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蜚 作品

78、第 78 章

    上界三分, 人族在東,妖族居南,而魔族卻獨佔西北兩地。雖地域遼闊, 但比之山明水秀的人族境與日日花紅柳綠的妖族境, 卻是遜色了不少。

    這裡的山怪石嶙峋, 水則多色澤詭異。又因少見旭日, 魔族境內的樹木花草不僅少,還長成了一副扭曲而奇怪的模樣, 唯有看得久了才會從中品出一種奇特的美感。

    只可惜佘宴白現下並沒有心情,細細地去欣賞魔族境內與別處迥然不同的景色。他化作一條雪白的大蛇,掩藏了氣息與身形,飛快地穿過魔族廣闊的疆域, 只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向西北蜿蜒而去的淡痕。

    用了約一天的功夫,他才到了此行的終點,一個連魔族都不願意靠近的地方——深淵。

    大蛇在地上盤了幾圈, 猩紅而冰冷的蛇瞳望著距離他只有幾丈之遠的深淵。平坦的地面像是被神靈無意劃了一劍, 突兀地裂開了一道狹長且極深的口子, 濃黑的魔氣便從此滾滾湧出, 將整個魔族的領土都籠罩在一片不詳的晦暗之中。

    須臾之後微光一閃,雪白的大蛇突然消失, 而原地則出現了一位身量高挑、唇紅齒白的美人。

    佘宴白抬腳, 一步一步地走到深淵的邊緣, 一襲緋紅的寬鬆衣袍被湧上來的魔氣吹得獵獵作響, 未被束起的兩縷長髮往後飛起, 如兩條上好的黑色綢帶般在濃郁的魔氣中曼舞,幾乎要與之融為一體。

    他垂下眼簾,久久地凝視著腳下深不可測、令人只肖望一眼便會心生畏懼的深淵。

    猶記得兩千年前, 他曾如喪家之犬一般逃到此處——無力地跪趴在深淵邊緣,張開乾裂泛白的唇瓣、大口大口地喘氣,汗水溼透了全身、使得他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拖出來的一樣。

    他愣愣地望向深淵,甚至還來不及心生害怕,便閉上眼果斷跳了下去。只因身後的追兵將至,而這傳說中的絕境對當時倉皇無措的他來說,是唯一可能尋覓到生機的地方。

    下墜的過程有多久他不記得了,或許有三五天,也或許只有短短的幾個時辰。他只知道越往下,魔氣

    便越濃厚,以致於拂過身體時猶如一把把鋒利的細刀,先是將一襲沾滿塵土的衣衫割成襤褸,令人形如乞丐。然後會劃破細嫩的皮肉、刮掉不甚堅硬的鱗片,令人帶著滿身的傷痕與血腥落入生活著無數兇殘魔獸與靈植的淵底。

    然而便是跳下去了又如何,那些貪婪的無恥之徒並不願意就此放過他,他們多年的籌謀成了一場笑話,便瘋了似的想從他身上得到一些寶貝,好彌補一二。

    絕望之下,他只能懷著死志、踉蹌著走進美麗又危險的孽生海,任由那溫涼的海水先是侵蝕他的皮肉骨,接著是神魂……到後來,他只記得很痛,身體的每一處都在痛,可是他既無法大喊大叫以減輕體內的痛苦,也流不出因疼痛而產生的眼淚。

    只偶爾低頭時,用渾濁不堪的眼睛隱約看到,如夢似幻的粉色海水被他染得殷紅,髒了,真難看……

    其實最痛的還是神魂,像是被無數細如牛毛的彎針穿透並牢牢地勾住了一小塊,且那彎針後連著長長的線,而線的尾部好似被深恨著他的人握在了手心裡。

    然後在某一刻,他已然痛到麻木的時候,長線才開始齊齊收緊,接著猛地往四面八方狠狠一扯,那無數彎針便將他撕成了一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