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山】指交扣

    徐霜林不操縱這些活死人,顯然只有一個緣由——他的靈力已經到極限了。

    “楚宗師,搭把手!”

    忽然一聲微弱的輕喚從石階下頭傳來,楚晚寧舉目望去,見華碧楠率引著十來個修士,正極為艱難地從石階上破圍而出。

    他們是先前被毒蛇咬了,在原地修整,沒有想到竟然遭遇了屍群的第二次暴走,二十來個修士瞬間覆沒一半,此刻掙扎著血拼至此的,也都已身負重傷。楚晚寧立時抬手,再落一層結界,在他們周遭籠下防護,而後天問甩出,將圍著他們廝殺的殭屍斥退。

    “過來!”

    楚晚寧朝華碧楠伸手。

    墨燃卻驀地心生警覺,他也顧不得師昧上藥只上到一半,立時起身相阻:“師尊當心!”

    但華碧楠卻並無異狀,他顫抖著握住楚晚寧伸出來的手,被楚晚寧拽至身後更強勁的防護結界裡,楚晚寧回頭道:“來幾個人幫忙!”

    這些倖存的人一個個被拉了回來,架到大殿中,他們全都在呻吟著,喘息著,面上俱是血汙,神情極其痛苦猙獰。

    姜曦領著孤月夜一眾弟子上前,他在華碧楠面前俯下來,面露難得的焦急之色:“怎麼傷這麼重……”

    “我尚無恙,尊主還是先去看看其他人。”華碧楠靠在樑柱上,他的斗笠和麵紗都已經被劃破了,衣袍也染滿了血跡,姜曦要給他把脈,被他抬手阻止,“沒事,不過是小傷,倒是尊主的那位小徒……咳咳,他,他傷的太重,尊主快去給他療傷吧,不必管我……”

    這一波人的傷情都很重,有的人甚至整條腿都已經被絞斷了,比起他們,還能完整說話的華碧楠確實是輕的。

    姜曦低聲暗罵,又望了華碧楠一眼,返身去幫其他人療傷去了。

    華碧楠顫抖著從乾坤袋裡摸索出一瓶止血藥粉,正要往自己傷患處灑,忽然一隻手拿過了他手中的瓷瓶,墨燃道:“我幫你。”

    “……不必。”

    墨燃眼神深幽,望著他:“塗個藥粉而已,舉手之勞。”

    華碧楠奪過瓷瓶,低聲道:“我不習慣別人碰我。更何況你根本不是療愈修士,添亂。”

    “那我幫你吧。”

    “師昧?”墨燃側過頭,見師昧已手腳麻利地放下了醫囊,華碧楠看到醫囊,就撇了撇嘴,不再吭聲,也不反抗了。

    師昧鋪開銀針布包,低聲道:“聖手前輩,晚輩或有不周,先請見諒。”

    華碧楠:“……”

    他傷的重,直接上法咒止血無用,必須先以靈針截堵,只見寒光驟起,鋒芒閃過,師昧的眼眸間閃著銀針的光輝,眨眼間已落十餘針。

    “前輩的面紗和斗笠……”

    寒鱗聖手眼底閃過一絲陰鬱,但也知道有幾個穴位一定要扎於面部,便神情戾戾地說:“我自己摘。”

    染著鮮血的紗笠落下,露出寒鱗聖手從不示人的臉。

    那是一張極其古怪的臉龐,上半張還算清秀,但從鼻樑一下,整個面孔都是扭曲燒傷的,猶如某種棘皮動物。

    華碧楠抬起頭,目光中隱約透著些恨意與譏謔:“怎麼著?墨宗師還不走,留在這裡,好看?”

    “……抱歉。”

    華碧楠在他身後冷笑:“早讓你別杵在這裡了,是你自己不聽,這時候你嘴上說著抱歉,心裡不知在想什麼呢——大抵是在想‘這寒鱗聖手長得可真是其醜無比’,呵呵。”

    墨燃搖了搖頭,也不便再說什麼,離開了。

    馬莊主還在折騰著那個斷裂掉的鐵鎖,而天宮門前,楚晚寧的靈力已近匱乏,他側身朝薛蒙道:“薛蒙,接手!”

    薛蒙立刻心領神會,提刀迎上,他們倆的交接完成極為順利,甚至沒有一個殭屍來得及在替換的瞬間擠進來。

    楚晚寧一撤結界,就不由地往後退了一步,墨燃見他臉色蒼白,覺得無比心疼,可是卻不能在眾人眼前做些什麼,甚至連楚晚寧的手都不得握,只能壓抑著自己,問道:“晚……師尊,你還好嗎?”

    “無妨。”楚晚寧輕輕咳嗽,“多耗了一些靈力而已。”

    但墨燃卻知道楚晚寧的靈核原本就很脆弱,多耗靈力對別人而言或許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對於楚晚寧而言……

    墨燃閉了閉眼睛。

    上輩子,他們師徒二人正邪相悖,離析分崩,楚晚寧便是在那一戰中因為耗盡了靈力,靈核瞬間粉碎,從此變得與凡人無異,甚至身子還較凡人更為虛弱。

    怎麼會無妨……

    墨燃心中難受,他眼眶微紅,沉默著把楚晚寧方才給他的衣服披回對方肩頭,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隔著衣衫,輕輕捏了捏楚晚寧的肩膀。

    他對他所有沉重的愛意,都只能藏在這一瞬指端輕觸間。

    他攙扶著楚晚寧到旁邊,他特地找了個人少的地方,隱蔽安靜些的地方,然後與楚晚寧一同坐下。

    趁著沒有人發現,墨燃悄然握住了楚晚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