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28、第 28 章

    陳佑不由看向霍江,霍江翻了他一個白眼,對付無賴打架他在行,勸女人可不在行,不過他還是認命地揉了揉鼻子,抬頭望天,“是啊,天氣陰沉,現在出城怕是要遇上大雨,姑娘不如下車來,明日再出城?”

    嘴裡這麼說著,心裡卻想等侯爺下朝,人肯定是走不成的。

    程嬌兒沉默了。

    她現在只想立刻離開這裡,沒有出門的時候,她還抱有那麼一絲絲希望,或許崔奕會來見她一面,但是出了崔府大門,便大有種她與此地山高水長的念頭了。

    她不想再回去。

    只是,她現在特別難受,這馬車顛得她恨不得立即就死了。

    罷了,先去客棧歇一歇,身子不是鐵打的,累壞了只害了她自個兒,也不會有人疼惜。

    程嬌兒忍著心頭的酸楚,淡淡應了一聲。

    霍江得意地朝陳佑眨了眨眼。

    陳佑哼了一聲

    ,連忙一揮手,示意眾人拉車去對面客棧下榻。

    陳佑給程嬌兒定了最好的雅間,程嬌兒一進去便躺在榻上一動不動。

    絮兒尋小廝打了水來,親自給她細細擦拭了,又喂她喝了幾口水,程嬌兒靠在大迎枕上漸漸睡了過去。

    霍江則守在樓下,覷著女官那一行人,

    “怎麼,還不走?”

    霍江咧開嘴笑得肆無忌憚,“要不是看你有幾分姿色,而在下一向憐香惜玉,早就把你送衙門告一個偽造令牌之罪!”

    那女官這下是五臟六腑都給氣炸了。

    這個兵痞子,居然敢羞辱她,要知道她這麼多年在宮中,便是皇太后看到她都要禮敬三分,這個混賬居然調戲她?

    偏偏客棧門口人來人往,不少人看著這一出,都有起鬨的徵兆,那女官鐵青著臉,也知道今日是別想把人送走了,只得先回去稟報太皇太后再做決斷。

    結果一轉身,卻看到蘇凌雪被人扶著正下馬車來。

    她神色一亮,連忙上前,

    “蘇姑娘!”

    女官跟隨太皇太后多年,也出自蘇府,她的一個弟弟現在就在蘇府當差,看到蘇凌雪自然是滿臉討好。

    蘇凌雪緩緩走下馬車,朝她客客氣氣施了一禮,女官連忙避開,二人這才朝霍江跟前走來。

    霍江扶著腰刀,跟個冷麵閻王一般矗在門口。

    剛剛他已派侍衛將客棧清場,此刻樓上只有程嬌兒下榻。

    蘇凌雪認得他,知道他是崔奕的心腹。

    “霍統領,我聽說太皇太后因為我,下旨讓人送走程嬌兒姑娘,我心中有愧,特來看看她。”

    霍江耷拉著眼皮,一身戾氣逼人,上下掃了一眼蘇凌雪,隨後拿著鼻孔問道,“你是誰?”

    蘇凌雪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概這一輩子,都不曾有人跟她這麼說話,她一時愣在那裡,還有些不知所以。

    她身邊一位侍女氣得呵斥道,

    “放肆,我們家姑娘馬上就要嫁入侯府,你是這麼跟自己未來主母說話的?”

    霍江聞言一副好奇的樣子,再次打量蘇凌雪,

    “哦,未來主母?這不是還多了‘未來’兩個字麼?未來的事誰說的定?煮熟的鴿子都能飛,那未來主

    母算個鳥?”

    “噗!”

    那聚在客棧周圍的眾人忍不住鬨堂一笑!

    霍江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他只聽崔奕一個人的命令,就算蘇凌雪將來要嫁給崔奕,他也沒什麼好擔心的,蘇凌雪管不到前院的事。

    蘇凌雪這下是一張俏臉繃的通紅,有些下不了臺來。

    不過她到底是有幾分城府,面色很快恢復平靜,

    她來的目的就是要讓程嬌兒知道,留下來不會有好日子過,好不容易到了城門口,必須讓程嬌兒知難而退。

    “霍統領誤會了,我只是想去看望嬌兒姑娘罷了,別無他意。”

    霍江油鹽不進,“她是我們侯爺的嬌妾,請問蘇姑娘以什麼身份去看她?”

    蘇凌雪抿了抿唇,沒料到這個霍江是塊硬茬,忍下羞怒,“霍統領,太皇太后已將我賜婚給侯爺,我祖父也有此意,嬌兒又因我受了委屈,我想.....”

    霍江冷聲打斷她,“蘇姑娘,本將是個粗人,也知道女子該謹言慎行,珍惜閨譽,你一個黃花大姑娘,在外頭拋頭露面,動不動說自己許給這個許給那個的,不大合適吧,可別丟了太傅府的臉面!”

    末尾,霍江撩著眼皮帶著幾分嘲諷,“蘇姑娘比起你姐姐,還是差遠了!”

    蘇凌雪聞言頓時色變,眼底的怒火熊熊燃燒著,彷彿要吞了霍江。

    她平生最恨別人拿她跟她姐姐比,那個女人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有人拿她們比較,偏偏這人還是崔奕的心腹。

    蘇凌雪心中已是惱怒到了極致,一張小臉扭曲著,紅一陣白一陣,最終咬著牙鐵青著臉離開。

    霍江對著她們的背影,癟了癟嘴。

    他一向軟硬不吃,擺架子也好,裝溫良也罷,在他這通通不管用。

    崔奕讓他護住程嬌兒,這就是鐵律!

    接近午時初刻,太極殿的大門才緩緩打開,一眾文武大臣神色各異從裡頭邁出。

    率先出來的是一身正一品官服的徐淮,他一張臉猙獰到了極致,手裡的笏板被他一折兩段,隨手丟在了兩側的白玉石欄下,

    眾臣瞧見此舉均是心驚膽戰。

    徐淮一派的官吏匆匆追了上去。

    “大都督息怒!”

    “朝中御史

    瞧著呢,若是再被參上幾本,於我們更加不利。”

    “我呸!”徐淮吹鬍子瞪眼怒道,“一些個沒卵用的娘炮,老夫怕了他們不成,明日有誰敢彈劾老夫,老夫就殺了他全家!”

    那三名官吏聞言苦笑不已。

    “崔奕那個混賬,在太皇太后那裡受了氣,就鉚足了勁往老子頭上扣屎盆子,衛所糧倉空虛是兵部的事,居然找茬找到了五軍都督府來了!哼!”

    徐淮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大步下了臺階。

    其中一紅袍官員硬著頭皮勸道,

    “大都督,衛所歸五軍都督府直轄,咱們脫不了干係,近來崔相一直在查衛所軍糧失竊一事,手中已經掌握了不少證據,大都督,還請您儘早決斷,莫要跟崔相扛下去了。”

    徐淮擰著眉沒有立即吭聲,他龍驤虎步往前疾奔,走了一段又忽然停了下來,一雙豹眼怒目而視,

    “決斷,如何決斷?”

    那紅袍官員神色嚴謹,輕飄飄吐出四個字,“棄卒保帥!”

    徐淮聽了這話,怒得跳了起來,“什麼?棄卒保帥?那可是老夫的副將!”

    三位官員眼觀鼻鼻觀心,暗想誰叫你兒子貪無止境,夥同副將幹混賬事,被崔奕捉到把柄呢,這次只是失去一位中郎將,下次沒準死兒子!

    徐淮見大家不吭聲,只得將怒火壓下,扶著腰問道,

    “真沒別的法子了?”

    三位官員齊齊搖頭,先前那位紅袍官員見徐淮遲疑,繼續勸道,

    “大都督,您真正的地盤在邊境,只有牢牢掌握住邊境,崔奕再厲害也奈何不了您,他只是個文臣,陛下總不能靠著他打仗,這江山還是得您來守護,您且忍這一陣子,再者......”

    那官員偷偷瞄了幾眼徐淮黑沉的臉色,壓低聲音道,“再者得約束幾位少將軍,切莫再弄出大動靜,以防被崔奕捉到把柄。”

    他不能直說,現在崔奕已經布好局,只等著徐淮幾個兒子往裡面跳。

    徐淮想起那幾個不聽話的兔崽子,就頭皮發緊。

    “哼!”

    他冷哼一聲大步離去。

    崔奕緊接著被眾臣簇擁著出了太極殿,他慢條斯理的用布巾擦拭掌心的汗液,神色無

    波看著遠處徐淮氣急敗壞的身影,唇角微扯,連個冷笑都欠奉。

    周邊的大臣十分解氣地恭維著,

    “都說打蛇打七寸,崔相今日可謂是掐住了徐淮的命門,他這些兒子一個比一個不頂用。”

    “不過是些國之蛀蟲而已,身為當朝將領竟然敢私開糧庫,倒賣軍糧,中飽私囊,簡直豈有此理!”兵部侍郎義憤填膺道,“信得侯爺雷霆手段,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否則還被他們給逃脫了!”

    “侯爺英明!”

    “崔相料事如神!”

    “........”

    大家嘴裡附和一番,心裡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誰都知道崔奕被太皇太后壓著必須娶親,就連剛得的小妾也被太皇太后下旨送走。

    估摸著這位是在後宅受了氣,今日氣場全開,把怒火全部撒到了徐淮身上。

    頭一回,這些被徐淮欺壓慣了的官員,居然有些同情起徐淮來。

    不過,這位嶽峙淵渟的侯爺,雖然在女人身上屢屢受挫,可在朝堂手腕上卻無人能及。

    徐淮那暴脾氣遲早是崔奕囊中之物。

    崔奕不理會眾人的吹捧,一邊下臺階去,就看到一個小太監朝他急匆匆走了過來,小太監朝他低語幾句,崔奕眉頭就皺起,他揮了揮手,將眾臣揮退,直奔外朝。

    到了那小門處,見著陳琦迎過來,冷聲問道,

    “怎麼,人沒攔下來?”

    “攔下來了,但是嬌兒姑娘不肯回來。”

    崔奕臉色微沉。

    “德管家在尚書府等您,說是有要事稟報。”

    崔奕按了按眉心,今日上朝挖了徐淮的一個牆角,斬了他一隻臂膀,崔奕也算是鬆了一口氣,心情略有好轉,只是想起程嬌兒,心頭如熱浪滾過,生出幾分焦灼。

    他一言未發,疾步回了尚書府。

    德全看到他,連忙擦著汗小跑著上前,

    “侯爺!”

    “何事?”崔奕神色微沉,大步入內。

    德全忙跟了上去,躬身一拜,

    “侯爺,老奴已經請了沈老太醫來,就在外面候著,老奴覺得有必要給嬌兒姑娘把把脈,還請您示下!”

    崔奕聞言瞬間變了色,眼尾如銳利的刀刃一般死死盯著德全,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崔奕的神情繃緊,深邃的眸眼裡隱隱泛著一抹鋒芒,彷彿下一瞬就要破土而開。

    德全也跟著萬分緊張,額頭都滲出了汗珠兒,“主子誒,老奴的兒媳婦瞧見了嬌兒姑娘,說是她有害喜之症!”

    崔奕聞言腦子裡轟了一下,那一貫鎮靜的臉龐,此刻竟是輕微的抽搐著,一股不可思議的喜悅席捲心頭,復又被空歡喜一場的擔憂給壓了下去。

    他薄唇緊緊抿著,眼底翻騰著無數情緒。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平復心情,啞聲問道,

    “她現人在何處?”

    “霍江已經追上了她,將她安置在西城門口的福來客棧。”

    崔奕顧不上脫下厚重的朝服,大步朝外走去,

    “陳琦,去將諸葛均叫來,讓他坐鎮尚書府。”

    “走,去西城門!”

    崔奕的身影一眨眼消失在門口,出了宮門,他在馬車上換了一身輕便的直裰,閉著眼平復著心情。

    他內心的喜悅難以言喻。

    不僅僅是他很可能有了孩子,更多的是他有了留下她的底氣。

    有了孩子,那丫頭的心也定了。

    馬車朝西城門口飛馳而去,

    崔奕卻是心急如焚。

    一刻鐘後,崔奕俊挺的身影已出現在了樓下,那位白鬍子花花的沈老太醫已被帶到了樓下,老人家吹鼻子瞪眼的,臉色很難看,顯然是一把年紀被折騰得不輕。

    不過他在崔奕面前還是不敢造次,規規矩矩上前行了一禮,

    “侯爺。”

    “老太醫不辭勞苦,崔某慚愧。”崔奕回了一禮,語氣也是難得溫和。

    沈老太醫略有幾分受寵若驚,還奇怪地看了一眼崔奕。

    不過崔奕沒時間跟他寒暄,連忙大步入了客棧,隨後上了二樓。

    陳佑與兩位婆子就候在二樓雅間之外,看到崔奕親自來了,眾人面露喜色。

    崔奕悄悄打了個手勢,大家魚貫而出,退到了樓梯口。

    崔奕緩緩走到雅間外的甬道處,深深吸著氣,原先想進去,到了門口不知為何又止住了步子,扭頭看了一眼德全和沈太醫。

    德全會意,示意沈太醫跟著他向前。

    德全親自敲了門,

    “絮兒,嬌兒姑娘呢,我請了大夫

    來,給姑娘把把脈。”德全緊張地聲音發顫。

    即便信任自己兒媳,可這種事也不敢託大,誰都有看走眼的事,最終是否懷孕,還得看太醫的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