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山玉 作品

100、第 100 章

    楚曉才站起來沒多久,被常曦公主認出來時也沒有如此恐懼,此刻卻迎著明慄冷淡的目光忍不住顫抖地癱倒在地。

    雪花沾著她臉頰來不及擦乾的點點血水墜落。

    腦子裡回放著明慄對她說的話:

    ——你知道我哥哥被關在哪嗎?

    ——我哥哥,就是那個送你回帝都的人。

    世人都只知道大陸最年輕的朝聖者有一個以生死境比肩朝聖者的父親,卻很少有人記住,她還有一位兄長。

    楚曉想起曾經她問東雲,為什麼你喜歡遊走天下,卻要定居北邊七星城。

    東雲回答她,說我喜歡遊走天下,也喜歡北邊,因為北邊有最厲害的朝聖者。

    楚曉問:“你覺得她是朝聖者裡最厲害的嗎?”

    “那當然。”東雲說,“我的朋友們也是這麼認為的。”

    楚曉認為這世上最厲害的朝聖者是書聖。

    或許他們從一開始就不適合。

    楚曉放棄東野昀,選擇去往奪取權力的世界。

    卻忘記在這片大陸,權力也只掌握在僅有的幾位強者手中,擁有絕對力量的強者,將無視權力的支配與威脅。

    可她萬萬想不到,自己曾離站在世界頂端的人那麼近。

    楚曉瞬間崩潰,癱倒在地慘白著臉甚至有些無措,她的視線越過明慄朝道道黑牆之後的黑井看去,那下邊關著的人,原來是燕臺東野一族,是東野狩的兒子,是北斗朝聖者的哥哥。

    *

    西牆外的星之力威壓讓靠近皇宮的人都有所感應,隨後升起連接天幕的地星死牢黑牆,在帝都遠處的人都能看見。

    太子剛剛沐浴更衣完,出來就感應到遠處的威壓,站在窗前能看見遠處的一道道黑牆,在風雪中透著濃濃的壓迫感,哪怕隔著這麼遠依舊依舊讓人感到不舒服。

    阿奴從外邊進來。

    太子望向他問:“怎麼了?”

    “明聖擅闖地星死牢,武監盟和禁軍出動了。”阿奴說,“六公主也趕了過去,但不必擔心,書聖也在。”

    太子確實不關心這些事,也輪不到他關心,他朝寢榻走去,揉了揉眼睛問:“明天能跟采采玩嗎?”

    剛才下人來報,周采采跟人去了地星死牢那邊。

    阿奴低垂著頭,沒有告訴太子:“只要太子殿下願意就可以。”

    太子聽後高興地彎了下唇,拿起周采采給他折的千紙鶴和青蛙躺下。

    阿奴就守在旁邊。

    *

    黑井下陰暗潮溼,地上似乎有水,老鼠爬行而過時帶出細微的聲響,因為去了前方黑暗深處的夥伴通通有去無回,所以它們也不敢再往前。

    因為飢餓而焦躁的老鼠們,忽然發現有東西墜落在地,血水流淌,飲血的老鼠踩著裙襬和衣袖,低頭啃食這人指尖時忽然被星之力定住。

    浮生對調。

    原本活蹦亂跳的老鼠當場倒下。

    渾身是血的人在黑暗中睜開眼,五指艱難地撐地起身,嫌棄地揮開還圍著她轉的老鼠們,一手點在陰陽雙脈,暫時止血進行自愈。

    周家的神蹟異能·浮生對調,能夠對任何活物進行調換,周采采別的靈技沒怎麼練,就自家的神蹟異能研究練習得勤奮。

    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哪怕心臟被擊碎,只要沒有被粉身碎骨,還有一絲星之力運轉這,就能進行調換。

    不幸的是她的神蹟異能對楚曉無效,幸運的是,在她徹底死去前,這下邊有老鼠主動朝她走來。

    與她的哥哥周逸比起來,周采采經常練習浮生對調,因此常遊走在生死邊緣,周家主有段時間為此大發雷霆,斥責她不把自己的命當命,做事不考慮意外。

    可週采采只是好奇自家的神蹟異能的極限和用處,它確實是最好的保命技,可如果只在真正遇到危險的時候使用,那才是“不考慮意外”,萬一不熟練反而失敗了呢?

    虧得她從前不要命的練習過,否則也不能在生死境的殺訣下撐到落地遇見老鼠時還有一口氣。

    最幸運的還是老鼠自己朝她走來了。

    在第一次浮生對調時限到達之前,周采采伸手抓住另一隻活著的老鼠,虛弱的聲音在井中黑暗說:“多謝鼠兄救命之恩啦。”

    *

    今夜文修帝依舊坐在榻上看窗外飛雪,庭院裡的紅梅又開滿了枝頭,他張開手看掌心的頭髮,似乎又比昨日白了許多。

    因為文修帝不喜歡看梅上染雪,所以庭院中有宮女們日夜不斷地在冬夜裡清理梅花枝上的積雪。

    五皇子常寒禾今晚例行來跟文修帝彙報朝中事務,需要從文修帝這邊獲得批准。

    他來時外邊還一切安好。

    直到陸弋離開門外,帶著大批禁軍離去。

    常寒禾蹙眉朝外看了眼,垂首對文修帝說:“父皇,兒臣也過去看看。”

    “你再陪孤多說說話吧。”文修帝卻道,“孤時日不多了。”

    站起身的常寒禾又重新坐下:“父皇莫要說這種話。”

    文修帝笑了笑,背對著常寒禾溫聲道:“如果有讓人能說真話的靈技,或是神蹟異能,你說這會不會讓我們父子更加坦誠?”

    常寒禾聽得心頭一跳。

    “寒禾。”文修帝寵溺地叫著小輩的名字,“孤立的太子,是否不合你的心意?”

    常寒禾眉間微蹙,低垂的眼眸明明滅滅,他靜坐在軟墊上,太子也曾坐在同樣的位置,安靜地看向窗外紅梅白雪,可他看的卻是文修帝的背影。

    “兒臣確實有些不明白。”

    常寒禾淡聲說,“可這既然是父皇的決定,兒臣也沒有權利干涉。”

    “讓你以為除掉平山就能成為太子,是孤不對。”

    文修帝五指握拳放在唇邊輕咳聲,遮掩了嘴角的笑意,他不用回頭,也能想到此刻的常寒禾顫抖的眼眸中是何等震驚。

    “不過孤也會給你機會。”文修帝說這話時,外間有人來報,“稟陛下,五公主在西宮牆外發現了毒害皇后娘娘的楚家遺孤,陸首領抓捕時遭拒。”

    常寒禾回頭看去,袖中雙手緊握成拳,額角已有青筋隱現。

    “常曦雖然表面不說,但她心裡很介意殺害皇后的存在。”文修帝嘆氣,“可這女子又是你喜歡的人,孤這些年看你為她隱藏身份也很辛苦,便從中幫了不少,讓常曦也沒有發現。”

    “可如今常曦知道了,便再不能瞞下去。”

    常寒禾看上去一張臉面無表情,指甲卻已掐進肉裡,瞳孔緊縮。

    文修帝幫他隱瞞楚曉的存在,是常寒禾萬萬沒想到的,卻又在聽他親口承認後,想起從前的僥倖,現在看來竟是早有預謀。

    “這對常曦也不公平。”文修帝不緊不慢地說著,“孤也許明日、後天就會死去,這天下還是你們的,你將心愛的女人給常曦,讓她平息怒火,孤將太子的位置給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