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淺酌 作品

第177章 挾恩

    由於巢穴裡收留了一個傷患, 桑桑連續幾晚都睡不踏實。

    江折容的傷勢太嚴重了,說難聽點就是半死不活。若他不是金丹修士,早就被鬼差勾到地府了。但即使有金丹吊著命, 他的狀態也還是肉眼可見地差。

    第一天吃了點果腹的粥, 江折容就閉上了眼,氣息很弱, 動都沒動過一下。

    桑桑也沒什麼事兒做,就蹲在旁邊,越看越心驚。終於, 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伸到了他鼻端下, 好在, 還能感覺到微弱的氣流。

    桑桑鬆了口氣,使勁兒搓了搓自己的臉頰,讓自己別想那麼多不吉利的事, 又給江折容掖了掖被子。

    江折容的膚色本來就很白,是那種養尊處優的象牙白, 如今卻呈現出了虛弱的蒼白, 血絡都隱沒了, 嘴唇也頗為乾涸。

    身為妖怪,桑桑自然也是受過傷的。她怕疼, 一丁點的小傷,都會呵著氣舔上半天。但和江折容的傷口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他肯定很疼吧。

    好在江折容的修為高, 一定可以很快好起來。

    結果到了傍晚, 桑桑就發現自己樂觀得太早了。

    她看江折容睡覺了, 就出去忙自己的事了——採回來的碧殊草還沒移植到小菜園裡。在外面忙活到傍晚, 她便跑去廚房, 做了燜肉,把肉燉得口感軟爛,盛了一碗,端進了巢穴,打算叫江折容起來吃點東西,一摸,才發現他體溫不太對勁,發起了高熱。

    不好。

    桑桑連忙翻箱倒櫃,喂他吃了丹藥,又提著小木桶,在巢穴附近晃盪了一圈,找來了幾捧乾淨的雪,用雪水浸溼布巾,敷在江折容的額頭上,還把洞穴裡所有的被子、暖爐都找出來。

    就這樣一直守著他,不斷地換水,到了天微微亮時,江折容的高熱終於退了。桑桑呵欠連天,迷迷瞪瞪地就挨在旁邊,睡了過去。

    炭火爐烘出的火光,讓洞中的空氣乾燥而暖和,桑桑忙前忙後,穿著薄薄一層衣裳,都覺得有些熱。可她睡著以後,爐中的炭火漸漸變弱,溫度也降了下來。

    倒春寒的季節,洞穴的門堵得再嚴實,也總有溼冷的風,從看不見的縫隙裡鑽進來。桑桑一開始還歪著頭,大剌剌地躺平。睡夢中漸漸感到了冷意,她迷迷糊糊地蜷縮成了一團,不知不覺就往旁邊一滾,擠向了一旁。

    ……

    一夜就這樣平靜地過去了。

    在雪地裡趴了太久,即使被暖爐環繞,手足肢體也還是冷的。傷口隱痛,難以真正入眠。但這一回,江折容卻睡得很沉。翌日早上,他的高熱退了,緩緩甦醒過來,幾乎是瞬間,便察覺到了自己的被窩裡多出了一個人。

    那隻叫桑桑的小妖怪,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擠進來的,在睡夢中,緊緊地纏著他的左臂。偏偏,她的身子躺歪了,還比他躺得上了很多,腿朝向遠處,軟乎乎的臉頰壓著他的鎖骨,額頭的碎髮若即若離地拂著他的下頜。氣息咻咻,像一塊柔軟又溫暖的小粘糕。

    凍僵了的手足,似乎都被她捂得熱了起來,那縷從她肌膚上滲出的桃子甜香氣,也越發馥郁了。

    江折容剎有些僵硬,下頜也緊繃了一下。他動了動,就喚醒了桑桑。看到雙方的姿勢,桑桑心裡一緊,爬了起來,懊惱地說:“對不住,小道長,我昨晚犯困了,不小心在旁邊睡著了。我沒有壓到你的傷口吧?”

    “……沒有。”

    “那還好。”知道自己沒闖禍,桑桑放心了一點兒。炭火爐已經快熄了,洞中陰風陣陣,她鼻子發癢,打了個小小的噴嚏,起身,披上了外套:“小道長,既然你退燒了,我就去拿點吃的進來吧。”

    桑桑跑遠了。

    江折容撐起身體,靠著洞壁,出神了片刻。彷彿是無意識地,用手背摩挲了一下面頰。那兒明明空 無一物,卻彷彿還是附著一些旖旎而癢癢的觸感。

    .

    吸取了這個教訓,之後的幾天,桑桑沒有再在江折容旁邊睡覺了。畢竟她睡姿很不老實,那天完全是僥倖。萬一到時候翻個身,抬抬腿,壓到了江折容的肚子,那就糟糕了。

    當然,不管再貪睡,她半夜也至少會從床上起來一次,去看看江折容的情況。

    江折容的傷情不太樂觀,之後幾日,一直在清醒和昏沉中交替沉淪。低熱還總是在傍晚時找來。好在,總體都是在向好發展的。

    同時,也因為江折容的餘毒未散,他如今換藥、吃飯、喝水,全由桑桑包攬。

    相處的時間多了,桑桑感覺到,江折容的性格,似乎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更冷淡寡言,更難以猜出他的想法,不再那麼容易害羞了。

    但桑桑很快就找到了理由——人總會因為經歷而改變性格,她又不知道這三年裡他經歷了什麼。

    而且,三年前,她和江折容真正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還不滿一個月。這麼久沒見了,會有點生疏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