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蜚 作品

47、第 47 章

    元朔帝去世後第七日。

    是夜, 先帝回魂,生人當迴避。

    新皇有令,入夜後諸人不得隨意外出, 以免驚擾先帝亡靈。

    敖夜匆匆來到棲鳳宮偏殿,喚醒正在熟睡的佘宴白, 一邊幫他穿衣,一邊低聲解釋道, “此前我令天河等人入宮, 為的便是在今夜送阿爹與阿孃離開。一直沒有告訴你, 是我疏忽了。”

    佘宴白半睜著眼,配合著他的動作,對他離經叛道的話卻絲毫不感到驚訝。

    也是, 作為人的他自然是一無所知的。但那天,作為蛇的他可是把敖夜的打算聽得一清二楚。

    而他淡定的反應, 對敖夜來說已然足夠, 教他鬆了口氣。

    面對別人時, 他說得冠冕堂皇, 唯有自己知曉心底滋生出的忐忑不安。

    “他們生前就被困在這兒多年, 我不想他們死後也不得解脫。”敖夜取出一件厚實的披風披在佘宴白身上, 然後俯身為他繫上帶子。

    佘宴白微微仰頭, 望進敖夜深邃的眼底, 那裡有諸多難言的情緒, 最後皆化作一抹釋懷。

    敖夜垂眸一笑, “等過幾年敖珉成長起來,我就帶你回北境守著他們,然後過我們自己的小日子。等我們的年歲再大一些的時候,就收養個乖巧的孩子。”

    佘宴白移開視線, 摸了摸腹部,意味不明道,“□□的事就算了吧。”

    畢竟他肚子裡就有一個呢,至於乖不乖巧,那另說。

    “嗯。”敖夜嘴上應道,眼中卻不禁浮現出一絲遺憾。起初他對孩子也是可有可無,但那日的一場空歡喜,倒令他真生出了幾分念想。

    但既然佘宴白說不要,那他也不會強求,大不了到時候花錢請人把他埋進佘宴白的墓裡。

    敖夜摸了摸佘宴白微冷的臉頰,嘆道,“我們該去送阿爹阿孃最後一程了。”

    佘宴白點了點頭,想了想安慰道,“天道還算公平,他們此生受了諸多磨難,想來來生會一帆風順。”

    敖夜牽著他去主殿,聞言只是淡淡一笑,“希望他們來世能託生在尋常百姓家,做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夫妻,能夠一生一世一雙人。”

    佘宴白反覆咀嚼著敖夜的最

    後一句話,那是元朔帝今生未曾履行的約定,也是敖夜決心要做到的事。

    他不禁抬眸凝視敖夜的側臉,不苟言笑時顯得冷峻,偏偏面對著他時,眉梢眼角總會掛著一絲動人的溫柔。若他只是一個壽命不過百年的凡人,怕是早就徹底淪陷於他的深情之中了。

    不過就算不是,他也快了不是麼?

    佘宴白心下嘆氣,如果是以前,他哪裡會顧忌敖夜身在孝期不宜行房,怕是早就強行壓倒他了。還有他最虛弱的蛻皮期,應該一經察覺就會回妖皇宮,而不是至今還留在敖夜的身邊。

    察覺到他的視線,敖夜側過臉,月光落入他眸中化作繾綣的溫柔。

    “怎麼了?”

    “沒什麼,繼續走吧。”佘宴白搖搖頭,手捂著胸口,試圖壓下滿腔紛亂的思緒。

    不能再想他了。

    .

    因著敖夜那一道生人迴避的命令,棲鳳宮內自葉修筠仙去後就一刻不停的哀樂已然停下,宮內的太監、宮內和侍衛等早早就被驅離,只在宮外留著幾個可信的侍衛負責守衛。

    從偏殿到主殿,一路上安靜的可怕,只有兩人輕微的腳步聲在夜色中迴盪。

    主殿門外掛著的招魂幡在夜風中飄揚,如同在呼喚逝者的亡魂。

    而殿內,除了孟天河一行人,還有神情略顯茫然的敖珉與福全,他們被敖夜臨時派人從床上喊來,眼底還有未散盡的睡意。

    “孟將軍,姜大夫,你們怎麼會半夜三更出現在宮裡?”福全皺了皺眉頭,問道。

    “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嗎?”敖珉握緊了手杖,不安道。

    不止是他倆,阿寧同樣對今夜要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他站在孟天河身旁抓著他的衣角,不時偷偷地打個哈欠。

    孟天河與老薑頭互視一眼,最後只道,“等陛下來了,兩位就知道了。”

    再多的,他們就不說了。

    福全和敖珉無法,只能耐心等候敖夜的到來。

    所幸他們沒等多久,便聽見敖夜與佘宴白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隨後看到兩人相攜出現在殿門口。

    “陛下?”孟天河出聲詢問。

    敖夜頷首道,“事不宜遲,開始吧。”

    他鬆開佘宴白的

    手,一撩衣袍,跪在靈前,淡淡道,“敖珉,跪下,再給阿爹阿孃磕個頭。”

    說罷,他彎下脊背,三叩首。

    佘宴白像之前那般,未曾叩首,只跪坐在靈前的軟墊上。他手指微動,一道妖力從他指尖飛出,鑽進靈柩後覆蓋在早就陷入永眠的兩具屍體上。

    有這道妖力在,起碼能保敖夜的爹孃在回家的路上不會因為碰撞等原因出現問題。佘宴白摸了摸腹部,想著就當是為小崽子盡一盡孝。

    敖珉依言照做,磕完頭直起身時不禁瞪大了眼睛。

    只見孟天河與數個身材高大的侍衛走到帝后的靈柩兩側,竟為其套上了粗繩與棺槓。

    “皇、皇兄,這是作甚?”敖珉就要上前阻止他們大逆不道的行為,“您怎麼能讓他們動父皇母后的靈柩呢!”

    敖夜按住他的肩膀,“稍安勿躁。”

    “陛下這是想送先帝先後回北境?”福全的視線在孟天河他們身上繞了一圈,心中有了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