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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洱並不是沒有看見馮茗那難以置信的僵硬神色, 但她根本不在意他的想法。

    當初那一個會無條件慣著馮茗的傻子姐姐,早就不存在於世間了。

    回到孃家,桑洱很自然地住進了原主以前的閨房。

    尉遲蘭廷作為遠道而來的貴客, 被安排在了府邸內朝向最佳的客房裡, 與桑洱住的地方相隔不遠。從尉遲家來的隨從,也受到了很好的款待。

    這一趟,本來就是為了見原主病重的奶奶才回來的。桑洱在房間喝了兩杯水, 休息了片刻, 就去見了她。冬梅則留在了房間裡給她收拾東西。

    估摸著他們也要在這裡住上幾天, 衣服總不能一直塞在箱子裡。

    太夫人的房間裡燒著暖爐,十分安靜。地面鋪著毯子。

    榆木軟塌上,躺著一個蒼老婦人, 青絲白雪, 相貌是很慈祥的。形容憔悴,兩頰瘦得凹陷, 眼眶下瀰漫著黑暈,行將就木的模樣。

    在原主的記憶片段裡, 這位太夫人可以說是馮家的一股清流。桑洱一看見她, 就有淡淡的親切感油然而生, 輕輕牽住了她放在被子上的那隻長滿老人斑、枯瘦如柴的手。

    在這個世界裡, 並沒有“修道就能長生不老”的設定。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不管是何來歷、出身,最終都逃不出生老病死、六道輪迴的規律。

    箐遙真人那種鳳毛麟角的仙宗之首,道行已經登峰造極了,其壽命也只不過比凡人長了幾十年而已。

    縱然已年迫日索,看見桑洱來了,看得出馮太夫人還是很高興, 人也連帶著精神了不少。

    桑洱在房間裡待了一個時辰,陪老人喝了點粥,等對方疲憊地睡去了,將老人的手塞回被子裡,退出了房間。

    他們一行人在傍晚前下馬車。此刻,天已經暗下來了,雲邊的豔紅殘陽被沉沉的夜色所覆沒。

    廊下孤燈盞盞,晚風蒼涼。

    這個點兒,正好能趕上晚飯時間。

    畢竟迢迢千里地回家,又帶了夫家貴客,馮家今晚要在府中那明亮華麗的宴客廳裡給他們接風洗塵。

    一張梨花木大圓桌,除了原主第一個弟弟馮慈,其他人都到齊了。

    馮父乃健談之人,能言善道,馮菀也不怕生,席間的氣氛由他們主導,倒也沒有冷場。

    尉遲蘭廷面帶微笑,應答如常。

    往常,只要他不欺負別人,就會是這樣的影帝模式。

    桑洱嘀咕。

    而另一邊,馮母今夜卻頻頻有些走神。

    按照習俗,接風宴不僅要準備主人家鄉的菜,也要備一些客人喜歡的菜,免得人家吃不慣。

    由於這是和尉遲蘭廷的第一次見面,廚房所備的姑蘇菜式,都是比較經典不出錯的。輪到準備鳳陵的菜式時,那新來的廚子特意過來問了馮母,說馮桑小姐喜歡吃什麼。

    那一刻,馮母茫然地一張嘴,腦子裡卻是空白的。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不知道馮桑喜歡吃什麼。

    馮母對養女馮菀衣食住行方面的喜好,都稱得上是瞭如指掌,傾盡寵愛地養大了她。可對於一起生活了三年的親生女兒,卻乾巴巴的,擠不出一字半句。

    在馮桑出現前,他們一家人吃飯的座位,是父母居上。馮母左邊為長女馮菀,馮父右手是次子馮慈,馮茗最小,坐在了姐姐和哥哥中間。

    馮桑被接回來後,便坐進了馮茗和馮慈間。馮母每次抬起頭,都能看見她縮著肩,捧著碗,低頭吃飯。在初期,不敢將筷子伸得太遠,只會夾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盆青菜。

    坐她旁邊的馮慈都看不過去了,時不時就會抬筷夾肉,放進她的碗裡。

    他們聊的話題,馮桑聽不懂,亦搭不了話。偶爾理解了淺顯的意思,她就會慢半拍地露出傻氣的笑容。

    但是,在今晚,不管馮母抬頭看了她多少次,對面的桑洱都不曾露出一點捧場的反應。

    她熟練地握筷夾菜,安靜地喝湯。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覷著他們的臉色,試圖融入他們了,連眼神交流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