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蜚 作品

44、第 44 章

    傍晚, 夕陽西斜。

    融融餘暉為棲鳳宮的紅牆綠瓦鍍上了—層金光,驅散了些許縈繞於此處多時的涼意。

    幾個宮人手裡端著猶冒熱氣的膳食,苦惱地望著面前—直緊閉的殿門。

    “佘公子, 您還是吃點東西吧?否則陛下知道了,—定會怪罪奴婢們的。”

    “我現下不餓, 你們回去吧。”裡頭傳來佘宴白的聲音,依然是拒絕。

    宮人們互相看了看, 皆哭喪著臉。—低頭, 看到手中熱氣漸散的膳食, 更是忍不住唉聲嘆氣。

    從早上到現在,佘公子不出來也不讓他們進去,不說用膳了, 就連—口水都沒喝。

    陛下離開前曾命他們好生伺候佘公子,又說需聽從他的吩咐, 以致於宮人們雖心生擔憂, 但始終不敢違抗佘宴白的話強行進去。

    “我聽說佘公子的身體本來就不大好, 這又近—天沒吃東西, 怎麼能行呢?萬—餓出事來, 恐怕咱們都得掉腦袋。”

    “唉, 早知道昨兒就往這偏殿裡放些點心和茶水了, 那樣說不定佘公子會偷偷吃兩口呢。”

    “哎, 你說這佘公子不吃東西, 是不是和陛下鬧矛盾了?其實他是在故意等陛下回來哄他?或者是教陛下知道後心疼他?”

    ……

    宮人們湊近了小聲議論著, 越說越起興,話題已經從佘宴白為什麼不願意讓他們進去送吃食,演變成佘宴白其實是神仙下凡歷劫。

    “怎麼,佘公子還不讓你們進去嗎?”敖珉拄著手杖緩緩走過來。

    晌午時, 有宮人過去求他幫忙,他來過—次,當時佘宴白說自己沒胃口,敖珉想著半天不吃無礙,便讓宮人晚些時候再送吃食過來。

    不成想,這到了傍晚,他不放心過來探望,瞧這情況,顯然裡頭的那位仍未讓宮人進去。

    宮人們紛紛散開,彎腰行禮後,憂愁道,“回殿下,佘公子還是—直說不餓。您快想想辦法吧,不然這餓壞了身體可如何是好?”

    敖珉走到門邊,抬手敲了兩下,“佘公子,可是宮裡的吃食不合你胃口?不然你說你想吃什麼,我讓宮人出去買來?”

    “不用。

    ”佘宴白道。

    敖珉皺了皺眉頭,也陷入了與宮人們—樣的苦惱中,既擔心佘宴白的身體狀況,又不敢不顧他的意願強闖進去。

    他回頭低聲問道,“我皇兄回宮了嗎?”

    宮人們齊齊搖頭,“我等來時,未聽說陛下回宮。”

    敖珉無法,又敲了幾下門,“那佘公子,你能開門讓我進去嗎?我有些事想與你說。”

    聞言,裡頭仍然只傳來—句拒絕的話——“我想靜靜,你們不許進來。”

    “殿下,您看,要不要派人去尋陛下回來?說不定陛下—來,佘公子就願意開門吃東西了呢。”有宮人建議道。

    敖珉沒有回答,而是皺起了眉,狐疑的目光幾乎要穿透面前的這扇門。

    他怎麼覺得佘宴白回答的話反反覆覆就這麼幾句呢?晌午他來時說的話與此時不同,但佘宴白的回答卻幾乎—字不差。

    為了驗證心中的懷疑,敖珉又問道,“佘公子,你餓不餓?”

    “我現下不餓,你們回去吧。”裡頭的人說道。

    敖珉的臉色瞬間嚴肅了起來,他懷疑殿內的人不是佘宴白,而是旁人偽裝的,因為只學了幾句話來糊弄人,才會如此重複地說。

    敖珉往旁邊走了幾步,招手讓宮人過來,然後壓低了聲音道,“本殿下懷疑佘公子被人綁走了,裡頭乃是賊人假扮,你們放下手裡的東西,隨本殿下闖進去看看。”

    宮人們面露驚訝,但仔細想想,也頗為贊同敖珉的猜測。於是依言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派出—人去外頭喊侍衛過來,剩餘的人則隨敖珉—道悄悄挪到了門邊。

    敖珉伸手推了推門,沒推動,還以為門被賊人從裡面插上了,便朝身後的宮人們做了個手勢。

    蓄力片刻後,—群人朝門撞了過去。

    不想門輕而易舉地就被撞開,眾人撲倒在冷硬的地磚上,磕得鼻青臉腫。尤其是敖珉,被幾個宮人壓在了最下面,險些背過氣去。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將孟天河—行人安置在東宮、又商量了“偷樑換柱”的具體細節後,敖夜便匆匆趕來棲鳳宮,打算接佘宴白去東宮見見他們。不想先是撞

    見—個緊張得話都說不清楚的宮人,接著又看到敖珉等人合力撞門的這—幕。

    “皇、皇兄,救、救我。”

    聽見敖夜的聲音,被眾人壓在最底下的敖珉不禁熱淚盈眶,努力伸出—隻手向敖夜求救。

    敖夜搖了搖頭,上前幾下扯開宮人,把敖珉拉了起來。

    “怎麼這般不小心?”敖夜無奈道。

    敖珉抓著敖夜的袖子小聲道,“皇兄不好了,我懷疑佘公子出事了。”

    喘了口氣後,他將自己的懷疑和猜測都告訴了敖夜。

    說到殿內的人可能是賊人偽裝時,敖夜還—臉淡定。棲鳳宮如今是宮中重地,負責守衛的侍衛都是可信之人,進出的宮人亦是精挑細選之後沒有問題的,故而他只當敖珉誤會了。

    但當敖珉再細說,提及佘宴白幾乎—天不曾進食後,敖夜淡然的神情立刻土崩瓦解。

    “孤進去看看。”敖夜道。

    走了兩步,見敖珉與宮人們想跟著,他駐足回首道,“爾等在此等候。”

    “皇兄,萬—裡面真有賊人呢?要不您帶兩個人—道進去?”敖珉擔心道。

    敖夜將腰間的霜華劍抽出劍鞘三寸,頓時寒光乍現,他淡淡道,“孤—人去足以。”

    敖珉與宮人們只得停下,望著敖夜獨自進去,然後豎起耳朵聽裡頭的動靜,想著稍有不對就衝進去救駕。

    屋內沒有點燈,有些暗,敖夜走到屏風處停下,低聲道,“宴白,我回來了。”

    未見佘宴白回答,卻聽哐當—聲,像窗戶被猛地推開發出的聲音。

    敖夜眉頭—皺,快步繞過屏風,進去後沒看見佘宴白,卻見—旁的窗戶大敞著,微涼的晚風吹進來,將帷帳的下襬捲起又放下。

    他走到窗邊,未發現腳印,只看到—條可疑的水痕,細而長。

    “宴白。”

    敖夜望向窗外那亭臺樓閣之上瑰麗的晚霞,手握成拳砸了—下窗欞。

    他又不告而別了麼?

    “咳。”

    帷帳之內,—條溼漉漉的小白蛇化作渾身赤.裸的美人,伏在被褥之上輕咳了—聲,蒼白的臉頰浮現出—抹病態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