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香 作品

9、囚綠

    溫寧輾轉了一夜。

    一閉眼,忽而是教坊的醉生夢死相,忽而是綠腰的疤痕芙蓉面,忽而又看見了自己瀕死前的血流長階。

    也不知當時謝景辭看了她面目全非屍體,會不會有一絲後悔莫及?

    想起他總是一絲不苟的衣領和抽身時的毫不遲疑,溫寧幾不可察地嘆息。

    上一世的最後幾個月,謝景辭來的越來越少,本就不多的情誼日益稀薄,讓溫寧變得愈加小心翼翼。

    最後她死的蹊蹺,若說未曾懷疑過世子,必然也不可能。

    然而這一世重生,終究還沒有到當初的境地。這些問句,也就沒有了問出的時機。

    不過,溫寧當初決意要走,謝景辭並沒有挽留。

    想來,或許情淡從這個時候便開始了。

    又亦或,當初他也同溫寧一樣,只是被摘星樓上的迷離,短暫的迷了情。

    待及過個一兩年,便覺得朱顏倦,恍然醒悟當初的決定是多麼不體面……

    想到這裡,也不知道綠腰臉上的傷,是否也與情有關?

    她們這些沒有來處的人,看到一個礁石便以為是島嶼。

    實則礁石上毫無立錐之地,一旦登了上去,最後只會變成擱淺的游魚。

    溫寧看著那支畫筆默默嘆氣。

    正當她回憶之時,銀環神秘兮兮地進來了。

    昨晚,溫寧囑咐她悄悄去打探打探那個“順娘”的來歷,也不知道她得了什麼消息,一臉唏噓。

    “姑娘,我今日去取餐,恰好碰到了三房的下人。那個順孃的確是樂容小姐撿回來的,但是聽說撿回來的不知她一個,還有她癱瘓的夫君,兩個人都傷的不輕,唉,真是苦命人!”

    “夫君?”溫寧聽到此,心中已有了五六分猜測,“那……她夫君叫什麼能打探到嗎?”

    銀環仔細想了想:“具體叫什麼倒不知曉……不過,有次病得重了,好像聽到順娘失聲,哭著喊過什麼‘潘郎’的。”

    “姓潘啊……”

    溫寧沉默了片刻,約莫正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白面書生了。

    平心而論,溫寧記憶裡的那書生算不得多英俊。

    但不知為何,當初綠腰離開的教坊的時候,溫寧遠遠

    地看著他們二人抱在一起,一青一白的身影,在她的記憶裡徘徊了許久。

    久到她也及了笄,那一日被逼著上了畫舫,不得不向貴人獻禮時,也忍不住在心底幻想,是不是也能遇到一個像書生一樣痴情的人?

    然而,溫寧被蒙上了眼,腳上縛住了金環。

    只能憑著感覺決定自己的命運。

    四方八席,舞步停在哪裡,今晚就要上哪艘畫舫。

    那些所謂的貴人,就喜歡看初長成的姑娘懵懂瑟縮的樣子。

    越是跌跌撞撞,他們越是歡喜。

    越是慌慌張張,他們越是盡興。

    從這卑劣的行徑中,獲得居高臨下的掌控欲。

    可溫寧能怎麼辦呢?

    她不是沒逃過,可教坊背後勾連著整個渝州,哪一個碼頭,哪一個關隘,沒有他們的人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