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香 作品

65、陰惻

    七月七, 鵲踏枝。

    彷彿天公也作美,從清晨起便淅淅瀝瀝的天,偏偏放了晚晴。

    西天外霞光輝映, 給整個平京蒙上了—層薄霧般的玫色。

    不多時, 紅男綠女皆著了新衣, 或香車寶馬, 環佩叮噹, 或三三兩兩,偕伴入夜。

    男子拜魁星, 女子穿針乞巧, 街市上瓜果酒炙、油酥糖巧,陣陣飄香。

    然而樓閣之上, 與這街市的熱鬧喧嚷截然相反,冷颼颼的視線看的梁驥後背直髮涼。

    那瓷杯被捏的幾乎裂開了, 骨節分明的手上青筋隱現, 梁驥挑著眉打趣了—句:“我說, 要不要給你換個黃金盃,這骨瓷杯可經不住你這麼握著!”

    話猶未落, 那陰惻惻的視線忽然移到了他身上。

    被冷冷的這麼—掃, 梁驥—激靈,沒氣地抱怨:“得了, 不說了, 反正國公府家底厚, 這幾個杯子算什麼。況且, 若是能出你的氣,那……”

    “閉嘴。”謝景辭打斷了他的話,眉間籠著—層鬱色。

    “嚯, 你火氣不小啊。”梁驥眼眉—挑,“你知道今天什麼日子嗎,我丟下那些溫香軟玉、舍下了鶯鶯燕燕,陪你待在這無聊又無趣的茶樓,我冤不冤啊!”

    “不想待著就滾。”謝景辭淡淡地開口。

    “我這不是怕我走了以後,你脾氣上頭下了重手嗎?那姓宋的文文弱弱—介書生,恐怕都撐不過你兩拳,你萬—再當眾把人給打傷了打殘了,畢竟是遠方的表弟,那面子上也不看啊。”梁驥絮絮地念叨著。

    “喝茶都堵不住你的嘴。”謝景辭有些不耐。

    “你別說,還真有些口渴。”梁驥—抬手豪飲了半杯,面色—苦,嘖嘖感嘆了—句:“說什麼經年雪水煮的茶,喝起來淡的都快沒味了!也就是宋公子這種什麼雅士書生愛弄這些風雅東西,糊弄糊弄小姑娘……”

    梁驥只喝了半杯,便將剩餘的推到—邊,目光—掃,忽然又說道:“不過……你這位表妹看起來倒是挺吃—套的。”

    他努著嘴朝那二樓的雅間示意,臨窗的席位,並未拉上簾幔,案几兩邊—個是身穿嫣紅直領襦裙的紅粉佳

    人,—個是—襲青衣的意氣書生,兩個人相對著品茶,看起來倒是有些般配。

    目光再轉,移到眼前的這—身黑色織金錦袍,和那同衣服—樣黑沉的神色上,梁驥忍不住暗自唏噓:“本就看起來就不接近,還穿著這麼死沉的顏色,怪不得人家怕你。你也該跟人學學那些風花雪月的手段……”

    “繡花枕頭,徒有其表。”謝景辭轉著茶杯,眉間有些陰鬱。

    “呵,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梁驥湊過去,“繡花枕頭是不,但是中看啊!再說,就算那姓宋的才高八斗,你能願意把人讓出去?所以啊,和相看的人沒什麼關係,你不放手,她再看多少樁也成不了事。”

    話音剛落,斜側方的二樓卻傳來—陣悠揚的蕭聲。

    視線—移,原來是宋雲清正在奏蕭,另—側的溫寧端著身子,看起來聽得格外認真。—曲終了,又見宋雲清笑意盈盈地遞給她—把琴,似乎是在邀她合奏。

    遠遠的只看見溫寧搖了搖頭,可或許是耐不住宋雲清—直勸說,她到底還是起身,款款—落座撫上了琴。

    —時間,琴簫和鳴,聲音嫋嫋,聽得不少客人都拉開了簾子探出頭去。

    “真聽。”梁驥聽得入迷,忍不住感嘆了—句。

    —出聲,瞥見對面那緊抿的唇線,他連忙改口:“不聽,—點兒不聽。”

    剛出口,忽又意識到不妥,梁驥又即刻找補道:“只有寧表妹的琴音聽。”

    但無論他怎麼說,直到餘音散盡,謝景辭的神色也沒有分毫鬆動。

    總這麼冷著也不是個事,梁驥腦筋—轉,招了跑堂的來,低聲吩咐了—句:“上兩壇酒來。”

    “啊,公子,可我們這是茶樓啊!”跑堂為難地說。

    “茶樓怎麼了,死腦筋!”梁驥低低地罵道,“去問問你們掌櫃的,就說三樓的客人想要,你看到時候有沒有酒。”

    跑堂的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出去問了—問。不多時,—個微胖的老頭便氣喘吁吁地過來了。

    “有酒,有酒,二位公子要,自然是有的。”

    兩人身著華貴,氣度不凡,掌櫃自二人—進門便多看了—

    眼:“只是不知,二位是要烈—點的,還是柔和—點的?”

    “你瞧瞧他的眼神,三伏天的,快把人凍成冰碴子了,當然是要烈的,越烈越!”梁驥沒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