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七 作品

第117章 第 117 章

    第117章

    烽火漫天的山頭,夜幕像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將整條蜿蜒縱橫的山脈兜頭蓋臉包圍進去,和著遍地屍骸,驟起的黑煙,讓人從心底生出不適之感。

    燒得漆黑的小土坡上,鴉雀無聲。

    倒是山坳下隔得不遠,漸漸收手的三族將領側目朝這邊看過來。他們其中大多都是族內有名有姓的人物,活成了精,修為高,耳聽八方,眼觀四路,即使在戰場中,也時刻在關注程翌,秦冬霖等人的去向。

    特別是陳亦安,在看到程翌被秦冬霖幾人逼進絕路之後,眉頭一挑,朝身後揚了下手,訓練有素的天兵頓時止住了手中揮動的刀戈。不多時,一個將領重重地抹了把臉,上前,低聲問:“將軍,現在就停手,是否過早了些?”

    說完,隱晦地朝山坳上看了一眼。

    言下之意,程翌還沒死呢。

    陳亦安眯著眼,不信邪地反問:“他程翌是什麼大羅金仙,能在那幾位的圍堵中活下來。”

    說完,他指了指一片灰青中火光迸起的位置:“秦冬霖,宋昀訶,伍斐,看見沒?”沒等將領回話,他又自顧自地樂呵一聲,指尖換成了西側,“那邊,陸珏,長廷——”他罕見的頓了頓。

    那將領聽著這些名字,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裡。他樂呵一聲,替頂頭上司將後面的話補充了:“看到了,流夏姑娘也在。”

    陳亦安斜覷他兩眼,慢條斯理地給了他一手肘。

    留影珠發出的光芒在遍地紅光中格外惹眼,離得不遠的人都圍觀了全程。

    看完,頓時炸開了鍋。

    竊竊議論聲似浪潮般擴散開。

    “萬萬沒想到。”

    “真是看不出來。”

    “那件事居然還有這樣的隱情。”

    “……”

    有人唏噓不已,因為顧忌著什麼,更過激的話語沒敢說出來,全部咽回肚子裡。

    有的人則根本不怕,比如陳安之。若說之前,這位繼駱瀛之後的第一大將對程翌的印象是謀求頗深,不安好心,看了影像之後,則成了百無一用的竊賊。

    賊總是死性不改,先偷走妖族的明珠,又接近天族皇女,竊取天帝之位。

    身邊的將領驚疑不定,半晌,抱著手臂上的盔甲搓了搓,道:“我說呢——”

    陳安之:“什麼?”

    “當年發生這事的時候,將軍您還在自己族內苦修,出來時,這事的風波已經過去了。”將領道:“主城有一位嫡姑娘,宋昀訶的親妹妹,雖然之後沒什麼人提及,可之前,她的風頭堪比皇女。”

    “這位主城公主一出生,就得到了妖月琴的認可,很多人說,只要她徹底開竅,妖月琴便會認主。聽人說,她還跟秦冬霖有婚約在身。”

    “後來,她遇見程翌,將人帶回了主城城主府,並且在半月之後帶著人消失得無影無蹤,流岐山和主城因為這件事,差點徹底鬧掰。”說到這,將領又補充了句:“就是那個時候,大長老第一次提出了吞併他界的建議。”

    “很多人不明白為什麼這位主城公主會做出如此選擇,這事在當時鬧得沸沸揚揚,街頭巷尾看戲的人都說是這位小公主生來富貴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將領搖了下頭,臉上突然帶了點唏噓:“現在看來,全是天帝一手策劃。”

    陳安之面無表情聽完將領的描述,冷冷抬眸,望向程翌的方向,提了提唇角:“天族世代積攢出的聲譽,他憑一人之力,毀去十之八九。”

    將領不再說話了。

    若說那顆留影珠給外人的影響是在湖心中投入的碎石,那落在程翌跟前站著的幾人眼中,便像是一鍋熱油裡掉進了冰水,噼裡啪啦炸得他們頭暈目眩,頭皮發麻。

    留影珠上種種,宋湫十她,一個字也沒跟他們提及。

    她總是安安靜靜的,不愛說話,即使開口,也不與他們對視,像一隻易驚而無措的小鳥。

    她將僅有的溫柔留給了他們,而自己,則在一個個圓月高懸的夜,將那些不為人知的往事深深埋進心底。

    宋昀訶一拳重重砸在身側的小灌木上,頓時,木屑與冰屑炸開,一向溫和從容的人此刻面無表情,眼神極冷,看向程翌時,是半分也不掩飾的刺骨殺意。

    伍斐深深皺眉,垂在袖袍下的雙手緩緩緊握。

    程翌的目光卻並未過多停留在他們身上,因為對戰時的過度消耗,他現在說話還是不輕不重地喘著,可臉上卻不是戰敗後的失意憤然,而是一種近乎扭曲的暢快。

    他看著秦冬霖的身軀在留影珠變幻的柔光中變得僵硬,看著他危險地眯起雙眼,看著他冷玉似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迸現。

    看著從來淡漠恣睢的人暴怒。

    秦冬霖眉目冷然:“你找死。”

    沛遺感受到他身上滔天的戾氣,有些承受不住地在半空中翻滾了幾圈,水井般大小的鼻孔裡噴出雲霞般的白色火焰,周圍氣溫急速下降。

    伍叡頭皮發麻。他沒怎麼跟宋湫十接觸過,因而此時,只覺得程翌手段下作,為人不齒,感嘆命運造化弄人,卻不會有那種錐心刺骨的感同身受,令他頭皮發麻的是秦冬霖的狀態。

    這幾日,秦冬霖的情緒控制得非常好。

    程翌不是沒編過一些他和宋湫十之間的事來刺激他,可他就像是壓根沒聽到似的,絲毫不受影響,伍叡一顆心才放下去沒多久,誰知就來了這麼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