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可露露 作品

遺書

    祝以臨沒想到陸娉婷發瘋的方式這麼別出心裁,被拍到的一瞬間,他就知道事情要糟,那個拍照的人應該是陸娉婷提前安排好的,拍完就迅速走人,來不及挽救。

    陸娉婷也走了,祝以臨本想攔住她,但這裡是公共場合,他們剛才那一出的動靜已經夠大了,餐廳里人不多,僅有的幾桌客人和服務生都看了過來,甚至有人認出他,悄悄地拿手機拍照。

    祝以臨戴上墨鏡,和陸娉婷一前一後離開餐廳,陸娉婷八成是心虛,躲著他走,逃命似的上了一輛車,祝以臨礙於身份,不可能把她抓去公安局,告她性騷擾,眼睜睜看著她走了,手裡拿著她留下的那封遺書,心裡五味雜陳。

    陸家的人似乎都不怎麼正常。

    祝以臨知道自己不該來,但聽到陸嘉川曾經自殺並寫了遺書的那一瞬間,他的腦子就不太清醒了,人一衝動就容易做錯事,陸娉婷在事業上的本事不怎麼樣,幹壞事很有天賦,懂得怎麼抓別人的死穴。

    祝以臨何止是被她戳中了死穴,簡直都被戳爛了。

    他回到停車場,上了自己來時開的車,靠著方向盤冷靜了一會兒,心裡猜測,她一定會叫人在第一時間把偷拍的照片發給陸嘉川,陸嘉川現在應該已經看見了。

    祝以臨心情煩躁,拿起手機,給陸嘉川打電話。

    打通了,提示音響了半天,沒人接。

    又打了幾遍,依舊沒人接。

    陸嘉川八成是生氣了,怪他說話不算話,也有可能還沒看見消息,正在廚房裡做菜呢,空不出手。

    在回家之前,祝以臨先打開了那封遺書。

    他心跳加速,手有點抖,是被陸娉婷氣的,也被這滿滿三頁紙的文字懾住,幾乎感到缺氧。

    陸嘉川的筆跡他很熟,甚至連陸嘉川故意用左手寫出的字體,他也認得出來。

    遺書的第一句是:“我不知道我在寫什麼,但我太想你了。”

    這是一句沒有邏輯的話。

    看得出來,陸嘉川當時的情緒似乎很不穩定,祝以臨忍著胸悶往後讀——

    “也許等我死了,你有機會看見這封信,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可能早就忘了吧,無所謂,我接受了。雖然我在寫,但我不會把它寄給你,你不需要為一個已經記不清樣貌的高中同學背上一條命的負擔,我自己的命,只能自己背。事到如今,我不怕死,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活著?我不在意別人看我的眼光,但確確實實也沒人在意我,我是死是活都無所謂,更遑論每天過得高不高興。以前我不開心的時候,就上網看看你,現在看你也會讓我不高興,可能因為你越走越遠,身邊的人越來越多,都跟我沒關係。我不想為了你活著,應該找點別的目標,但我找不到,我很想哭,哥哥。”

    這一段的最後兩個字是“哥哥”,祝以臨認得出來。

    但陸嘉川不知出於什麼考慮,把這個稱呼劃掉了,塗了很多筆,不仔細看很難看清。

    “我不敢活了,我很害怕,如果我把眼前的困境熬過去,走到你面前,你不記得我,我該怎麼辦?我從一個泥潭爬進另一個泥潭,有什麼意義,你肯定不記得我,不是我想要的那種記得,我做夢都想你也能愛我,但你只會在電影裡愛不同的女人,然後像個天神,站在高高的臺上,讓他們膜拜。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像我一樣有煩惱,你有喜歡的人嗎,會不會夢到他,在夢裡給他送花,對他講你喜歡的故事,讓他陪你排戲,偷偷親他,和我夢裡一樣。我記不清了,你是不是也親過我?如果你知道,有一個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要死要活地喜歡你,臨死之前給你寫遺書,你會不會覺得毛骨悚然?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變態,莫名其妙又可憐。你會大發善心,來我墳前燒點紙嗎?如果你肯來,給我帶一個蛋糕吧,哥哥,後來我也沒有過過生日,我自己買的蛋糕都是苦的,我好想你,我好想死,你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