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醒了

    師昧:“……”

    “不然怎樣,難道勾陳還有法子,把人的心靈互換不成?”楚晚寧冷冷道。

    他非是願為他人做嫁衣,他原本也想告訴墨燃真相,原本也希望著墨燃能覺察過來,能明白幻境中的人不是師昧,而是和師昧換了心的自己。

    可是墨燃最後對師昧的一番告白,對楚晚寧而言,實在太過難堪。

    甦醒時,望著墨燃黑的發亮的眼眸。有那麼一刻,楚晚寧覺得,或許墨燃心裡,也是有那麼一些在乎自己的。

    這樣卑微的期待,也是他過了那麼久,才敢悄然探出的軟弱念頭。

    可那不過是他的自作多情而已。

    他流的血,受的傷,墨燃都不會知道,也沒有必要知道。

    他不傻的,雖然不說,但早就能感到墨燃有多珍視於那個溫柔又美好的人。又怎會看到自己,站在角落,像是積了灰的木偶。

    但當聽到墨燃親口說出“我一直都喜愛你”時,楚晚寧還是覺得自己輸的狼狽不堪,一敗塗地。

    幻境裡的那個擁抱,在墨燃看來,是師昧施捨給他的。

    可墨燃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擁抱,其實是他自己,施捨給了另一個可憐人。

    楚晚寧從來不認為墨燃會喜愛自己,所以這份感情,他很努力的去按捺了,不去強求,不去打擾,不去輕觸。

    那些莽撞的愛意,熱烈的痴纏,都只長在青春年少的土壤上。年輕時他也希望過有人能夠與自己常相伴,月下酌,但是他一直在等,卻一直沒有等來這個人。後來日子一天一天過著,他在修真界的聲名與地位越來越高,人人都對他高山仰止,言說他不近人情。後來他也就接受了這樣的高山仰止,不近人情。

    他像是躲在一個繭子裡,歲月在他的繭上吐絲。最初他還能透過蠶繭看到外面滲進來的些許光芒,但一年一年,絲愈多,繭愈厚,他再也看不到光了。繭裡只有自己,和黑暗。

    他不信情愛,不信天見垂簾,更不想去追求些什麼。若是他歷盡千辛,遍體鱗傷地咬開繭子,跌跌撞撞地爬出來,可是外面沒有人等他,他該怎麼辦。

    他雖喜歡墨燃,但這個人太年少,太遙遠,也太熾烈,楚晚寧不願靠近,怕有朝一日會被這樣的火焰燒成灰燼。

    所以,所有他能走的退路,他都退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以至於,他只還剩了那麼一點點的痴心妄想,卻還要被足以遮天的冷雨淹沒。

    “師尊,快看那邊!”薛蒙的一聲驚喊喚回了楚晚寧的意識,他循聲望去,只見鑄劍池中再次翻滾起了熊熊熔漿,火焰簇擁下,古木樹靈重新破水而出。但樹靈雙瞳翻白,顯然是失智狀態。雙手捧著勾陳上宮那把銀光熠熠的寶劍。

    楚晚寧道:“跑!快點!”

    不用他重複第二遍,徒弟們立刻朝著出口奪路奔去。

    被·操控的樹靈仰天嘯氣,渾身鐵鏈晃得叮噹震響。明明沒有人說話,但四個人耳中都不約而同地聽到了一個聲音:

    “攔住他們,一個都不能跑掉。”

    薛蒙失色道:“有人在我耳朵裡講話!”

    楚晚寧道:“別理他,是摘心柳的迷心訣!管自己跑!”

    他這一說,其他人都想起來,摘心柳清醒時曾經提點過他們,所謂迷心訣,就是以人心中的貪念為引誘,令其自相殘殺。

    果不其然,楚晚寧耳中的那個聲音嘶嘶作響:“楚晚寧,你竟不知倦嗎?”

    “一代宗師,晚夜玉衡。如此人物,卻只能偷偷摸摸地暗戀著自己的徒弟。你為他付出良多,他卻不知好歹,眼裡從來沒有你,只喜歡那個溫柔可人的小師哥。你有多可憐?”

    楚晚寧臉色鐵青,不去理會耳中聒噪,往出口長身掠去。

    “來我身邊,拿起這把始祖劍,殺了師昧,就沒有人橫在你們之間了。來我身邊,我可以助你得償所願,讓你喜愛之人鍾情於你。來我身邊……”

    楚晚寧怒道:“如此宵小,還不快滾!”

    其他人顯然也都聽到了那個聲音提出的不同條件,他們腳步雖有放緩,卻尚能抵擋誘惑。隨著他們離出口越來越近,摘心柳似乎愈發瘋狂,耳中嘶嚎近乎扭曲。

    “想清楚!出了這個門,就再無機會了!”

    每個人耳中的聲音都不一樣,淒厲地嘯叫著。

    “楚晚寧,楚晚寧,你真的要孤獨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