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七 作品

27、哄人

    第27章



    “戲也不聽了?”



    秦冬霖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模樣姿態懶散,聲音莫名有些輕,像是被抽取了渾身的骨頭,沒力氣邁步一樣, 這個時候, 他身上屬於劍修凜然不可近觸的銳利便如冬末春初, 殘雪消融, 九尾銀狐一族骨子裡透出的儂麗勾魂奪魄。



    看著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兩人身後,酒樓所有雅間小窗的正對面, 坐落著一塊空空的戲臺, 現在已經熱鬧起來。旁邊小臺上坐著的說書先生不知何時悄無聲息退了下去,不少雅間的小窗也開著,裡面或笑、或鬧的竊竊私語聲傳露出來。



    湫十看了眼戲臺的方向,一雙楚楚淚眸彎著,星點的笑意從中流露出來,她極自然地回秦冬霖的話:“現下有比看戲更有趣的事, 我打算去湊一湊熱鬧。”



    一看她這躍躍欲試的神情,跟著秦冬霖身後的長廷就忍不住面色發苦。



    “你怎麼還不回?”湫十隨口一問, 徑直下了盤旋狀的樓梯,“臨安城民風淳樸, 住民大多生性和順, 且地臨琴海, 有許多海族特色, 你這幾日可以陪秦叔阮姨逛一逛。”說著, 她似乎想起來什麼,稍稍側首,同明月說話:“上回我看那些遊記時圈出的特色去處和吃食還留著嗎?”



    明月飛快地答:“都在呢姑娘, 女使們好好收在房裡了。”



    “重影,你去取來交給少君。”



    秦冬霖慢慢支起身,長長的袖袍上繚繞著雲霧,他不緊不慢地跟在湫十身後,聽著湫十吩咐的這些,眉骨微壓,未置一詞。



    他原本還想說一兩句或嘲諷或不耐的話,現在聽她絮絮叨叨的,又覺得索然無味。



    他總是很容易被宋湫十安撫住。



    出了酒樓,碎金似的光洋洋灑灑落在頭頂,很快將人包裹住,迎面拂過徐徐的風,空氣中都混雜著整條街道的食物的香甜味。



    湫十沒有遲疑,帶著明月往西邊走——那是主城中心驛站的方向。



    雖則先前也能猜到她是要去驛站看那個才醒的程翌,但猜想真被證實之後,秦冬霖胸膛還是低低地起伏了一下,啞啞地笑了一聲。



    他就知道。



    從



    小到大,沒有兩回她是真長了記性的。



    前腳才說讓她不要跟人亂跑,後腳就忘到了九霄雲外。



    真要出了什麼事,像模像樣掉幾滴眼淚紅著眼尾來拽他衣角的還是她。



    麻煩。



    秦冬霖眉心擰起來,在那抹纖細的身影徹底沒入人流之前,他抬腳跟了上去。長廷誒的一聲,也急忙跟上去,他在秦冬霖身側低低耳語:“少主,主君已經等久了,宋城主壽誕將至,主君可能想跟您商議壽禮的事。”



    秦冬霖不高不低地嗯一聲,漫不經心的語調,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宋湫十。”他聲線清冽,給人一種不可高攀的距離感,在距離不遠的地方格外分明。



    見狀,長廷還有什麼不懂的,他噎了一下,將到了嘴邊的話重重嚥了下去。



    湫十才要踏進空間裂縫,聽到秦冬霖冷冷淡淡的聲音,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眸,緊接著,漂亮的眼亮了亮,她提著長長的裙襬躲閃著人流朝他小跑過來。



    “怎麼了?”湫十在他跟前停下來,她腦子轉得飛快,且在這個時候,十分有自知之明。她伸出兩根手指,拽著秦冬霖寬大的袖擺,將他拉到街邊一棵百年大樹下,隨手甩出一個結界,而後看了他兩眼,有些緊張地問:“秦叔是不是要見我?”



    跟上次阮芫一樣,要親自問問她關於程翌,關於那場流言的事。



    秦越身為流岐山妖主,跟阮芫溫和如水的性情不大一樣,換句話來說,湫十每次見到這位努力想表現得慈和,但又屢屢失敗的妖君,都有些發怵。



    她跟誰都愛撒嬌,長輩們喜歡她,說她是開心果,小棉襖,獨獨面對這位身高八尺,氣勢如山的叔父,說話規規矩矩,一板一眼,每次都要拉著秦冬霖一起,但這位叔父在秦冬霖面前素來都是嚴厲的慈父形象,說著說著,問著問著,就成了劍法考校現場。



    秦冬霖目光落在她桃花瓣一樣粉嫩的臉頰上,眸底晦澀,他很快挪開視線,冷聲道:“長廷。”



    “少君。”長廷立刻應聲,下一瞬,聽見男人冰冷不耐的聲線:“留音玉。”



    長廷愣了一瞬,將掛在自己腰上的留音玉取了下來,秦冬霖接



    到手中,點了一道靈力進去,少頃,留音玉那邊出現了一道十分威嚴,中氣十足的聲音,他喚:“冬霖。”



    “父君。”秦冬霖的聲音沒什麼起伏,他掃了眼默默別過頭面對樹根站著望天的湫十,一直緊蹙著的眉心舒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