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與不歸

    楚晚寧銀牙咬碎:“南宮柳,你怙惡不悛,何其狠毒!”

    “怪我?”南宮柳忽然低沉地笑了,“楚宗師怎麼不怪自己當初青澀稚嫩,那時候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吧?真是十分天真爛漫,被我三言兩語,幾滴眼淚,再拿駟兒做個幌子,就手下留情放過了我。呵,宗師你怎麼不想想,我有今日,與你的網開一面也脫不了干係?”

    話音未收,罡風已至。

    天問斬破暗夜,朝著南宮柳所站的地方直劈而去,剎那間龍光漫舞,焰破穹蒼,將整個冰封的泠水湖一劈兩半,寒冰盡碎!

    而南宮柳則暴喝一聲:“都起!”

    原本繞著泠水湖行走待命的傀儡群便驀得有了眼神光,紛紛回頭,朝著楚晚寧的方向湧來,薛蒙戰力最盛,竟是一馬當先。

    鐺!

    龍城與天問猛地碰撞,楚晚寧怕傷薛蒙,及時撤勢,後掠數尺,神情狠戾:“南宮柳,你拿他人做嫁衣,算什麼本事?!”

    “哈,讓你無處下手,殺我不得,這便是我的本事。”南宮柳大笑道,“你打啊,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中了我的珍瓏黑子而已,楚晚寧,這位小薛公子是你徒弟吧?你下得去手嗎?你束手無策,你坐以待斃,你和十多年前在金成池邊一樣,你無能為力,你只能放我走,你——”

    他忽然你不下去了,臉上的笑容像是驟然澆落一盆涼水,灰黑炭火在冒著殘煙。

    ——楚晚寧的眼神太冷靜了。

    他緊緊盯著楚晚寧,那人臉上的鎮定令他陡然不安,不寒而慄,南宮柳的嘴唇翕動,竟似有些心虛:“你想做什麼……”

    楚晚寧不與南宮柳廢話,他眸中一片森寒,抬手將天問揮去,厲聲喝道:“天問,萬人棺!”

    數十道金色的藤蔓拔地而起,將那一個個中了珍瓏棋子的傀儡困鎖其中,一根粗重遒勁的巨藤猶如蒼龍升空自冰湖中破浪騰出,冰晶四濺,楚晚寧飛身坐於古藤之上,吳帶當風,衣袂飄飛,他抬起一隻修長有力的手,一字一頓。

    “九歌,召來。”

    絲縷金光自他掌心湧出,在他膝頭聚合成一把通體烏黑的古琴,那古琴的琴尾翻卷著,猶如一株尚帶生機的樹木,尾梢枝繁葉茂,海棠花開,根根琴絃呈剔透的冰白色,絲絃上不斷逸散寒氣。

    神武九歌。

    天問最慣用絕招是“風”,是殺招,而九歌的最慣用絕招則是“頌”,是清心療愈之招。楚晚寧只是輕輕彈撥了幾下琴絃,奏響了“頌”的小段,那些被中了珍瓏棋局的人就露出了迷茫不清的神色,他們原本還在天問藤蔓的纏繞下掙扎,但此時卻左顧右盼著,似乎有些被弄糊塗了。

    南宮柳盛怒,口中咒訣默唸,額頭青筋暴突,與楚晚寧相抗衡,眼見著支撐不住,怒而回首:“霜林,去打斷他的琴聲!”

    “……我?唉,好吧好吧。”

    徐霜林嘆了口氣,頗為無奈地想要朝著楚晚寧所在的巨木頂端飛掠過去,豈料一道黑影閃入眼前,墨燃立在風裡,抬手橫鞭,止住了他的去路。

    “霜林長老,請指教。”

    徐霜林眨了眨眼,忽然嗤笑出聲來:“攔我?你們可真是師徒一心,令人感動。”

    楚晚寧則邊打邊對墨燃道:“結界。”

    “都設下了。”

    原來方才墨燃沒有出現,是奉了命令在泠水湖一圈加設結界屏障。這次的天裂雖然沒有當年彩蝶鎮那麼誇張,但是無間地獄關押的都是心性扭曲、神智全失的厲鬼邪魔,逃出三五個還好,若是逃的多了,到時候紅塵間恐怕又是血雨腥風,半天不得消停。

    墨燃和霜林交上了手,兩個轉眼間拆了十來招。墨燃說道:“霜林長老別總試圖往我師尊那裡跑,你該對付的人,是我。”

    “幹什麼?”霜林倏忽笑了起來,“這年頭打架還要強制對象了?不是我說,年輕人,你也太兇了些,叔叔年紀大了,怕經不起你那麼粗暴。”

    墨燃:“……”

    “跟你來,要被弄壞的。”他笑嘻嘻道,“小哥哥饒命,放我點水,讓我去玩玩你師尊唄?”

    墨燃其實並不知該怎樣面對徐霜林,他前世親眼見過徐霜林的死,知道他應當不是惡人,豈料這輩子幕後之人,除了南宮柳,竟也有他的一份,一時間有些無措,因此緘默不語,只專注於和他對招。

    見鬼有著和天問一樣的審訊之能,只要順利纏住徐霜林,問出他內心真實所想就絕非難事,但徐霜林身法輕盈,進退之間,比南宮柳不知高明多少,一個人飄飄蕩蕩,在支離破碎的冰湖之上就如紙鳶飛舞,紅光只能擊中他,卻不能牢牢地鎖住他。

    何況因為他是葉忘昔的義父,在事情沒有弄清楚前,墨燃手下總忍不住留有三分情面……

    徐霜林忽然又邪氣地笑一聲:“差不多啦,墨宗師,我先跟你說句對不住。”

    墨燃不知他為何這麼說,一怔:“什麼?”

    “因為我要欺負你師父啦。”

    徐霜林抬手,指尖光影一閃,一道白練朝著高處楚晚寧撫琴的方向尖嘯著撲殺而去。

    墨燃最掛心楚晚寧,頓時分心,徐霜林眸色一暗,另一隻手掣出腰間摺扇,身手凌厲地往墨燃喉間遞去。

    “剎——”

    霎時間血花飛濺,墨燃雖避得快,但脖頸仍被扇尖尖利的倒刺刮傷,徐霜林收回那染著墨燃鮮血的扇柄,反手往地下一指,只見得一滴血珠落入湖中,湖底忽然亮起一道綠瑩瑩的光亮。

    低頭一看,原來南宮柳和徐霜林方才守護的木系核心陣法,那把神武竟浸在冰湖湖水裡,汲取著周遭草木精華。

    此時,因著墨燃這一滴靈氣極盛的鮮血,那把神武猛然爆發出奪目的碧色光華,大地震顫,幾許死寂後,一把古拙鋒利,吹毛斷髮的兇悍黑刀破水而出,光芒大熾!

    徐霜林朝南宮柳喊道:“禁咒開了!他要出來了——快到天裂下面去,迎戰!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