聽說旁的閨閣女子,都會學習騎馬射箭,十分羨慕,終是能了了這心願。

    許是武將世家的緣故,我還算有天資,試了幾下,便找到了竅門,能似模似樣的射中靶子。

    顧經綸見我已掌握了技巧,便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在一旁的桌子上畫著什麼。

    沒一會,我的額上就滿是汗水,胳膊也酸的不行,便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秋杉給我遞上水袋,我喝了幾口,眼角的餘光撇見顧經綸的手一直未停,便走過去瞧了瞧。

    桌旁的地上放了一個竹筐,裡面放滿了顧經綸的畫作。

    我隨手拿起一幅畫,展開畫卷,是昨日我們離宮前,在宮門口的模樣,這般多的馬車,這般多的人,他畫的栩栩如生,十分傳神,好似昨日那一幕,又在眼前。

    細細觀賞了一番,我小心翼翼的將畫卷了回去,放進竹筐。

    桌子上放著他方才的畫作,筆墨還未乾透,是皇上在馬上的英姿,還有皇上懷中十分驚恐的我。

    我臉上的驚恐他畫的甚是寫實,看的我一陣臉紅,我早上有如此害怕嗎?

    「顧先生當真是畫技卓群,這畫上的人,好似能走出來一般。」秋杉驚歎道。

    我抬眼瞧著顧經綸,他一心都在手下的畫作裡,沉浸其中,絲毫不為外界所擾,甚是專注。

    順著他的手,我的視線落在他手下的畫作上,畫裡的女子手持弓箭,這女子儼然便是我。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手上的動作,畫筆在他的手中,起起落落,幾下間,畫上的一切都變得甚是生動。

    我的丹青甚為一般,他這般的技藝,著實讓我佩服。

    畫人最難的便是畫手,他畫中的我,手指骨節分明,纖細修長,同我的手一般無二。

    最後一筆落下,顧經綸在畫上蓋上私章,吹了吹畫上的墨,放到一旁。

    「先生可否贈與本宮。」我開口問道,他的畫讓我覺著,畫中的人比我還要美好,我倒是比不上畫中人般。

    「這……」顧經綸為難了一下,「這畫要先經皇上過目,由皇上處置,主子若是喜歡,待回宮後,微臣再給主子畫上一幅。」

    我點點頭,「那便勞煩顧先生了。」

    其實,我只是喜歡那幅畫,那幅畫上的我,清然脫俗,不夾雜任何一絲雜物,像超脫凡塵一般。

    45

    也無礙,到時我同皇上說一說,皇上應當也不會如此小氣,左右這畫也是送與各宮妃嬪留作紀念,或放在倉庫裡落塵。

    「主子,連良人和謝嬪出來了。」秋杉走到我耳邊說道,我點點頭,走到一旁,狀若無事。

    謝嬪手中拎著兩隻兔子,先走出了林子,連良人也在不遠處,跟在謝嬪後頭。

    我見謝嬪嘴中罵罵咧咧的,將兔子扔到地上,吩咐宮女去將兔子扒皮,留著晚上烤。

    連良人手裡抓著只野.雞,丟給宮女,謝嬪眼中多有不滿,「便是小門小戶的出身,只曉得搶別人的東西,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

    說罷,謝嬪忿忿的坐在一旁,宮女遞上水袋給她。

    我朝連良人投去眼神,她有些緊張的抓著衣角,坐在我和謝嬪中間。

    宮女小心翼翼的替謝嬪擦拭額上的汗珠,不小心弄疼了謝嬪,謝嬪不滿的推開宮女,「你這婢子手腳這般粗苯,嬤嬤如何教導的你,下去下去。」

    謝嬪原先的近侍湯沛還在司正殿的大牢裡,身邊換了新的近侍,這新來的近侍顯然不合謝嬪的心意。

    我本想借口讓謝嬪教習我騎術,再從中動手腳,可昨日皇上突然帶我騎馬,便只會作罷了。

    今日故意讓連良人惹謝嬪不快,依著謝嬪的性子,定會當著眾人的面對連良人發難。

    尋常謝嬪欺辱連良人,皇上都是睜隻眼閉隻眼,今日在眾多妃嬪面前,皇上也不好坐視不管。

    天色漸晚,眾人紛紛拿著獵物出林,皇上同宋可人一起出了林子,宋可人手中滿滿的都是獵物,身後有侍衛拎著只梅花鹿。

    「這宋可人同皇上一起出來了。」萬美人輕聲說道,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到眾人的耳朵裡。

    「看來今晚的恩寵非宋可人莫屬了。」慕良人的語氣酸酸的,手裡絞著帕子。

    慕良人是榮郕王的千金,遲遲未得皇上寵幸,眼見白蘇蘇都已晉升了位分,她都還未侍寢,自是焦急萬分。

    「好了,今日大家都辛苦,歇息歇息,晚上篝火晚宴。」皇上清了清嗓子,高聲說道。

    眾人紛紛散去,回各自的營帳小歇,待宮人們將篝火晚宴備好。

    我拉著連良人去看了看安婕妤,皇上帶著宋可人回了營帳。

    「我聽著你們甚為熱鬧,我這一日都未下床,稍稍想起身,左綾便大驚小怪。」安婕妤小聲抱怨著,營帳內飄著陣陣藥味。

    我微微彎起嘴角,「眼下養胎要緊,待胎像穩固,才可下床走動,你便安心躺著,吃好,睡好。」

    連良人也在一旁附和,安婕妤撇撇嘴,左綾又端著補食進來了。

    「本宮這一下午,又是喝藥,又是人參烏雞湯,你這又端了阿膠羊奶糕,本宮當真是吃不下了。」安婕妤無奈的看了看我,我讓左綾先將東西放著。

    正說著話,皇上同宋可人一道來了,我和連良人起身行禮。

    「今日可好些?太醫來瞧過了嗎?」皇上拉著宋可人的手在一旁坐下。

    兩人看著甚為親密,我對宋可人笑了笑,她性子好,長得也好,又頗有情趣,得寵也是意料之中。

    「回皇上的話,太醫一早就來瞧過,還好,囑咐了臣妾要臥床靜養。」安婕妤輕聲回道。

    皇上點點頭,「朕方才獵了頭梅花鹿,晚上讓他們烤了給你送來,心尖肉最嫩。」

    「多謝皇上關心。」安婕妤撐起身子,我在她身後加了個枕頭。

    皇上甚為關心安婕妤,擔心過些天回去的路上,安婕妤不宜坐馬車,吩咐李年將馬車翻改,好讓安婕妤躺著。

    「皇上,篝火晚宴已經備好了,請皇上去用膳。」李年掀開簾子,進來回稟道。

    皇上同安婕妤囑咐了兩句,起身離開,我和連良人彼此交換眼神,等皇上走出一陣才一同過去。

    今夜的篝火晚宴在跑馬場,因著妃嬪眾多,分成了幾個篝火堆,各自動手烤肉。

    我同連良人故意去的晚了些,待謝嬪坐定後,湊到她的身邊。

    謝嬪見著連良人便十分不悅,鼻孔都快翻到了天邊。

    「去,把本宮下午獵的兔子拿來。」謝嬪對身後的宮女吩咐道。

    與我們一同的還有慕良人和應良人,宋可人正陪在皇上身邊,萬美人同謝嬪有過節,自是不會與她一起。

    我抬眼瞧著應良人,她這兩日還算低調,沒有引起什麼注意。

    她漸漸已經適應了宮中的生活,還算得心應手的應付這些事。

    「奚憐,本宮的獵物備好了嗎?」連良人邊說著邊看了看謝嬪,似是挑釁一般的看向謝嬪。

    這獵物是連良人費了好大的功夫從謝嬪手中搶下,謝嬪本就恨的牙癢癢,還這般挑釁謝嬪,謝嬪自是難忍。

    「你別以為你如今到了冬月軒,不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便能肆意橫行,連良人,有的人生來低賤,這輩子都低賤。」謝嬪惡狠狠的看了一眼連良人,咬牙切齒的說道。

    說到低賤兩個字,我見應良人的面上一白,垂首不語。

    「可若得皇上喜歡,即便低賤又如何,不得皇上喜歡,即便是佔了正妃的位置,最終也只能屈居於小小嬪位。」連良人故意踩謝嬪的痛腳。

    「當真是不一般了,小小良人而已,敢這般不知禮數的大放厥詞,本宮即便是嬪位,也擔得起一聲娘娘,而你,這輩子都別想爬到嬪位,皇上能念著你進宮多年,封你個少使就已是你的福分了。」謝嬪冷哼一聲,胸膛上下起伏,已然是怒火中燒。

    封嬪這事本就是謝嬪的痛處,連良人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謝嬪臉上掛不住面子,恨不得手撕了連良人的嘴。

    而謝嬪嘴中的小小良人四個字,可謂是得罪了眾人,在座的旁人,皆是良人位分,應書鳶不敢有何想法,榮郕王之女慕良人撇了眼謝嬪,眼中森冷一片,我看在眼裡沒有吱聲。

    連良人見好就收,沒有繼續說話,倒是謝嬪,一直在罵罵咧咧的嘲諷連良人。

    沒一會,宮人就將妃嬪們自己打的獵物端了上來,獵物都已經扒皮洗淨,串在鐵籤子上。

    一同端上來的還有鹽巴,牛油,香料等等。

    「風良人,這是宋可人讓奴婢送來的。」

    身後傳來怯生生的聲音,我轉過身去,去宋可人的近侍,我讓秋杉接下小宮女手中的東西,同她說,「替本宮謝過宋可人。」

    宋可人甚是貼心,曉得我未去狩獵,特意送來了些兔子肉。

    篝火上,架著幾串兔子肉,滋滋往外冒油,跑馬場裡瀰漫著烤肉的香味。

    「各位主子,這是皇上給各位主子拿來的鹿肉。」李年端著鹿肉走來,我率先拿走了最旁邊的一串,握在手中,李年走到我身旁的謝嬪和連良人中間遞上。

    謝嬪看中了最肥的一串,正欲下手,連良人率先搶走鹿肉,謝嬪登時就起了火,她從未想過一向懦弱的連良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同她搶東西。

    我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瞧著謝嬪的手似是要有動作,只見她忿忿的將手中的兔肉往篝火堆裡一丟,幾乎是同時,我悄悄的將身旁的牛油倒進了篝火堆。

    轟地一下,火勢突然變大,火苗竄的半天高,圍在篝火堆旁的眾人紛紛起身,退後幾步,以免被灼傷。

    火苗燒到了慕良人的裙襬,好在她身後的宮女眼疾手快,及時的撲滅了。

    「啊!」我一隻手捂住眼睛,一隻手在大腿上狠狠用力,疼得我直掉眼淚。

    秋杉慌忙扶著我,著急的問,「主子,這是怎麼了主子?」

    「我的眼睛。」我小聲啜泣,這邊的動靜引來了皇上,其他人也紛紛把目光投到我身上。

    謝嬪儼然有些茫然,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篝火堆的火燒到了地上,漸漸往外蔓延。

    「快,快,滅火,別讓火燒大了。」李年對身後的內侍監說道,手裡的拂塵指著地上的火苗。

    幾個內侍監拿來幾桶水,澆滅篝火。

    皇上走到我身邊,拿下我捂住眼睛的手,眼神盯著我的眼睛,「快去叫太醫。」

    我大力的揉搓了幾下眼睛,這時眼睛周圍都顯得有些紅紅。

    「許是被熱氣灼了眼,微臣開些藥膏給主子抹一抹就好。」太醫查看了一番後回稟道。

    「這篝火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灼傷了眼。」皇上厲聲問道。

    慕良人和應良人,還有連良人方才都被突然變大的火勢,那一下躥起來的火苗嚇了一跳,此刻還驚魂未定。

    我靠在秋杉身上低聲啜泣,李年上前回稟說,「皇上,奴才方才去看了,好像是放牛油的桶打翻了,澆到了篝火上,火苗蹭的一下就冒起來了。」

    「是謝嬪娘娘,謝嬪娘娘打翻的牛油桶!」

    我正欲開口,慕良人搶先一步說道,她恨恨的看向謝嬪。

    「不是臣妾,臣妾沒有,這,這牛油桶許是不小心打翻了。」謝嬪有些慌張的解釋,眼神四處飄。

    有慕良人開口,我便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二人爭辯。

    46

    方才慕良人坐在謝嬪對面,並未看到我的動作,只是恰好謝嬪把兔子肉丟進篝火堆,我便同時將牛油倒進了篝火裡,所以慕良人才會誤以為是謝嬪打翻了牛油桶。

    而謝嬪當時邊丟兔子肉,邊站起身,眼神都落在右邊的連良人身上,沒有注意到我在底下的小動作。

    就連謝嬪自己都不知道為何牛油桶會翻。

    「謝嬪娘娘把兔子肉丟進篝火裡,是臣妾們都看的真真的,風良人,應良人還有連良人都看到了。」慕良人不依不饒的說道。

    皇上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輕聲開口,「確是謝嬪娘娘不小心打翻了牛油,但謝嬪娘娘也實屬無心之失,並非有意為之,皇上,此事只是意外。」

    「如何是意外,依臣妾看,謝嬪娘娘就是為了同連良人過不去,故意打翻了牛油。」慕良人語氣不善,她此時看著著實狼狽,臉上東一塊西一塊的黑色汙漬,裙襬黑乎乎的一片,還打溼了衣角。

    「和連良人過不去?」皇上看向謝嬪的眼神裡滿是狐疑。

    宮中人人都知謝嬪和連良人不睦,要說謝嬪是因著不滿連良人,一時氣憤打翻了牛油桶,讓連良人被火灼傷,也是有可能。

    「方才連良人來了後,謝嬪便一直對連良人冷嘲熱諷,嘲諷連良人位分低,出身低賤,剛剛李司事來送鹿肉,連良人不過是先一步拿了,謝嬪便氣急敗壞的打翻牛油。」慕良人將事情敘述了一遍。

    我微微低下頭,掩下眼中的笑意,謝嬪這也算是自討苦吃了,要不是她方才諷刺連良人位分低時,恰好也得罪了慕良人,慕良人也不至於咬著她不放。

    榮郕王的女兒,怎會讓自己吃虧。

    「皇上,我家主子今日打獵,同謝嬪娘娘一同看中了只野.雞,謝嬪娘娘沒有射中,我家主子射中了,謝嬪娘娘便一直對我家主子惡言相向,皇上您要為我家主子做主啊!」連良人身邊的宮女忽然跪下,大聲喊冤。

    連良人眼裡含著淚,十分委屈的模樣,輕聲呵斥自己的宮女不要多嘴。

    「謝嬪,你進宮多年,這性子還不知收斂。」皇上搖搖頭,眼中滿是失望。

    謝嬪驕縱,時常口不擇言,皇上曉得謝嬪的性子,對此深信不疑。

    「皇上,臣妾是不滿連良人搶走臣妾的獵物,是對連良人言語間有些不忿,但臣妾沒有要打翻牛油,灼傷連良人,臣妾,臣妾如此做,豈不是也會傷到自己嗎?」謝嬪跪在地上,慌張的解釋。

    顯然,在座的眾人都不相信謝嬪的話,這也是謝嬪平日行事囂張,處處得罪的緣故,她若能收斂些,也不至於受眾人懷疑。

    「這麼多雙眼睛都看到了你打翻油桶,致使風良人眼睛灼傷,還險些燒到慕良人,好在慕良人無礙,只是燒到衣襬,你還有何好解釋的,難道是她們都同你過不去嗎?」皇上的話裡隱隱帶著怒氣,後宮不平靜,是皇上最為頭疼的地方。

    而謝嬪,時常惹出禍端,頂讓皇上頭疼。

    一旁的萬美人拿眼睛夾謝嬪,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謝嬪娘娘好威風,灼傷了又如何,謝嬪娘娘可不擔憂這些。」

    「臣妾當真沒有,即便臣妾不滿,也不敢灼傷連良人啊!」謝嬪惡狠狠的瞪一眼萬美人,而她的動作也落在皇上眼中。

    「當初娘娘僅僅只是憑著懷疑,便對連良人動用私刑,鞭打,掌摑連良人,還有何不敢。」

    說話的是宋可人,她也十分不滿謝嬪平日裡的驕縱,尤其是聽說謝嬪動用私行的事情,十分生氣,這會子將此事翻了出來。

    皇上雙手背後,在謝嬪身旁來回走,不論謝嬪如何解釋,皇上都聽不進去。

    半響,皇上緩緩開口,「謝嬪恃寵而驕,多番出言欺辱他人,今日更是惡意打翻油桶,險些釀成大禍,即日起,將謝嬪降為良人,即刻送回宮,李年,送謝良人回宮。」

    李年應了一聲,抬抬手,立馬有侍衛將謝良人拉了下去,不論謝良人如何掙扎喊冤都無用。

    「你眼睛受了傷,先回去歇著吧。」皇上柔聲對我說道,我點點頭,在秋杉的攙扶下回了營帳。

    篝火繼續,慕良人衣衫不整,回了營帳換衣衫,應良人受了驚嚇,已無心繼續,也回了營帳,連良人有些擔心我,同我一道,旁人都在繼續篝火晚宴,這個小插曲很快就被拋到了腦後。

    「妹妹,你的眼睛如何了?」連良人面色著急,扶著我走下。

    我衝她眨了眨眼睛,讓秋杉去外頭看著,小聲說道,「無礙,沒傷到眼睛。」

    連良人鬆了口氣,她剛剛著實是有些擔憂。

    「還是皇上憐惜你,若方才傷到的是我,皇上恐也是斥責幾句便罷了。」連良人在一旁坐下,眼神裡有些傷心。

    這些年她被謝嬪刁難,皇上都是知曉,從未插手此事,即便是上回被謝嬪冤枉偷雪蓮,謝嬪動用私刑,鬧得宮裡人盡皆知,皇上也未吭聲,由此可想,今日傷的若是她,顧著謝家的面子,皇上也便只會訓斥幾句,面壁思過罷了。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姐姐天生麗質,只要稍稍用心,也能讓皇上傾心於你。」我拉過她的手,安慰道。

    漣芝端著牛乳茶進來,帳內奶香四溢。

    先前連良人和謝嬪同住,謝嬪刁蠻,連良人即便有心爭寵也不敢,如此謝嬪被降位分,又得了皇上厭棄,正是連良人爭寵的好時機。

    「我這般年齡了,如何同那些新人爭,能安安穩穩的在後宮度過餘生便也罷了。」連良人搖搖頭,呷一口牛乳茶。

    「新人雖好,卻不及舊人貼心,姐姐當真要好好考慮,在這後宮,若無恩寵,便只能任人欺凌。」我輕嘆口氣,甚是感慨。

    從皇后到廢后,從鸞鳳殿到冷宮,再到如今的小小良人,遷至榮恩殿,我也從後宮裡最尊貴的人,淪落到見人便低頭。

    先前雖不得寵,卻也是無限風光,顧著面子,也得給些尊敬,而我現在便只能看人眼色。

    母家能帶來許多榮耀,可當真要在後宮盛寵不衰,還是要倚著皇上的寵愛。

    「主子,皇上讓奴才來送些鹿肉,明日狩獵,皇上讓您好好備著。」李年端著吃食,過來回稟。

    我賞了他一些金葉子,和連良人一同,邊吃著烤鹿肉,邊喝牛乳茶,倒是宮中從未有過的風味。

    「對了,我覺著福才人甚是奇怪。」連良人忽然說道。

    「從何說起?」我饒有興趣的問道。

    我一直覺著福才人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也尋不著什麼線索。

    先前福才人故意想朝我潑髒水,我派人查了她的底細,並未察覺有何不妥。

    可先前的事情,加之她在我的宮中安插眼線,針對於我,我甚為奇怪,她入宮多年,是先帝時就入宮做苦役的,自小在宮中,約莫已有十年的時間了,我從未苛責過苦役房的宮人,未曾同她結怨,她為何偏偏針對於我。

    若說是為了爭寵,那也大可不必,我那時並不得寵,又有母家傍身,她針對我毫無益處,更何況那時福才人的榮寵頗盛,皇上進後宮,大半的時間都是在福才人宮中。

    直到新人入宮,福才人才漸漸被皇上遺忘。

    這後宮這般多的人,唯有福才人,讓我覺著十分看不透。

    不是為了爭寵,不是有舊怨,她的動機,目的,我皆猜測不出。

    「她的營帳就在我旁邊,我那日回營帳時,路過她的營帳,聽到她同宮女說……」連良人頓了一下,「我也聽得不真切,但依稀聽著太后什麼的。」

    我微微蹙起了眉頭,連良人又接著說道,「我覺著奇怪,是因著太后並不喜福才人,福才人同太后也不親近,為何突然提及太后,若說是關心,我覺著有些牽強。」

    我點點頭,「先不做聲,悄悄她想做什麼吧,你可還記得她小產一事。」

    我見連良人點點頭,我又接著說道,「宮中流言頗多,我也未做聲,實則是她故意拉著我的手,同我一起摔在地上,才小產。」

    連良人十分驚訝,瞪大了眼睛,「可她為了陷害於你,損失一個皇嗣,值得嗎?」

    便是因著旁人不會相信,我才未做聲,默默忍下此事。

    不過我未同連良人說,我懷疑福才人知曉太后不會留下她腹中的孩子,才順水推舟的嫁禍於我。

    「我便是覺著奇怪,派人去查了她的底細,毫無所獲,更令我驚訝的是,她在我的宮中安插了眼線。」我將此事也和盤托出,如今,我同連良人,安婕妤,是一條船上的人,互相扶持,彼此照應。

    帳內安靜下來,連良人同我都在思索此事,我在心中猜測福才人的用意。

    太后,她忽然提及太后是為何。

    先前駱正初說太后是被人下了毒,大約半年前就下了這毒,日復一日的侵蝕太后的五臟六腑,才致太后到如今垂死的地步。

    47

    而福美人,是大年三十得寵幸,入宮也有半年多。

    會這麼巧嗎?

    我眉頭緊鎖,太后的身體自前兩年就有些不大好,卻從未出現過有人加害太后的事情,偏偏福才人來了,太后中毒病重。

    「主子,安婕妤請您和連良人一道過去坐坐。」秋杉掀開門簾,微微福身行禮道。

    我同連良人一道去了安婕妤帳中,她全身裹的嚴實,躺在榻上,氣色尚佳。

    已到秋末,又是在山上,晚風吹著有些凍人,我也攏緊了外衣。

    「我方才聽聞謝嬪,不,現在是謝良人的事情了,聽聞你受傷,真是恨不得撲到你帳中瞧瞧,見你無事我便放心了。」安婕妤抬抬手,讓左綾端上普洱給大家夥兒刮刮油。

    這兩日吃著烤肉,我聞著確是有些油膩,胃裡一直不舒服,總想幹嘔。

    我們將剛剛的議論又同安婕妤說了一遍,安婕妤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說道,「我瞧著這福才人的心思似乎不在皇上身上。」

    我甚是詫異,不在皇上身上是何意?

    「你瞧,白長使新進宮,僅僅月餘就晉了位分,要論宮裡眼下最得寵的,便是白長使,在白長使進宮前,可是福才人恩寵最盛,白長使一來,便分了福才人的恩寵,可你們瞧,福才人對白長使是何態度。」安婕妤不急不緩的說道。

    我細細想來,福才人似乎對白長使沒有任何態度,甚至都沒有注意到白長使。

    「福才人好像沒有什麼態度吧,我瞧著她與白長使從未有過交集。」連良人仔細的回憶了一下,說道。

    安婕妤頗有深意的看了我們一眼,點點頭,「正是如此,毫無交集,沒有任何態度。」

    「所以我才覺著她的心思不在皇上身上,若在意皇上,在意恩寵,面對一個新入宮便同自己爭寵,分走自己恩寵的人,會毫無感覺嗎?只怕這眼刀都能殺死人了。」

    彼此之間交換了個眼神,這福才人當真是怪。

    「你說的是,她的眼神都甚少在白長使身上,有時我見她看到白長使,都是十分淡然,很快就移開了視線,對白長使毫無任何情緒,不止是白長使,對旁的也是。」連良人附和道,想了想,再次開口。

    「今日晚宴,皇上牽著宋可人,對宋可人關懷備至,我偶爾瞧到福才人,她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皇上和宋可人身上,整個人心不在焉的。」

    我垂首不語,忽而想到,福才人雖深得皇上寵幸,可她同皇上畢竟也只是露水情緣,只是幹活時突然被皇上看上,對皇上沒有情意,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白長使家世深厚,所以福才人不敢?」連良人輕聲說道,不過話剛出口她就又搖了搖頭,「不對不對,妹妹當初母家也正在風頭上,福才人都敢對妹妹下手。」

    思前想後,都覺著是有舊怨的可能性較大,可我想了又想,也未覺著和福才人有何瓜葛。

    「或許,是和家中的人有關,七間,你且去查查,福才人的家中,與你家有沒有什麼瓜葛,也有可能不是你同她有怨,而是風家和邵家有怨。」安婕妤放下手中的茶盞,關切的說道。

    我也正有此意,輕聲應下,「等回宮了我便遣人去仔細查查,不過如此說來,那福才人得寵,當真是皇上一時興起嗎?」

    「你是懷疑……」安婕妤欲語還休的說,特意拉長了尾音。

    我點點頭,皇上甚少會途徑那邊,怎的就這般巧,遇上了福才人,對她一見鍾情。

    先前我懷疑皇上是不滿太后,故意為之,後來細想想,那福才人也定是有讓皇上喜歡的地方,皇上才會丟下合宮夜宴,同她共度良宵。

    「皇上風.流成性,只要福才人稍稍用心,憑她的姿色,自是能入皇上的眼。」安婕妤的話讓我後背一涼。

    我很想當著福才人的面,問清楚,究竟是為何,她要花這般多的心思。

    罷了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手上毫無證據,也只能是盯緊福才人,旁的什麼也做不了。

    同安婕妤和連良人又閒話了幾句,我便回到了自己帳中。

    第二日一早,我換上了新的騎裝,原先的騎裝浸了汗,已讓漣芝拿去浣洗。

    昨日李年來傳過話,我便讓秋杉精心的打扮了一番,早早的在跑馬場等候。

    今日的狩獵有彩頭,林子掛了只綵球,打滿三隻獵物就可以去找綵球,射下彩球,得綵球者就是今日的最佳者,可得皇上的賞賜。

    昨日宋可人在眾妃嬪裡狩獵最多,皇上賞了她極為珍貴的銀狐皮大氅,幾張完好的銀狐皮所製成,甚是珍貴,馬上要入冬了,正正好用得著。

    過了一會,福才人來了,她在角落裡喝水,活動筋骨。

    她只是個小小的苦役,對騎馬射箭只是略通一二,和旁的世家千金完全比不了,只不過是湊湊熱鬧罷了。

    她抬起眼,對上我的眼神,深邃的眼瞳一眼望不到底,我看不出她眼裡的情緒,總覺得甚是神秘。

    一會兒的功夫,她又移開了視線,背上一把弓箭,身影俏麗,難怪皇上會喜歡。

    「哼。」

    我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冷哼,轉過頭,是白蘇蘇。

    她不屑的別過頭去,整理好衣衫,也背好弓箭。

    她眼裡對我是赤.裸.裸的敵意和輕視。

    我也從架子上取下一把弓箭,背上箭簍,白蘇蘇見此,更加不屑。

    「風良人,這弓雖拿的有模有樣,可本宮急著你好像不擅騎射吧?」白蘇蘇左右搭弓,右手持箭,邊說邊將箭搭上弓,箭心直直的對著我的眉心。

    我冷冷的看著她,絲毫不畏懼,即便她不喜,也不敢如此膽大妄為,敢對我做什麼。

    「你在幹什麼!」一道厲聲呵斥在耳邊響起。

    我循聲望去,是皇上,他剛走到跑馬場,恰巧看到白蘇蘇拿弓箭對著我。

    白蘇蘇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放下弓箭,「皇上,臣妾只是和風良人開開玩笑而已。」

    「開玩笑?你方才明明已經拉上了弓,即便你無心傷人,倘若一時不慎,手中箭矢射出,可考慮過後果?」皇上的語氣裡隱隱帶著怒氣,走到我身邊,厲聲對白蘇蘇說道。

    我注意到一道炙熱的眼神,不用看也知道是福才人。

    她倒真有點意思。

    白蘇蘇有些委屈的癟癟嘴,「臣妾知錯,下次不會了。」

    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的到了跑馬場,皇上見人到的差不多了,便帶著大家進了林子。

    進去時,大家都四散開來,去找獵物和綵球。

    皇上緊緊的抓著我的手,帶我走在林子裡。

    眼前一隻小兔跑過,皇上停下腳步,轉過頭,壓低聲音問我,「這個,想要嗎?」

    我點點頭,皇上放輕了腳步,繞到我身後,從身後環住我,分別握住我的兩隻手,握弓搭箭,在我耳邊輕聲說道,「眯著一隻眼,盯緊獵物,射出的箭的時候不要猶豫,快準狠才能不讓獵物逃脫。」

    話音剛落,我都還未瞄準準心,我手中的箭便射了出去,箭矢從兔子的身體中間穩穩穿過,方才還在草叢裡一蹦一跳的兔子,這會兒便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跟在身後的內侍監連忙走上前,撿起兔子,還不忘溜鬚拍馬一番。

    我笑著誇讚了皇上幾句,皇上很是受用。

    「想要綵球嗎?」走在路上,皇上突然問道。

    我愣了一下,這綵球,我從未想過,於是我搖了搖頭,「臣妾不擅箭術,這綵球自是應當給箭術精妙的妃嬪為好。」

    「無礙,有朕在。」皇上捏了捏我的小手,帶著我大步往前走。

    我瞧見他腰間別著我給他繡的香囊,他好像甚是喜歡。

    「哼,哧,哼,哧。」

    耳邊傳來幾聲野獸的哼叫聲,我嚇了一跳,聽著聲音,這野獸的體型似乎不小。

    皇上在原地站裡,向四周望了望,緊緊拉著我的手。

    忽而,從草叢裡鑽出一隻背上長著黑毛,嘴角兩邊長著兩隻嚐嚐獠牙的野獸。

    「皇上,是野豬。」我有些害怕的抓著皇上的手臂,另外一隻握著弓的手有些微微發抖。

    野豬體型大,脾氣暴躁,若是被它那兩隻尖利的獠牙頂中,定是會被開膛破肚,血流成河。

    體型這般大,光憑箭矢,應該打不死它,只會讓它因為疼痛發狂吧?

    我甚是不安,身後的內侍監也是驚呼一聲,嚇得腿都在發抖,嘴裡不停的唸叨,「野,野豬,皇上,皇上快跑啊,保護好皇上,保護好皇上!」

    皇上轉過頭,瞪了他一眼,他立馬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我聞到一股騷味兒。

    「別怕,朕在。」皇上十分的氣定神閒,我見他這般有把握,心裡的不安消散了很多。

    野豬一步步的朝我們走近,皇上動作迅速的繞到我身後,用極快的速度抓著我的手,射出一支箭,箭矢正中野豬的眼睛。

    野豬吃痛,大聲嘶吼了幾聲,朝我們奔來,皇上很是冷靜,又立馬搭上弓箭,一支箭矢射進了野豬的另一隻眼睛。

    48

    雙眼失明,野豬立馬失去了方向感,四處橫衝直撞,喉嚨裡發出咆哮的吼叫聲。

    皇上一鼓作氣的又接連射出兩隻箭矢,直直沒入野豬的腦袋,又是三箭下去,分別射在野豬的脖頸處和腦袋上,野豬哼哼著倒在了地上。

    我們走向前,野豬還沒有死透,但已是沒有了起來的力氣。

    皇上手起刀落,乾淨利落的斬下野豬的兩隻獠牙,丟給坐在地上的內侍監,「這牙回去了讓司器司打磨一番,給你做大氅的衣領釦子。」

    「多謝皇上。」我還有些驚魂未定,我還從未見過活生生的野豬,竟是這般嚇人可怕,還好皇上箭法甚好,不然就是被野豬碰一下,也得留個血窟窿。

    「皇,皇上。」內侍監從地上爬起來,訕訕的貼著笑容。

    皇上撇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內侍監趕緊把野豬套上事先備好的繩索,綁在樹旁,繫上黃絲帶,等打獵結束,回去的時候再來取。

    這黃絲帶也是為了告誡旁人,這是皇上打下的獵物。

    坐好記號,內侍監顛顛的跟到我們身後,我長出一口氣,繼續跟著皇上往前走。

    途中又遇到了只野兔,這一回皇上沒有帶著我的手射下這隻兔子,而是站在一邊,輕聲指導我,該如何拉弓,如何對準獵物。

    我按著皇上的法子,射出一支箭,不出意外的落了空。

    我並不失落,兔子本就身手敏捷,我不過是初習箭術,這要是射中了才顯得驚奇。

    沉下心,又射出幾支箭,都紛紛落空,有的離兔子還甚遠,有的就落在兔子旁邊。

    很快,兔子就徹底消失在了視野裡,我們沒有緊緊盯著這一隻獵物,皇上拉著我,走在林子裡,繼續尋找下一個獵物。

    迎面遇上了白蘇蘇,她身後的內侍監手裡已經有了兩隻兔子,一隻狐狸。

    她見皇上緊緊的牽著我的手,心裡十分不悅,走到皇上身邊,拉著皇上的另一隻手臂撒嬌著說,「皇上,臣妾方才遇到了只狐狸,差點被狐狸咬到了手,臣妾好害怕,心好慌。」

    那嬌滴滴的聲音,聽著便讓人覺著腿軟。

    皇上稍稍寬慰了幾句,白蘇蘇纏著皇上要同行,皇上允了。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怪異,皇上一隻手牽著我,一隻手被白蘇蘇緊緊的抱著。

    白蘇蘇頗有些得意的看著我,我只覺著她是小孩子心性。

    不過爭寵不外乎如此,上趕著同皇上相處,皇上願意讓白蘇蘇一起說明皇上心裡有白蘇蘇,皇上若不願,那必是厭極了。

    前面跑過一隻赤狐,皇上抽出被白蘇蘇抱住的手,立馬環住我的身子,一箭射中那隻赤狐,赤狐哀鳴一聲,倒在了地上。

    白蘇蘇見皇上如此,生氣的跺了跺腳,一張漂亮的小臉蛋兒上寫滿了不高興。

    我撇了她一眼,沒有放在心上,身後的內侍監跑上前,收起狐狸,討好般的拍著皇上和我的馬屁。

    待內侍監走回到身後,白蘇蘇不滿的瞪了一眼他,聞到他身上的尿騷味兒,不禁捂住了鼻子。

    「你這奴才,這般汙穢,你可知你這是衝撞了聖駕,是要杖斃的大罪!」白蘇蘇擰著眉毛,呵斥道。

    內侍監慌忙跪在地上求饒,白蘇蘇不依不饒的罵了他幾句,皇上許是覺著有些聒噪,徑直離開,我緊緊跟在皇上身邊,沒有去管身後的白蘇蘇和內侍監。

    再往前走了幾步,我轉過身,沒有看到白蘇蘇跟上,她似乎沒有發現我同皇上走遠了。

    「皇上,那內侍監和白長使似乎還未跟來,我們要不要回頭去尋尋。」我開口問道,我擔心內侍監不在,無心服侍皇上。

    「他們甚是吵鬧,你在朕身邊就好。」皇上抓著我的手,抬起頭,似是在林中找著什麼。

    我見皇上的額上有些許汗珠,抽回了自己的手,拿出帕子替皇上擦拭額上的汗珠。

    「皇上是在找綵球嗎?」我收回帕子,開口問道。

    「你還未奪過綵球,朕帶著你,自是要讓你奪得頭彩。」皇上邊說邊在林中尋覓。

    找了大概有兩炷香的時間,太陽已經高高掛起,已經快臨近正午了。

    「皇上,這綵球會不會已經被人取走了,要不先回去用膳吧。」我輕聲說道,能不能拿到綵球,我並不在意,

    「不會,綵球裡放著煙彈,射中彩球煙彈升起,整片林子都能見著。」皇上專心致志的四處摸尋,忽而想起了什麼一般,「你是不是餓了?」

    我搖了搖頭,「臣妾不餓,臣妾是擔心餓著了皇上,皇上若是龍體有違,那臣妾便是罪人了。」

    皇上抬手摸了摸我的髮絲,「無妨,朕還不餓。」

    越往前走越深,林叢也茂密了起來,我眼尖的看到了前面的樹上有一抹豔麗的顏色。

    「皇上,您瞧,那是不是綵球?」我頗為欣喜的說道,著實是走得有些腳疼。

    皇上臉上也露出了笑意,「走。」

    走出沒幾步,身後就傳來了白蘇蘇的聲音,「皇上!」

    白蘇蘇的語氣裡甚是欣喜,我轉過頭去,瞧見她不止一人,身邊還有宋可人和萬美人。

    皇上蹲下了腳步,白蘇蘇欣喜的小跑到皇上,方才的內侍監也連忙跑到皇上身邊,臉上的欣喜比白蘇蘇還甚些。

    「皇上,奴才可找著你了,擔心死奴才了。」

    要不是那內侍監身上髒,他必得抱著皇上的腳,好好地哭上一番。

    「皇上,您怎麼走了也不喊臣妾,害的臣妾好找。」白蘇蘇噘著嘴,肆意的靠在皇上身邊撒嬌。

    我微微退後了幾步,給白蘇蘇留出地方,前面的宋可人和萬美人也走到了面前,萬美人瞧著白蘇蘇的樣子,眼裡滿是羨慕和嫉妒。

    敢直接抱著皇上撒嬌的,恐怕滿宮也只有白蘇蘇一人。

    旁人可不敢輕易效仿,若惹得皇上不高興,免不了一頓訓斥。

    閒話了幾句,我們繼續朝綵球走去,知曉皇上有意要為我取得綵球,宋可人和萬美人都知趣的退到一邊,唯有白蘇蘇,正摩拳擦掌的想要搶得綵球。

    我們剛到放置綵球的那顆樹下,另一側,福才人從草叢裡走了出來。

    她身後的內侍監手裡只拿了只赤狐,沒有旁的了,白蘇蘇不屑的冷哼一聲。

    「怎麼,福才人也對綵球感興趣嗎?」白蘇蘇的語氣裡滿是不屑,擺明了看不起福才人,覺著憑她根本不配來爭搶這綵球。

    「臣妾笨拙,只獵得只狐狸,而這綵球,得獵滿三隻獵物才可以射下,臣妾不過是恰好路過,不敢奢望奪得頭彩。」福才人的話說的倒是謙遜,只是臉上的表情卻不見得是這麼想的。

    福才人的話好似提醒了白蘇蘇一般,她轉過頭來對我說,「風良人好像也只獵得了兩隻,還不能射綵球吧?」

    我和皇上還沒有開口,內侍監搶先開口說道,「主子有所不知,方才風良人和皇上射殺了一隻野豬,正在外面綁著呢,算上奴才手裡的兩隻,正好是三隻。」

    她們聽說我和皇上打了只野豬,都有些驚訝。

    白蘇蘇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皇上的手微動,白蘇蘇注意到皇上的動作,知曉皇上是想抓著我的手,射下彩球,連忙拿起弓箭,對準綵球射出一箭。

    箭矢穩穩當當的射在了綵球中心,一道濃煙往天上飄,綵球掉落在地。

    而伴隨箭矢飛出的響箭聲,一聲猛獸咆哮,讓眾人紛紛變了臉色,所有都下意識的四下張望,沒有人再去注意白蘇蘇。

    我皺起眉頭,怎麼會有猛獸聲,猛獸不都已經被抓起來了嗎?

    難道那日還有遺漏的猛獸在林中徘徊?

    來不及細想,皇上將我們護在身後,內侍監圍在兩側,所有都警惕的看向四周,生怕猛獸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

    幾聲有些沉重的踩踏聲,一隻白麵老虎,從皇上對面出來,那身形,有兩個人那麼大。

    我嚇得面色慘白,從前我只在書上見過老虎的畫像,還沒有這般近距離的見過老虎,它竟是這般體格。

    難怪老虎被稱為森林霸主,縱是它什麼都沒做,我光看著也十分害怕,整片衣衫都被汗水浸透。

    「愣著幹什麼,殺了它。」皇上厲聲開口,拿過我手上的弓,抽出揹簍裡的箭,一箭射出,也是對準被了白虎的眼睛。

    白虎一個翻滾,利落的躲開了箭矢,宋可人她們幾人也紛紛拿出自己的箭矢,朝白虎射出,但它的身手甚是敏捷,都一一躲開了箭矢,直直的奔向我們。

    它奔來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慌了神,她們丟下了手中的箭矢,尖聲驚叫,我也顧不上旁的,一顆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白虎似乎是盯緊了皇上,徑直朝皇上奔來,我大喊著讓皇上躲開,慌亂間,不知是誰從背後推了我一把,將我推到了皇上面前,替他擋住了白虎。

    一爪子拍在的胸口處,立馬留下了幾道深深的抓痕,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襟,我被白虎一爪子拍翻在地,它的另一隻爪子將我摁在地上,我眼瞧著,它張開血盆大口。

    49

    腥臭粘膩的口水順著白虎的牙滴在我的脖頸處,白虎的血盆大口漸漸逼向我的脖子,我面如死灰的閉上了眼。

    原來,靠近死亡,是這樣的感覺。

    我的心臟在那一瞬間,似乎就已經停止了跳動。

    等待死亡的時間似乎特別的漫長,忽然,我覺得胸前的壓迫感消失了。

    還沒有感覺到疼痛,就已經死亡了嗎?

    還沒來得及細想,我又聽到白虎的一聲慘叫,我緩緩睜開眼,看到白虎在我的身邊倒下。

    緊接著,我也失去了意識,昏倒前的最後一眼,是和白虎的對視。

    夢裡,我在一座樹林裡,有一隻大白虎,不停的在我身後追著我,我害怕的不停往前狂奔,卻怎麼都找不到出口,轉來轉去都是那一片樹林。

    近了近了,白虎離我越來越近,我猛吸了一口涼氣。

    忽然,我睜開了眼。

    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朦朧,過了好一會,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是營帳,皇上的營帳。

    營帳裡空無一人,我躺在皇上的塌上,胸前纏了厚厚的幾層紗布,我只微微動了一下,便感覺全身疼痛,胸口處尤為疼痛。

    呼吸稍稍用力些,便覺著心口疼。

    喉嚨乾的張不開嘴,我稍稍抿了一下唇,便感覺到嘴唇的乾裂。

    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明明意識清晰,我卻不能動,不能開口。

    腦子漸漸清晰,我回憶起昏倒前的事情,我被人推出去替皇上擋傷,受了白虎的襲擊,才昏厥過去。

    這也是為什麼會在皇上的營帳中醒來的緣故吧。

    帳外傳來腳步聲,我聽到門口的內侍監高喊了一聲,「給皇上請安。」

    皇上回來了。

    他掀開簾子,取下帽子,轉過頭,看到我已然醒來,有些欣喜。

    「七間,好些了嗎?」皇上坐到榻旁,關切的問道。

    嘴裡乾的快要冒火,我的嗓子裡完全發不出一點聲音,我微微側過頭,視線落在桌子上的茶杯上。

    皇上順著我的視線,看到茶盞,走過去倒了杯水,端到我面前,微微託著我的頭,先倒了一些在我的嘴唇上潤潤乾涸的嘴唇。

    嘴唇沾到水的感覺讓我十分舒服,忙抿了抿,微微張開嘴,兩口喝完了杯子裡的水,還覺得意猶未盡。

    皇上又倒了一杯,喂進我口中,「別急,慢慢喝,小心嗆著。」

    語氣裡的溫柔讓我有些心虛。

    當時我並非有意要為皇上擋白虎,我自己都嚇的雙腿發軟,是有人在背後推了我一把,我才會撲到皇上面前,將將好擋下了白虎。

    想到這個推我出去的人,我心裡有些後怕,那日在場的只有皇上,萬美人,宋可人,白長使和福才人。

    而當時在我身後的,是白長使和福才人。

    我不知是誰,當時情況混亂,應當也沒有旁人注意到,只是我更有些疑惑的是她推我出去的目的。

    是為了救皇上,還是為了害我,我有些捉摸不定。

    「你怎的這般傻,朕是天子,是你的夫婿,更是個男人,不論何時,都應當是朕保護你,你怎的想也不想的便衝出去為朕擋傷,你可知,你昏迷的這幾日,朕有多擔心。」皇上抓著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臉頰上,輕輕摩挲。

    我心裡的感覺十分複雜,他這般深情,是因著我替他擋傷而感動。

    張了張嘴,喉嚨裡的聲音十分沙啞。

    「好了好了,你好好歇息,朕讓你的宮女來服侍,朕還有奏章要看,先去看奏章,一會再來看你。」皇上撫了撫我的髮絲,溫柔的看著我笑了笑,走出了營帳。

    沒一會,秋杉和漣芝便進來了。

    秋杉的雙眼通紅,一看便是哭了許久,這傻丫頭。

    「哭什麼,本宮不過是受了點傷,這不是沒事了嘛。」我故作輕鬆的說道。

    其實真的很疼,連呼吸都疼,可看著秋杉如此擔心的模樣,我還裝作不疼的樣子。

    從前檜芝沒了,我很難過,可自從秋杉來了,我忽然覺著,親人之間,也不過如此。

    我若有個妹妹,便是同秋杉這般相處吧。

    「主子,您睡了小十天,您要是再醒不過來,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這些天,都是日日靠著參湯吊著一口氣。」秋杉詫異的看著我。

    十日?

    我竟睡了十日。

    「不過是被白虎抓了幾道血痕,本宮怎的會睡了這般久。」我甚是奇怪,那幾道血痕不過是外傷,連昏厥也應當是受了驚嚇所致吧,怎會情況這般危急。

    「主子身上確是有幾道血痕,可要緊的是胸口上的傷,白虎的爪子穿破了主子的心口,主子心口上手指粗的血窟窿,一直往外噴血,怎麼都止不住。」

    「皇上身上沾滿了主子的血,兩個血人從樹林裡出來,要不是主子命大,那爪子偏離了心臟半分,主子此刻,已是見了閻王了。」秋杉回憶起那日的事情,一陣後怕,抽抽搭搭的說著。

    難怪,難怪白虎的爪子一鬆開,我便失去了意識,原是它的爪子,在我的胸口上紮了個血窟窿。

    也難怪我連呼吸都有些疼,這般重的傷,也虧是太醫醫術好。

    我彷彿看到了白虎松爪的瞬間,一道鮮血噴湧而出,噴灑在皇上的臉上。

    「皇上為了您,在圍場多留了八日,還特意遣人去將駱大夫請了過來,駱大夫一路快馬加鞭的及時趕到,才保住主子一命。」秋杉繼續喋喋不休的說道。

    原來是駱正初,他的醫術果然高明,連太醫都無法企及。

    「本宮有些餓了。」十日未進食,我的肚子咕嚕嚕的響。

    方才醒來時還未覺得,喝了些水便覺著餓的緊。

    漣芝出去端了碗米湯,一口一口的喂進我口中。

    「對了,安婕妤知曉本宮受傷一事嗎?」我擔心安婕妤曉得我的傷,著急上火會動了胎氣,慌忙問道。

    「這般大的事,瞞也是瞞不住,小主重傷那日,安婕妤非要下床,還是連良人攔著才沒讓安婕妤下床,這幾日,安婕妤也是著急上火,吃不下睡不著的擔憂主子。」秋杉回話道。

    「快去知會安婕妤和連良人一聲,莫要讓她們擔憂。」我吩咐道。

    連良人得了我醒來的消息,巴巴的趕了過來。

    從她口中得知,那日我為皇上擋傷,被白虎襲擊,是宋可人和皇上同時出手,把白虎一擊斃命,才將我從虎口救出。

    如我所想的一般,白虎松爪時,我的心頭血噴灑了出來,濺出兩米高,灑在皇上的臉上,皇上當時就慌了神,抱起我就往外跑。

    也虧是皇上跑的快,反應及時,再晚一些,我的血就要流乾了。

    皇上出林子時,滿身滿臉都是我的血,活脫脫兩個血人從樹林裡出來,嚇壞了眾人。

    太醫為我止住了血,但我失血過多,傷勢又重,太醫都束手無策,皇上連忙派侍衛快馬回宮請駱正初,駱正初也是一路快馬,趕到圍場。

    駱正初趕來後,吊住了我的性命,但我若是不能在十日裡醒來,便是再也醒不過來。

    「我們這次當真是被你嚇著了,這十日是提心吊膽的,整顆心都懸著,生怕宮人來回稟不好的消息,安婕妤更是整日整日的吃不下,睡不著,眼瞧著是消瘦了。」連良人坐在榻旁,眉毛都擰在了一處。

    「讓你們擔心了,好在還是撿回了一條小命。」我輕輕咳了兩聲,心口疼的厲害。

    「你不知曉,你重傷那日,皇上在帳外整整站了一宿未閤眼,直到駱正初走出來,同皇上說,吊住了你的性命,皇上才去休息。」連良人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好在你福澤深厚,逃過這一劫,往後的日子便好過了。」

    他竟在帳外站了整整一宿,我心裡說不出的愧疚感,他若知曉我非有心替他擋傷,怕是整顆心都傷透了吧。

    我本想同連良人說此事,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

    不論是白長使還是福才人,我都無法將此事說出來,此事只能爛在她和我的肚子裡。

    此事便是我為皇上擋傷。

    我正想著,駱正初掀開簾子進來了,連良人見駱正初來為我診脈,便告辭離開。

    他微微福身行禮,這幾日在宮中,他將宮中的禮儀學的很好,已是像模像樣。

    「小駱大夫,多謝。」我感激的說道,若非是駱正初醫術精妙,想來我已如了那個人的願,魂歸西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