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節 月色撩人

    「公主愛上了那個清冷至極的太傅。」

    僅僅一個晚上,這消息便迅速成了宮人們茶前飯後的熱點話題,就連刷恭桶的宮人們都要趁著管事公公不在的時候叭叭兩句,因為八卦中心正是陛下指婚 5 次和親 2 次,卻全部都連宮門都還沒出便均以失敗告終的,21 歲還未嫁出去的「高齡」公主六殿下。

    眾人紛紛在傳,正是因為六殿下愛上了太子太傅所以使盡一切手段為太傅守身如玉,儘管太傅清冷至極但六殿下仍然痴心不改云云,僅僅一個晚上,原來「七嫁慘敗」的公主形象便瞬間光輝高大起來。

    而剛剛聽聞了此事的六殿下本人,看著面前的《痴心公主冷情郎》《六公主追冷麵太傅的那些年》《專情六殿下火辣辣》《論七嫁七敗背後的秘辛》......成功摔了杯子!

    1

    華鷺宮

    日上三竿兮,有一美人兮,衣衫不整兮,靠於床榻兮......

    打住,還是說人話吧。

    我,本朝尊貴的六公主高藺梓,在昨日邁入了二十一歲的門檻,並在邁門檻的時候在宴會上成功喝到了斷片。而此時本來應該是一覺睡到自然醒,一邊享受著按摩、一邊喝著解酒茶的享受時刻,卻驟然被一條驚天霹靂般的消息生生清空了我本就一片空白的大腦。

    在地上無辜的瓷碗碎片的注視下,我忍著宿醉的難受,一手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一手顫顫巍巍地指著綠豆糕:「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窗邊一身綠色衣裙,梳著丫鬟髮髻的姑娘吞了口唾沫:「公主,現在宮裡都在傳,說是公主喜歡太傅大人!」

    「哪個公主?」

    「六公主,也就是您本人。」綠豆糕小聲嘀咕道,「況且……現在宮裡沒有出嫁的公主就只有您和 10 歲的十四公主了。」

    我自動忽略了他後面一句話,嗓音裡都帶著顫抖:「哪......哪個太傅?」

    綠豆糕扯著嘴角答:「太子太傅遲墨。」

    「行了,先別說了」桂花糕一身淺粉衣衫,又端了一碗醒酒茶來,「沒看殿下正頭疼嗎?」

    每當你頭疼的時候,總會遇見更讓你頭疼的事情。比如我那糟心的便宜弟弟!

    「皇姐皇姐,原來你喜歡遲太傅啊?!」聽聽,這歡喜雀躍的聲音!

    太子高璟弈抱著一疊小書,直接踢開了我房間的門。

    我從碗裡幽幽抬起了頭。

    高璟弈看見屋裡的場景,尬笑了兩聲:「皇姐你,哈,還沒起啊?」

    我扯了扯嘴角:「太子殿下,您皇姐我好歹也是個女的吧?」

    「這不,都是一個澡盆子裡洗過澡的交情,皇姐你身上哪兒我沒見過。」高璟弈磨磨蹭蹭到桌前坐下,不敢看我,「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我磨了磨後槽牙:「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都多大了太子殿下!」

    高璟弈咳了兩聲,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只見他將懷裡的一疊小冊子放在桌上,有些討好地衝我笑道:「皇姐,我就說你怎麼七嫁七敗呢,原來是喜歡遲太傅啊,你早說嘛,弟弟我肯定幫你呀!」

    「......」

    「雖然遲太傅是個面冷的,還年長了皇姐許多歲,不過遲太傅生得好啊,一看就是皇姐喜歡的,嗨呀,我之前沒有想到呢?」

    "......"

    「不過皇姐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太傅的呀?今早起來聽說文監局的洛九華連夜寫了小冊子,我可是費了些心思才從他手裡拿到的,這本是說皇姐你 10 歲那年落水被太傅救起來一見鍾情。」

    桂花糕揉著我太陽穴的手指頓了一下,有些抖。

    「這本說是小時候在學堂時皇姐對太傅日久生情......」

    綠豆糕默默往身後退了一點

    「這本是說皇姐 8 歲那年闖進太傅沐浴的地方......咳,然後對太傅一見鍾情,情竇初開......」

    我將還沒喝完的茶摔在了地上,我發誓,如果不是看在他從小和我一起長大一起掏鳥窩替我背過幾次黑鍋,這一份在深宮中難得的拳拳姐弟情......好吧也許大部分是因為他是太子,我早就把這碗砸在他腦門上了!

    高璟弈一臉錯愕地抬起了頭,眨了眨那雙無辜的、迷濛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我朝他友善地笑了笑。

    他愣了愣,然後乾淨利落地起身:「皇姐你好好休息我想起我還有遲......課業沒完成我先回去了皇姐再見!」

    好傢伙,行雲流水,十分熟練。

    大殿裡一時很安靜。

    我看了看桌上沒來得及帶走的小冊子:「綠豆糕,把那堆......小冊子給本宮拿來。」

    洛九華,本宮倒要看看,你能寫出個什麼花樣!

    2

    合上最後一本《痴心公主冷情郎》,我揉了揉微微泛紅的眼睛。

    綠豆糕:「殿下,您怎麼哭了?」

    「寫得真的挺好,這麼多年痴心一人,卻礙於各種原因將這份情深埋心底,至死不渝,非君不嫁。」我說道,「如果我不是高藺梓本人,我都信了。」

    一旁的桂花糕欲言又止,斟酌了老半餉還是開口道:「那殿下可是真的喜歡遲太傅?」

    「怎麼可能!」我打斷道,「那可是我老師啊!」

    「奴婢還以為殿下七嫁七敗真的有原因呢。」綠豆糕嘆道。

    「都是命,」我嘆了口氣,「誰讓我叫高藺梓呢?」

    高藺梓,高齡子。

    都怪父皇!

    3

    遲墨是個天才,而且是個漂亮的天才。

    十六歲時高中三甲,被我爹欽點為狀元,隨當時皇家學堂的嚴太傅做助教。我那親爹喜歡遲墨喜歡得不得了,因此當時他在朝中也算是風生水起,不過遲墨本人自那時起就是清清冷冷的性子,不卑不亢,冷淡疏離。

    不過顯然那時只有八歲的我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唯一知道的便是學堂來了位超級無敵霹靂好看的小公子。雖然小公子不太愛笑,但是禮貌客氣對大家也挺好的,這些相對於那個五十多歲一臉皺紋快退休而且還超級嚴厲喜歡打手心的嚴老頭簡直是全方位的碾壓!

    所以那時候......我好像,十分喜歡粘著遲墨。

    我摳著腦袋絞盡腦汁地回憶之前的事情,卻發現自己真回憶不起什麼了。

    就記得遲墨那時候是嚴太傅的助手,很多課業的檢查都是遲墨負責的,自己每次背不出文章的時候好像都會黏著他撒嬌,然後總喜歡溜出宮去遲墨家裡玩,十歲的時候掉進遲墨家裡的水池裡被他救了起來,我還被親爹賞了十鞭。

    後來十二歲的時候嚴太傅致仕,遲墨便成為了學堂的太傅,我朝最年輕的一位太傅。好像......自那以後慢慢地也就沒之前那麼隨時黏在一起了。

    然後......好像就是十四歲那年,誤闖進了遲墨沐浴的地方。不過真的天地良心,我真什麼都沒有看見,遲墨那時速度快得跟那啥一樣。

    之後到現在,我跟遲墨,也就是曾經的師生,現在的朝臣與公主,平常見了面行個禮,最多寒暄兩句的關係。

    4

    「不過......」桂花糕開了口。

    我給了她個眼神,示意你快說。

    「不過遲太傅生得好看,剛好不正是......殿下喜歡的模樣嗎?」

    我白了桂花糕一眼:「你看我像是色中餓鬼?」

    看著桂花糕和綠豆糕的眼神,我長嘆一口氣。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你們會跟自己父親在一起?」

    「根本不可能好吧!」

    出門後,綠豆糕朝桂花糕弱弱地開口:「那殿下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桂花糕:「可能是不想同自己『父親』傳得不清不楚吧。」

    然後兩塊糕一起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這「父親」一說切不可再談。

    5

    我本以為像遲太傅那種清冷如謫仙般的人是不會在意這麼宮中傳聞的,事實證明,人家確實不在乎。

    遲墨一身朝服,長身玉立,人隨便往那一站,就是君子端方,公子無雙。

    在朝露殿門口碰見他的時候,我心裡就跳了一下,笑容顯些僵在嘴角。

    端端正正地打了個招呼:「太傅大人。」

    他一如往常:「六殿下。」

    喜安公公目光在我兩之間徘徊了幾圈,滿臉笑意地說:「陛下說,六殿下和太傅大人到了一起進去便好。」

    喜安公公的目光讓我想起了那些話本里面的畫面,頓時臉有些熱。用餘光瞟了眼遲墨,不動如山!

    得,反正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不是我。

    6

    朝露殿是我爹處理政務的地方,今日陽光很好,暖色的光穿過窗戶照進桌案,將一疊一疊奏摺晃得金光閃閃,我爹就坐在一堆金光之中,活像一尊佛。

    「佛」放下了硃筆,看了下方的我和遲墨一眼,不怒自威的聲音在殿內緩緩響了起來:「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

    「父皇,沒有的事,都是瞎傳」我連忙接下了話頭,「藺梓馬上就去收拾亂傳的人!」

    我爹瞪了我一眼,我悻悻閉上了嘴。

    「遲愛卿,你怎麼說?」

    遲墨一撩衣襬就跪了下來,微微低著頭,語氣清冷而認真:「回陛下,公主尊貴,微臣怎敢輕易染指。」

    皇上沒有讓他起身,只是看了我幾眼,我忙收回了暗中瞄遲墨的目光,專心看著地面。大殿裡一時十分安靜。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皇上像是嘆了口氣,然後靠在了椅背上,看著我語重心長的說道:「細心思量,莫要失了皇家體面。」

    我與高璟弈同時先皇后所生,六歲時母后去世,那年高璟弈只有一歲,父皇很愛母后,母后去世之後,父皇相對於其他兄弟姐妹,便格外多疼我與高璟弈一點。而高璟弈是被作為繼承人培養的,故而我也就撿了漏,成了最受寵的六殿下。

    聽見我爹的話,我趕緊點頭應了下來。堂堂皇室中人,竟然成為大家茶前飯後的談資,這實在是有失皇家顏面!

    喜安公公「噠噠噠」地跑了進來,說是新科狀元郎薛元淇到了。

    「行了,你回去吧。」我爹對我下了逐客令,「遲墨留下。」

    出去時無意瞥見我爹桌上有一本小冊子《痴情公主冷情郎》,我心情一時變得無法言說起來。

    俗話說得好,驚喜總是一個接著一個的。這不,我還沒走到門口,就跟門口進來的人撞在了一起。

    喜安公公一把扶住我,對面的人也一面不助地謝罪一面手忙腳亂地來扶我。

    「沒事沒事,你快進去吧。」料想這就是昨日才欽點的狀元郎薛元淇了。

    可能是朝服還沒有做好,薛元淇一身玄衣又朝我行了一禮,腳步有些慌亂地匆匆錯過我往裡面走。

    我立在原地理著衣袖,他從我身邊過去時,玄色腰帶勾勒出的極好看腰身以及一塊墜著的暖白色玉佩從我眼前一晃而過。立時我腦子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閃過了一個畫面:

    月色朦朧,漢白玉的亭子,碎了一地的酒壺與溢出來瀰漫了空氣的酒香。我把一個玄色衣裳的男的壓在亭子上親吻,黑色的發糾纏在一起,他玄色的衣裳與身下白色的扶欄融在一起,就像是天上皎潔的月亮與墨色的夜空難以分割。我看不清男子的臉,只記得彼此呼吸出的熱氣,與暖白色玉佩時不時擊打漢白玉時發出的聲音。

    我心裡涼了半截,不會吧?

    忙一把抓住薛元淇的手:「昨日我生日宴,你可去了?」

    薛元淇被我抓著,有些懵懂的臉頓時爆紅:「回六殿下,我......臣......元元淇去了。」

    看著眼前唇紅齒白臉頰通紅眼神躲避的新科狀元郎,再看了看他腰側的暖白色玉佩,我心裡徹底涼了:「沒事了,你快去吧。」

    高藺梓你可真行,人上午被封狀元郎,好傢伙你晚上就把人家輕薄了!

    同薛元淇在門口的拉拉扯扯都在我爹視線的盲區,我一路目送薛元淇朝我爹行禮,想起昨晚那畫面,耳根有些燙。

    最過分的是你竟然還把輕薄了人少年郎這件事忘的一乾二淨!

    瞧著瞧著,就被一旁的一道目光燙了一下。

    遲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一旁,目光極沉地看著我。

    我瞧了瞧位置,料想門口這拉拉扯扯定時都被他看了進去。有點心虛,感覺是做壞事被發現了一般,摸了摸鼻尖,轉身出了朝露宮。

    沐浴著外面暖洋洋的陽光,此刻的我只想說:昨日一時酒醉荒唐,今朝睜眼事事皆悲涼。

    高藺梓啊,你可長點心吧!

    7

    回去的路上,我滿腦子都是昨晚亭子裡的荒唐事,直到第二天醒來看見《痴情公主冷情郎 2》,才想起我昨兒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於是乎帶著桂花糕和綠豆糕就殺去了文監局。

    「洛九華你行啊,才一天你都把連載搞出來了,你出息了啊!」我抄起手邊的書就朝洛九華砸了過去。

    「謬讚謬讚,主要是大眾反應好反應好~」洛九華接了我砸過去的書,輕輕地放在一邊。

    「!!!朝廷給你俸祿是讓你寫這些話本的嗎?!」

    洛九華躲在離我幾米遠的凳子後面:「哎喲六殿下,朝廷的俸祿哪夠哦,你是不曉得下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還要日常應酬,我得賺點小錢......補貼補貼。」

    洛九華衝我笑著討饒,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那你就埋汰我啊?你知不知道妄議皇家事是什麼罪?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洛九華從凳子後面躲到了桌子後面,理不直氣也壯:「今早喜安公公才在我這裡拿了 2,陛下都默許了!」

    我:???

    我:!!!

    我爹親自下場嗑我 cp???

    我氣得手都在顫抖,指著面前的始作俑者:「都是你!洛九華我宰了你!」話落,我便又隨手抄了一本書就朝他衝過去。

    洛九華驚呼一聲便朝門口跑:「六殿下你冷靜!皇家儀態!公主儀態!」

    就在此時,門口突然進來了一個頎長的身影,洛九華一下便鑽到了那人身後:「太傅大人救命!」

    8

    待看清了眼前的人,我一下子就少息立正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自己明明也知道是些莫須有的事情,可就在看了那一堆話本之後,每次見著遲墨,都有種口乾舌燥頭皮發麻的感覺。

    「太......太傅。」

    差點把舌頭咬了,tui~丟人!

    遲墨一身墨藍色錦袍,眉頭微微蹙著,我料想他該是要說我沒有一點公主儀態了。可是這男人真的是該死的好看!

    「這打打鬧鬧的,殿下莫要傷了自己。」

    洛九華:???誰傷誰???

    遲墨的嗓音偏沉,每一句話的尾音都會帶著些微的磁,電得人心裡一跳。

    我還沒說話,就見遲墨朝我伸過來了手,拿走了我手上隨手拿的一本書。也就是這時,我才看見了這本書的書名,耳朵瞬間一燙。

    就見那書上明晃晃的 8 個大字:痴情公主冷情郎 2

    從小的教導告訴我,要尊師重道,不能從老師手裡搶書。可是當故事男主角站在我面前一臉認真地看著那本不可言說的書時,那感覺,別提了!

    我乾笑兩聲:「太傅大人,我突然想起宮中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

    「殿下。」

    話音剛落,便被遲墨叫住了腳步,我回過頭,揚起一抹尷(不)尬(是)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怎麼了?」

    遲墨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道:「外面落了雨,臣送殿下回去吧,莫要淋溼了。」

    「哈.....怎敢勞煩太傅,桂......」我轉頭一看,桂花糕和綠豆糕連帶著洛九華都不見了蹤影。

    優秀!這雨下得十分「及時」,人也消失得十分「及時」!

    從文監局回華鷺宮的路上,我「坦然」地接受了宮人們暗戳戳的注目禮。光這一路,我就讀出了「六殿下和太傅大人雨中漫步~」「六公主離追到太傅又近了一步!」「六殿下加油!」等不重要的信息。唉~

    到華鷺宮時,我才發現遲墨右側已經溼透了。他高我許多,這一路上估計是把傘都讓給我了。

    伸手接下了披風遞給遲墨,心嘆幸虧今日的披風挺中性的:「多謝太傅大人,不過礙於男女有別,藺梓就不請大人進去了,這披風給您,」我目光指了指遲墨溼了的右邊,「別受涼了。」

    遲墨接過了披風:「多謝殿下。」

    我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進去了。

    開玩笑,要是讓遲墨進來了,明天流言不得連我倆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不過就今天遲墨送我回來這事,估摸著趕明兒《痴情公主冷情郎 3》就出來了。

    遲墨撐著傘孤身站在雨幕中,直到看見高藺梓的身影徹底消失之後,才緩緩離開。

    只可惜,她不曾回過頭。

    9

    「六殿下,太子殿下同薛大人正在裡面議事,需要奴才去通報一聲嗎?」

    立在東宮門口,我看了看手中親手給高璟弈做的八寶酥:「沒事,本宮在外面等等就好。」

    女人每月都要來一次親戚,而高璟弈每月都要吃一次八寶酥。慣得他!看來要趕快給他找個太子妃,然後教她做!

    坐在亭子裡,我掏出一把瓜子慢慢磕著。

    這幾日我都沒有出宮門,故而《痴情公主冷情郎》也就連載到了第三本,主要情節就是雨中漫步,洛九華那文筆,可以說是將那畫面描寫得那叫一個美,將本公主當時小鹿亂撞、想觸碰卻又有顧慮、愛到深處卻又要極度剋制的心態刻畫得淋漓盡致!

    別問我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因為我床頭端端正正地擺著《痴情公主冷情郎》1~3 部。

    不錯,你們沒有聽錯,本公主宅在宮中這幾日,已經開始自己嗑自己的 cp 了。還真挺上癮的。

    有時候還同桂花糕和綠豆糕一起討論討論,比如第二部裡面講公主的回憶時,說是 8 歲勇闖遲墨浴池,其實不然,是 14 歲。

    看了之後還不得不說,這話本寫得是真不錯,有模有樣的。

    待一包瓜子嗑得差不多了,一個身穿朝服的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見過六殿下。」薛元淇一身朝服,臉頰偏紅,一雙大眼睛有些躲閃。

    瞧著眼前唇紅齒白,帶著幾抹羞色的少年,我一面在心裡嘀咕著沒想到這麼一看,這狀元郎生得倒還不錯;一面笑著說道:「薛大人好。」

    薛元淇抿了抿唇站在旁邊,也沒走開。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這人又不走又不說話,站這裡是有事?

    出於有點愧疚的心裡,我開始找話題:「薛大人現在在何處任職啊?」

    薛元淇應得倒是快:「掛職在翰林院,不過皇上讓下官先隨著遲太傅做事。」

    遲墨?我腦仁一疼,好幾天沒聽見這個名字了。

    「恩,挺好的」我說道,「瞧著薛大人一身朝服,是剛下朝就來了?」

    「恩,剛......」薛元淇話還沒說完,肚子就發出了「咕」的一聲,那聲音在安靜而開闊的院子裡,顯得格外清晰。

    看著薛元淇爆紅的臉,我強壓住臉上的笑意。

    這是早飯還沒吃就去上朝然後到現在都快晌午了還沒吃東西???

    我將手旁的餐盒打開,往他那邊帶了一下:「吃點填下肚子吧。」

    餐盒裡的八寶酥色香誘人,一塊一塊,乖巧得躺在盒子裡。

    「不不不,這這......怎麼能。」薛元淇又開始結巴了。

    見他可愛的緊,我捏了一塊八寶酥遞到他面前,沒忍住笑意:「行了快吃吧,難道薛大人是在等本宮餵你?」

    10

    「皇姐!」高璟弈笑著快步走過來,身後跟著遲墨,臉色有些沉。

    高璟弈大大咧咧地坐我身邊,拿了塊八寶酥,衝薛元淇說道:「元淇,你可是除了父皇和本宮之外,第一個吃皇姐親手做的八寶酥的人!」

    高璟弈像是故意的,將「第一個」咬字咬得有些重。

    薛元淇像是被噎了一下,我瞪了高璟弈一眼,誰知他朝我眨了眨眼睛,又說道:「皇姐你不會是專門挑了個元淇在東宮的日子來偶遇他的吧?皇姐你處心積慮哦~」

    「咳咳咳......」薛元淇成功被噎到了。

    「你閉嘴吧你!」我在桌下踢了高璟弈一腳,順手替耳朵通紅不敢看我的薛元淇拍了拍背。

    眼瞧著高璟弈又要「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了,遲墨竟然先於我而開了口:「太子殿下,慎言。」

    我瞄了瞄遲墨,他垂首看著地面,看不清眼神。不過那臉色比剛才還沉,聲音也比平常更低。

    我們三人頓時都沒說話了......

    片刻後,薛元淇起了身,說是自己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走了幾步突然回過身,臉還紅著,說話依舊磕磕巴巴:「微臣......在京中置了一處府邸,三日後辦了場宴算是......慶慶賀初來京城高中......」

    我瞧著他眼神直愣愣地看著地面,頭越垂越低。

    「不知......不知公主殿下......可可願前來赴宴?」

    「行啊。」我笑道。

    薛元淇一下子抬起了頭,眼睛裡亮晶晶的:「好好,那......微臣告退。」

    薛元淇走了之後,遲墨也離開了,禮儀周到,就是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臉色是嚇人的難看。

    我轉頭看著高璟弈:「遲太傅怎麼了?你今天惹他生氣了?」

    「沒啊,剛才在裡面還好好的!」高璟弈做無辜狀,「不過皇姐,你這是......鐵樹終於開花了啊?!」

    我:「?」

    高璟弈囫圇吞下一塊八寶酥,解釋道:「薛元淇是新科狀元郎,同我相談甚歡,談吐為人都是頂好的,雖不及當年的遲太傅,不過也算是年少佼佼者了。」

    「江南富商,家底殷實,卻沒有一絲銅臭氣。皮相也生得不錯。雖然年齡上比皇姐小上那麼一歲,不過重點是是個人都能看出元淇兄喜歡你啊!」

    高璟弈越說越來勁:「而且我看皇姐對他也挺好啊,溫言細語,不僅答應去赴宴,還把親手做的八寶酥都親手餵給他吃!」

    我塞了個八寶酥塞到高璟弈嘴裡:「你知道什麼,你閉嘴吧!」

    那是他喜歡我嗎?他那是害羞!

    那是我喜歡他嗎?我那是......那是愧疚!

    那晚的事又不能明著解釋,真是,有苦說不出!

    「那皇姐你到底對元淇兄怎麼想的?沒一點點感覺?」高璟弈撲稜著他那雙大眼睛。

    「沒有!我看就是遲太傅對你太溫柔,課業太少,讓你閒得,這一天天的就埋汰你姐我了!」

    「真沒有?我不信......」

    「看來得讓遲太傅給你加加課業了!」

    高璟弈瞬間苦了臉。

    11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哎,今早才從宮中拿到的《痴情公主冷情郎 3》,還是熱乎的呢!」

    「數量有限,先到先得哎~~」

    「別擠別擠,一個一個來,十文一本,十文一本!」

    今日是薛元淇辦宴的日子,在等著高璟弈完成了課業之後已是下午,我們便一齊出了宮。

    我憤憤然甩下了車簾,將外面一群人瘋搶話本的熱鬧場景隔絕在外。

    高璟弈小心翼翼:「皇姐,聽說是這話本在坊間很受老百姓喜歡,每次出書都很快被洗劫一空,而且現在茶樓說書的,都是講得這本書。」

    我閉著眼靠在馬車上,十分用心地感受著馬車的行進路線。

    「洛九華也是瞧著大家的反應挺好,這才繼續寫得嘛,」高璟弈頓了頓,「皇姐,我覺得吧,既然父皇都沒阻止這個事情,那要不,你就適應適應?」

    話音未落,就聽見有人路過馬車時的談話聲:「哎,你搶到書啦?給我說說第三部裡講了啥唄!」

    這老百姓這麼這麼八卦?

    「說了太傅大人和六公主浪漫的雨中漫步!哎喲喂,那叫一個郎才女貌啊!」

    人語氣激動得有些過分了!

    「真的嗎?那敢情好啊,就是不知道第四部什麼時候出來哎,想看第一部那種勇闖浴池的刺激劇情!」

    喂這位兄弟你可能會因為 ghs 而被抓起來哦?!

    「那得讓我們這位六殿下努把力啊!」

    「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太傅大人這塊冰坨子才能被公主拿下,化成一灘水哦~」

    兩人說話的聲音漸行漸遠,我在心裡感嘆道:這糟糕的對話!流言果然要人命啊......

    一旁傳來了快壓不住笑的聲音,我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睨著高璟弈:「行了你快笑出來吧,憋不死你。」

    高璟弈知道我曾是遲墨教出來的學生,何況遲墨清冷至極,是不染俗世的無雙公子,遂也只是聽了幾句玩笑話,同我一路打哈哈到薛府門口。

    日近黃昏,街道上的攤販們也都在收拾東西回家了,而長興街道的薛府門口才正是熱鬧的時候。京城房價不低,要在市中心的長興街道買下一座宅子,而且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打理好,相比是家財雄厚。而當我下了馬車,看見薛府門口兩個金光閃閃的「石」獅子時,還是差點被晃瞎了眼,看來薛元淇這「江南富商」不是一般的「富」啊!

    薛元淇一身白衣站在門口親自迎接著賓客們,見我下了車,匆匆過來朝高璟弈與我行了禮。

    見我看向那兩頭獅子的目光,薛元淇訕笑道:「家父的一切小愛好,元淇實在阻攔無力,讓六殿下見笑了。」

    「無礙無礙,」我擺了擺手,「不過薛狀元才入仕,還是低調些好。」

    薛元淇一下子正色:「謝六殿下提點。」

    才說了不過幾句話,其餘來的人似是看見了我們這邊,紛紛朝我們湧來。

    高璟弈往前走了小半步,將我擋在身後:「皇姐一向不喜人多,不知元淇兄......」

    高璟弈話還沒說完,薛元淇便接過了話:「是微臣大意了,微臣這就帶六殿下從側門進,殿下開宴前可在後院轉轉,那處安靜。」

    「不用了,你讓小廝帶本宮去就行。」離開前,我拍了拍高璟弈的肩膀。

    姐撤退了,你就好好拓展關係人脈積累資源吧。

    12

    青瓦紅木,迴廊石亭,假山流水......這薛府內裡倒是雅緻許多,像個讀書人的府邸,不似外面那兩頭獅子一般「富態張揚」,料想是打理府邸時薛元淇是確如他說的那般,同自己父親據理力爭了。

    想著薛元淇那面紅耳赤與自己父親據理力爭,四書五經與金錢銅臭的 battle,不禁有些笑出聲來。同時,耳邊也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琴聲,松沉而曠遠,聽那琴音倒是個撥琴的高手,但那琴音卻沉得叫人難受。

    我順著琴聲慢慢溜達過去,繞過了圓形的拱門,走過流水的小橋,發現了掩映在一片梅林中的屋子:「洗梅室」

    這薛元淇倒還是風雅之人。只是並非冬日,這滿眼梅枝......看著淒涼。

    輕輕推開門,門口的風鈴發出一陣聲響。入眼是滿眼的書架,琴聲也漸漸清晰起來。

    琴音不再松沉而曠遠,而變得細微悠長,似人語,也似心緒,就像是有人在低低地吟著詩:「梅落繁枝千萬片,猶自多情,學雪隨風轉。」

    笑著將腦子裡悽悽慘慘的畫面甩出腦子,轉過最後一格的書架,待看清彈琴人後,生生停住了腳步。

    原本四四方方的窗戶被建成了一輪圓月的樣子,月下是一方矮矮的黑色木桌,桌角放置著一個花瓶,瓶中斜插著兩截梅枝。遲墨一身深藍色袍子坐在桌前,一個個傷而不悲的琴音從他修長的十指下面跳躍出來,黃昏時分的晚霞從窗中映進來,映在那張古樸的古琴上,他的十指就像是在燦燦霞光中跳舞。

    他側著身子微微低著頭,長而密的睫毛垂下來,上面有星星點點的霞光在跳動,高挺的鼻樑連著輕抿的唇,以及露出來的頸線,在落日的餘暉裡留下了一個此生難忘的側影。

    一曲閉,十指輕輕按住還在微微顫抖的琴絃,他像是感覺到了側後方有人,回過頭朝我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坐在滿地的霞光之中,而滿地的霞光就失了顏色。

    我回了神,用眼神按住了要起身行禮的遲墨,笑著說道:「沒想到太傅也來了,我印象之中,太傅一向喜靜。」

    遲墨掃了我一眼,語氣很沉:「臣印象中,公主殿下雖喜熱鬧,卻也不愛此類應酬場合。」

    確實,我不喜歡這種大型社交現場,職業假笑太累了,還得七竅玲瓏心思揣測別人說的話,然後字字斟酌地說話。

    淺淺地一言帶過:「所以這不躲後院來了嗎。」

    我朝遲墨走去,想要帶過這個話題:「剛才聽太傅彈琴,倒是與之前有些不同了。」

    「哦?哪裡不同?」

    我俯身撥動了兩根琴絃,一低沉、一清靈,緩緩在靜室內擴散開來。

    「藺梓印象中,太傅的琴音是清冷入仙的。年少時纏著太傅教藺梓學琴,卻怎麼都少了那脫俗的幾分......而今日」我頓了頓,接了四個字,「琴音亂了。」

    遲墨琴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我抬起了頭:「太傅近來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猝不及防,撞進了他望向我的那一汪深潭中。我像是看見了一池如墨的水,沒有一絲漣漪,也永遠到不了底部。

    我落入了水中

    我隱隱約約看見包圍我的黑色中有些什麼劃過,看不清是什麼,卻莫名的心悸。

    我愣了愣,回過神來才驚覺我們靠得有些近了。他坐著,我俯著身子,落入他稍稍上抬的眼神中,不被那汪深潭拽下去時,能數見他纖長而濃密的睫毛。

    從窗戶跑進來的風慢了,屋簷下的風鈴聲緩了,我的呼吸聲也輕了。

    驟然起身,耳根燙得厲害。遲墨放在琴側的手在我起身的瞬間抬起了一點,停頓了一下,又立刻放下了,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和門被打開,風掛過風鈴的叮鈴聲。我一把拉住遲墨的手,將我們兩個人塞到了屏風的後面。

    來的是一個青衣小廝,進來後許是沒見這人,四周環顧了一圈。我朝遲墨擠了擠,聽那小廝嘴裡唸叨著:「奇怪,太傅大人去哪兒了呢?這馬上開宴了。」

    待小廝走後,我才鬆了口氣。

    「殿下這是作甚?」遲墨低頭看著我。

    我忙朝後退了幾步,卻撞到了身後的大花瓶,遲墨極快地伸手越過我扶住了花瓶。只是這下,我身後是花瓶,身前是剛剛靠過來,用手圈著我的遲太傅。

    不過所幸,待花瓶穩了,他便放下手,往後退了一步。

    我清了清嗓子:「咳......那個,想必太傅與知道關於......我們兩宮內宮外的流言,若是讓人看見你我共處一室,難免......」

    我後面的話沒說出口,難免《痴情公主冷情郎 4》就出來了,難免我倆就多了一堆寶寶了!

    遲墨的表情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沉默了片刻,他開口道:「若是流言對殿下造成了困擾,不若......禁了便是。」

    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想起來時市面上百姓們搶話本、討論劇情時臉上的輕鬆與笑意,我說道:「沒必要,其實對我也沒多大的影響。」

    「我記得太傅大人以前說過,一個國家的子民茶前飯後都是輕輕鬆鬆地聊著家長裡短的瑣碎事,這是好事。」

    遲墨靠在屏風前,幽深的譚裡泛起了漣漪,他說道:「國泰民安。」

    他只是嘴角有些上揚,眼裡帶了點笑意,我便錯開了眼神。

    有的人是豬,歲月就是那把殺豬刀;而有的人就是酒,歲月使其變得更加醇厚。

    13

    關上洗梅室的門,當我轉頭看見門外的的禮部侍郎、工部尚書以及一溜小廝都驚愕地看著從裡面出來的我和遲墨時,我就聽見了我內心深處的一個聲音:「哦豁!」

    尤其是在那一堆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恰好路過,我們什麼也沒看見!」

    尤其是那些人臉上明明寫著「六公主和太傅大人從一個房間裡一起走出來了!」「孤男寡女」「我嗑到現場了!」「大發!」......

    尤其是他們匆匆離開前都給我了「六殿下加油!」的肯定和讚揚,以及戀戀不捨的眼神。

    尤其是裡面還有一隻眼神一直在我同遲墨兩人之間不停流轉的洛!九!華!

    因此到第二日,我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洛九華連夜肝出來的《痴情公主冷情郎 4》,值得慶幸的是:我和太傅的寶寶暫時還沒有登上歷史舞臺!

    不過當我翻開扉頁,看見馮延巳先生的《鵲踏枝·梅落繁枝千萬片》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就從我脊樑骨爬了上來。

    「梅落繁枝千萬片,猶自多情,學雪隨風轉。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無限。樓上春山寒四面,過盡徵鴻,暮景煙深淺。一晌憑欄人不見,鮫綃掩淚思量遍。」

    日近黃昏,橙色與紫色交替的霞光鋪滿了整座院子,好似在用絢爛的顏色嘲諷著距離花期還遠的乾枯梅枝。有的如仙入俗世、有的似梅獨凋零。

    洗梅室裡門窗緊閉,霞光被隔絕在室外,室內晦暗不明。

    六殿下與太傅於書架前一坐一立,兩人靠的極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撲在自己臉上。太傅耳根通紅,微微向後想要拉開距離,誰知被六殿下一拉便又離得更近。

    六殿下一手按著太傅的手,在他耳邊輕輕地笑道:「太傅為何逃?」

    呼出的氣都噴在耳側,太傅從耳根一路紅到了白皙的脖子。一時間,空氣裡只剩下了有些重的呼吸聲和格外清晰的心跳聲。

    六殿下微微偏頭,唇輕輕劃過了太傅的耳廓:「難道太傅......」

    六殿下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闖進來的小廝給打斷了。

    太傅條件反射地彈了起來,站直了身子,六殿下眼神很暗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小廝,洗梅室中原本有的幾分熱意瞬間降到了冰點。

    小廝也被剛才進來的一幕驚呆了,然後迅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卻語速極快:「宴會快開始了薛大人讓我來請太傅大人過去奴才什麼也沒看見奴才告退!」然後起身出門關門一氣呵成。

    六殿下將目光重新放回立著的太傅身上,太傅行了一禮:「開宴了,宴上官員眾多,殿下還是要注意些好。」

    說完便匆匆出了門,耳朵通紅......

    我淡淡地合上了書,淡淡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淡淡地喝了一口。

    綠豆糕睜著她那雙渴望知識的大眼睛:「公主,這次書裡說了什麼啊?」說著,便想來拿我手裡剛看完的書。

    我把手一錯開:「看什麼看,這一天天的就知道看著話本,有正經事兒沒?」

    綠豆糕:「?可殿下你臉紅什麼啊?」

    「熱的。」

    綠豆糕看了我一眼,拿起一旁的蒲扇給我輕輕扇著風,嘴裡還喃喃道:「公主,聽說現在薛府好多人拜訪呢,都說想去看看薛府的洗梅室。聽說薛大人為這事正頭疼呢。」

    「只是官員也就算了,薛大人和氣,現在連市井上商販、乞丐都想進薛府。」

    薛元淇?我看了看手上的話本,薛大人在《痴情 4》裡面也出場了,戲份還不少。不過仔細讀來,雖未明說,卻總是處處都充斥著「薛元淇是個狐狸精」的暗戳戳指向。

    簡直不知道這個洛九華在想什麼,無狗血不劇情,無三角不話本?

    14

    千燈會是本朝最為盛大的節日之一,傳聞先祖皇帝與皇后便是於此日因為一盞燈而結識,此後幾十年皆是恩恩愛愛,最後白頭到老。遂將這一日定為千燈日,民間會舉辦盛大的千燈會,一則是為了祈福,二則是青年男女們互相表達相思之意。

    看著窗外漸漸升至中空的太陽,聽著耳邊「咿咿呀呀~」的戲曲《痴心公主冷情郎》,感受著從心底盤旋而上的暴躁之意,我狠狠地吐出了口中的瓜子皮:「臭小子,敢讓你姐等這麼久?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昨日高璟弈便往我宮中遞了信,說是自己身為太子理應為國家祈福,故而取得了父皇的同意,想約我今日一同去城外明華山的明華寺祈福,然後晚上一起逛逛燈會。只是這小子說早上要先去太傅府一趟,所以直接在明華山下見。

    於是我就在明華山山腳處的一處茶樓,從上午等到正午,也不見這個人的影子!

    正當我表情管理已經快失控的時候,門口匆匆進來了一個人,是高璟弈的近身侍衛賀鑄:「參見六殿下。」

    我眉頭一皺,莫非是高璟弈出了什麼事?

    「六殿下,太子殿下被太傅大人留了下來,說是有要事商議,讓小的來知會六殿下一聲,太子殿下怕是今天來不了了。」賀鑄面無表情,語速有些快。還將高璟弈親手抄寫的一大摞祈福詞放在桌上。

    「太傅大人?」我疑惑道,遲墨不是隨隨便便留人的性子啊,「可是出了什麼事?」

    賀鑄愣一下,想是我語氣有些慎重,他表情有一瞬間的龜裂,但又很快掩飾好了:「應該......沒有什麼大事。」

    見賀鑄那個微表情和有些遲疑猶豫的答話,我眯了眯眼睛,笑道:「那是不敢耽誤太子殿下同太傅大人議事的。」

    賀鑄暗暗吞了口唾沫,告了聲罪,麻利地跑了。心裡默默為自家殿下點了根蠟。

    見賀鑄離開的背影,我磨了磨後槽牙,好呀高璟弈,如果你是因為什麼正經事聯合遲太傅騙我還放我鴿子也就算了,不然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看著桌上的那一摞祈福詞就彷彿看見了高璟弈那張人畜無害的臉:皇姐你看我真的是誠心祈福的我真的沒有故意放皇姐鴿子!

    深深呼了一口氣,將桌上的祈福詞仔細收好,出門準備上山。誰讓我試公主呢,既然都知會父皇了,於情於理,這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完的。誰知剛出門,就碰見了個熟人——薛元淇。

    薛元淇一身白衣在原地打著轉,腦子裡都是太子殿下的「千叮萬囑」:

    「元淇兄本宮知道你心悅我皇姐,本宮幫你把皇姐約出來,你就在千燈日這個天時地利的日子裡,代替本宮陪皇姐去祈福,去逛燈會!」

    「皇姐最不喜歡別人鴿她,到時候皇姐知道我不去了肯定很生氣,你就去安撫她,陪著她!就你們兩個人,本宮就是你的人和!」

    「本宮到時候就以太傅為藉口,遲太傅肯定會幫本宮的,畢竟太傅之前也是皇姐的老師,太傅那麼欣賞你,肯定也希望你能抱得皇姐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