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089

    跟在江折容身邊,桑洱過了幾天吃飽了睡、睡醒了吃的舒服日子,慢慢地養好了精神。

    一切都很完美。只除了不能擅自離開房間這一點,讓桑洱有點憋悶。

    桑洱讓江折容給她準備衣服和鞋子,以防哪天她突然要變成人形時沒衣服穿。江折容還挺信守承諾的。第二天,他就獨自外出了一趟。

    暮色四起時,江折容帶回了一個……箱子。

    木箱裡裝滿了姑娘的衣裙。桑洱蹦了上去,在衣服堆裡鑽來鑽去,粉爪子一左一右地拎起了兩件不同顏色的衣裳,疑惑地問:“這不是一模一樣的款式嗎?你怎麼買了兩個顏色?”

    江折容垂首,聲音有點悶悶的:“我沒有給姑娘挑過衣服,不知道怎麼選,就都買回來了。”

    長這麼大,江折容從來沒有認真地看過女孩子家那些軟綿綿、香噴噴的細軟之物,更別說挑選了。沙丘城的民風頗為熱情彪悍,與他生長之地的婉約人情是兩個極端。那裁縫鋪的老闆娘看見江折容站在店鋪裡,一副束手束腳的模樣,還咯咯笑著走了過來,打趣他是不是要給新婚妻子買衣服。

    嚇得江折容不敢久留,付了錢,就夾著箱子落荒而逃了。

    桑洱:“……”

    桑洱看了看這滿滿的一箱衣服,再看了看江折容,眼神變得有點兒一言難盡。

    因為,據她猜測,江折容的家族最遲在年底就要因為某些變故而敗落了。現在的江折容是手頭闊綽的公子少爺。幾個月後,可未必還有這樣的富貴日子享受。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在花錢這麼大手大腳的,以後變窮了,他可怎麼辦哦?

    桑洱正在腹誹,忽然聽見江折容猶豫了下,問她:“你要不要變回人形,試一下這些衣服合不合身?”

    “先不了。”桑洱想了想,回絕道:“我變人後,你這房間藏不住我。之後再說吧。”

    經過了這幾天的休養,桑洱估摸了一下妖力,其實她已經可以化成人形了,只是不太穩定。

    而且,這座府邸也不是隻有江折容一人住,一個大活人和一隻拳頭大小的動物相比,無疑是後者更容易藏身。

    萬一被人發現了,她肯定就乘不上江折容的“便車”去觀寧宗了。桑洱才不會自找麻煩。

    江折容輕輕點了點頭:“也是。”

    只是,說不清為何心底會閃過一絲淡淡的失望。腦海中,彷彿有什麼模糊的畫面,不受控制地一閃而過——狹窄昏暗的一隅,趴在地上的少女,和垂落的烏髮後,那雙狡黠瀲灩的小挑眼。

    .

    江折容的房間沒有多餘的床鋪。離床不遠處,倒是有一張柔軟寬大的貴妃椅。

    伶舟只當桑洱是跟班,沒有把她當女人看待過,睡覺時,哪怕桑洱躺在他胸口上,四仰八叉,呼呼大睡,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江折容顯然與伶舟是截然不同的一類人。即使桑洱是原形,“男女授受不親”的鐵律在他這裡依然不可逾越。這幾天夜晚,桑洱都睡在貴妃椅的一角,肚子上蓋著手帕,當是被子。

    這天午夜,桑洱被一陣異響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翻了個身,慢慢睜了眼。

    屋外狂風大作,枝葉搖晃,黑影在窗紙上不住晃動。傾盆暴雨的水珠連成了密集的銀線,直墜而下。

    好大的雨。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下的。

    但吵醒桑洱的並不是這場暴雨,而是來自於床鋪那邊的響動——噼裡啪啦的雨聲幾乎要將這一陣陣痛苦的悶哼蓋住。若非耳力好,還真聽不見。

    江折容怎麼了?

    桑洱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跳了下地,飛快地跑了過去,躍上了床旁腳踏,爬到了江折容的被子上。

    床幃中垂著明珠,隔了綢緞,灑下了一片暗青的光。江折容的睡相非常規矩,雙手置於腹上,但他的面容卻不如姿態那麼安然。眉心緊皺,額上凝著薄汗,一副痛苦又醒不過來的模樣。

    這個樣子,不像是做噩夢,倒像生了急病。

    “喂,江折容,你沒事吧?”桑洱兩隻後腿站起,雙手縮在護心毛處。

    喊完了,看他沒反應,桑洱繼續往前爬,忽然,感覺到自己踩著的地方很燙。

    桑洱愣住了,低頭。

    她現在踩著的地方,是江折容的胸口,與和她的粉爪爪之間,只隔了一層薄薄的衣衫。

    不太對勁。他的心口怎麼會這麼熱?

    妖怪的身體手短腿短,太麻煩了。桑洱當機立斷,下了地,變回人形,從箱子裡抽出一件衣服披上,束好衣帶,快步回到床邊。

    一扯開江折容的衣服,桑洱就吃了一驚。

    少年那略微單薄的白皙胸膛,靠近心臟的地方,肌膚上竟浮現出了血紅色的紋路。彷彿冒著火焰的熔漿,不屬於他的身體的、瑰麗而駭人的東西,在肌膚表面竄動、燃燒。

    “這是什麼東西……”

    桑洱傻眼了,手停在半空,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這應該不是病吧?她可從沒見過這麼古怪的現象。

    就在這時,這些肆虐的火紅紋路,彷彿已燃燒到了極致,盛極必衰,竟慢慢開始收回、消失,肌膚恢復了白皙。

    彷彿緊繃的琴絃鬆弛了,江折容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若不是他額上還殘餘著汗水,且胸口還很燙,桑洱都要懷疑自己看到幻覺了。

    就在這時,彷彿感覺到壓在自己腹上的重量,江折容眼皮一動,幽幽醒來。

    一睜眼,他便與坐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對上了目光,大眼瞪小眼:“……”

    此刻,桑洱的右手正揪著他的衣襟,扯得他衣裳凌亂,胸膛大露;左手則大剌剌地按在了他胸口的皮膚處。知情者知道她在探溫度,不知道的人怕是會以為她是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