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我到底是誰?

    南宮駟有一瞬間似乎想說什麼,但是他沒有說,瑙白金在他的箭囊裡嗚嗚地哀叫著,想要爬出來,被他不動聲色地摁了回去。

    “我去蛟山,是不希望儒風門數百年的英傑淪為傀儡,為虎作倀。”南宮駟隱忍道,“但多謝大師一片好意,為我指點明路。”

    如此一來,打開蛟山的鑰匙便有了。

    不過四大邪山,每一座山的適性特點都很不同,和凰山不一樣,如果要前往蛟山,無論是南宮家族的人,還是南宮家帶進來的任何外人,都必須做兩件事——

    第一,齋戒十日。

    第二,到蛟山所屬的磐龍群山時,必須徒步而行,不可御劍,不可騎馬,憑一雙腳,翻過前三座山,以示心誠。

    薛正雍算了算時日,說道:“從這裡到磐龍群山,若是騎馬,大約要花十天,剛好齋戒完成。我看諸君若是沒有什麼要緊事宜,也不用趕回各自門派齋戒辟穀了,一起走吧。”

    踏雪宮宮主道:“也好,一起去的話,還能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薛正雍道:“只是我們這裡少說也有三千個人,馬匹有些難找……”

    這時候,人群裡忽然傳來一個弱弱的嗓音,一隻手舉了起來,是個獐頭鼠目,形容猥瑣的男子,穿著大紅錦袍,錦袍邊緣繡著黑色夜貓圖騰的紋章:“我山莊裡有,應該夠用。”

    “馬莊主?”姜曦的眉毛挑了起來。

    此人正是上修界九大門派之“桃苞山莊”的掌門馬芸,在薛蒙買的那本《不知所云榜》上,他排第三富,不過現在南宮柳一命嗚呼了,論財富,他應當可以排到第二。

    比起姜曦,馬芸就顯得接地氣多了,有些生意人的模樣。不過畢竟這兩人斂財的方式也不同,姜曦兇狠,路子野,珍寶多,做的是黑市。

    馬莊主則在修真界設立了大大小小的驛站,承接各種包裹遞送,仙馬、仙舟、靈力馬車的租賃,他們山莊擅長製造各種靈便的舟車,飼養了大批精壯的牛馬,因此馬莊主有個諢名,叫做“接客馬”。

    面對冷麵煞神一般的姜曦,接客馬顯得有些慫,縮了縮脖子,道:“那要不……還是去霖鈴嶼?姜掌門府上的駿馬肯定比在下多,嘿嘿嘿。”

    眾人:“……”

    姜曦瞧了他那滿臉褶子的笑容,無語片刻,說:“我只是感懷於馬莊主慷慨相助,並沒有別的意思。此地離桃苞山莊近,馬莊主願意借大家坐騎,自然是再好不過。”

    這位馬莊主一聽,鬆了口氣,笑道:“那就請諸位移步去鄙莊吧,左右天色已晚,不如在莊中留宿一夜,第二日再一塊兒出發。”

    桃苞山莊立於西子湖畔,建於孤山之巔。不過這孤山說來是山,其實也不過就是個小丘陵,爬到山頂,也只需要小半個時辰。

    “到啦!”馬莊主興致勃勃地站在漆成鮮紅色的宏大山門前,抬手撤掉了守護結界,“諸位請進,請進請進。”

    凰山一行,諸位掌門的內心亦或焦躁亦或擔憂,唯獨馬莊主很快能跟個沒事人一樣,居然還能捧出熱氣騰騰的笑容來。眾人面面相覷,各自苦笑,但也都沒說什麼,掌門為先,長老次之,親傳再次,後頭就是浩浩湯湯的各門派弟子,依次進了桃苞山莊的結界大門。

    薛蒙跟墨燃嘀咕道:“這個接客馬搞什麼鬼?笑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該不會也是跟徐霜林一夥的吧,這是要請君入甕麼?”

    “……不是。”

    “你又這麼確定了?”

    墨燃說:“九大門派的尊主和翹楚都在這裡,如今大家草木皆兵,他若是徐霜林的同夥,什麼都做不了,反而會暴露自己。”

    “那他那麼高興做什麼?”

    墨燃嘆了口氣,說:“他是在高興發了財。”

    “發啥財?他做的明明是虧本買賣啊。”薛蒙懵懵的。他和他爹一樣,都沒什麼生意頭腦,據說他小時候,王夫人給了他一片銀葉子,讓他去小販那邊兌開,結果他給兌回了一隻小風箏和三個油膩膩的銅錢,被坑的極慘,還偏偏覺得那風箏好看,自己是買了個開心,值得很。

    他這種人,又哪裡能知道接客馬的心思。

    所以想了半天,也還是愣愣地:“你是不是聽錯了。他剛才說要借我們馬匹,不是租我們馬匹。他分文不取,他——”

    這時候,負責待客分房的山莊低階弟子來接應了,墨燃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由那穿著桃紅色小襖的侍女笑眯眯地引著他們,前往今晚暫居的別院。

    這一排別院都靠山緣,一院可住六人。黃昏時分,墨燃站在自己廂房的窗前,眺望遠山寒黛,西湖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