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山玉 作品

72、第 72 章

    葉元青與明慄的出現讓鍾安期與周逸各自鬆了口氣。

    周逸甚至慶幸明慄不是一個人來的, 還好帶著黑狐面與付淵,因為他潛意識裡認為沒有破境的明慄根本不是朝聖者葉元青的對手。

    明慄目光隨意地掃過站在街道兩側地面與樓頂的七名生死境,又掠過臉色發白的鍾安期和倒在坑裡起不來的顧七, 最終看回葉元青。

    她說:“追著假冒我師兄的人來到這, 沒想到太乙的諸位也在。”

    顧七不斷咳著血,試圖從坑裡起身。他已經不再是陳晝的模樣,恢復了原來那張臉, 鍾安期似乎才反應過來,當即拔劍要動手,明慄等人同時朝他看去, 被葉元青伸手按住肩膀:“退下。”

    葉依依顫聲道:“大師兄……”

    鍾安期聽見葉依依的聲音,額上冷汗連連, 握劍的手都在發抖。

    明慄問:“你的徒弟是要跟我搶人?”

    葉元青神色淡淡地瞥了眼顧七, “你可以帶走他。”

    明慄問:“為何要經過你的同意?”

    葉元青說:“因為這不是在北邊。”

    明慄聽得笑了。

    她一步步朝坑裡的顧七走去, 沒有回頭, 卻道:“周家的少主, 不是找我有事要說嗎?”

    周逸這才回過神來,目光追隨著明慄,又體力不支地倒下, 被身邊的總指揮使伸手扶住, 低聲勸道:“少主……”

    他搖搖頭, 深吸一口氣, 眼神隨抬首重新看嚮明慄時變得堅定:“有人跟我約定, 要我出來後, 一定要告訴北斗,真正的陳晝在哪。”

    明慄停下腳步,垂眸看整個人都僵住的顧七。

    鍾安期有些控制不住發抖的手, 他心中知道總有一天這些秘密會被揭曉,卻從未想過是在這樣的場景之下。

    葉家兄妹都驚訝地看向周逸,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只有葉元青,始終從容鎮定。

    他只是站在那,與周逸隔著一定的距離,目光不悲不喜,不惱不怒地看著他。

    可就是這樣的目光讓周逸心中越發憤怒、憎恨,全面壓過了曾經因他而生的恐懼。

    周逸的身體也不受控制地顫抖著,血絲猙獰的雙眼緊盯著葉元青眨也不眨道:“陳晝曾經跟鍾安期、顧七誤闖進無法使用星之力的天坑中,那是太乙商會主要貨源地,以葉元青為首,大量抓入西邊的地鬼在天坑當做奴隸幹活取玉。因為無法感應星之力,沒法使用星脈力量,與普通人無異,所以陳晝在天坑也被當做奴隸,遭受非人的折磨,裡面的人叫陳晝豬奴,對他隨意打罵侮辱,讓他下跪就下跪……他在天坑數年,已經被折磨成一個沒有自我、親口承認自己是豬奴不是陳晝的奴隸!”

    在這段話後,街道陷入短暫的安靜。

    周子息站在最靠後的屋簷下方陰影中,與被風吹動搖晃的光影糾纏,神色晦暗不明,輕抬眼皮朝前方周逸看去。

    付淵手中劍鳴聲響,北斗兩位弟子雖未開口說一字,周身星之力卻瞬間暴漲。

    黑狐面與付淵已是七脈滿境巔峰,兩人都有著擅長的星脈靈技,單拿出去一對一,面對生死境也是不容小覷的存在。

    比起他倆顯然暴怒的反應,明慄卻只是平靜地抬眼看向葉元青,似乎要從他眼裡看到真相。

    周逸說:“我經歷過的,他一定也經歷過。”

    “周逸……”葉依依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在說什麼啊……”

    周逸沒有看她,依舊盯著葉元青,“鍾安期和顧七踩著陳晝出來,一個什麼也不說,另一個卻跑去北斗假扮他,鍾安期,就這樣你也敢說自己還有臉見北斗的人?”

    葉家兄妹聽著,不由朝背對他倆的鍾安期看去,肉眼可見他握劍的雙臂在顫抖。

    為什麼?

    難道是真的嗎?

    葉依依睜大眼,忍不住伸手捂嘴。

    “不說陳晝,單說那些在天坑被當做奴隸的地鬼……這可跟大陸對地鬼的處置完全不一樣,不是見者必殺嗎?為什麼你卻能將他們當做奴隸使喚,就憑你是八脈滿境的朝聖者嗎?”

    周逸越說越憤怒,“葉元青,你知道天坑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進去的人會遭遇什麼嗎?被踐踏的人格、□□、自我,被扒光衣服羞辱,強迫奴隸讓女地鬼懷孕生育下一代奴隸地鬼……汪庚是怎麼對奴隸的你不可能不知道!”

    他太憤怒了,此刻的憤怒壓過了所有,包括恐懼和理智,因此變得無所畏懼。一切都無所謂,就算現在死了也沒關係,在那之前,他一定要說個痛快。

    周逸再將矛頭指向鍾安期,冷冷地笑著:“你是太乙的大師兄,朝聖者的徒弟,陳晝的朋友,在西邊風光無限,你認為自己依舊還是從前那個坦坦蕩蕩的人?你說你沒什麼不敢說的,那就把你在天坑的遭遇也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啊!你說陳晝在裡面都遭遇了什麼,你說自己是怎麼背叛他的,你說啊!”

    鍾安期只覺渾身冰冷,師尊冷淡的目光讓他一口氣堵在胸口轉不過來,大腦暈眩,眼中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葉依依的一聲大師兄喚醒了他,鍾安期握劍的手泛白,壓著一切情緒,面無表情地說:“這個人假扮陳晝的事,與我無關。”

    周逸望著他諷刺地笑,“你這個背叛朋友的膽小鬼。”

    “咳咳……”倒在坑中的顧七卻在這時候笑起來,他起不來,似自暴自棄地躺回去望著頭頂夜空道,“你倆都說得沒錯,他是背叛朋友的膽小鬼,但我去北斗假扮陳晝一事也確實與他無關。”

    鍾安期忍不住冷冷地看他一眼,眼中有幾分憎恨,當初若是讓北斗以為陳晝死在北境鬼原的戰事中就好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讓我去北斗當臥底的,是崔家姐弟。”顧七擦著嘴角血跡,也似跟周逸般無所畏懼道,“西南兩邊臨近,南邊各家族與西邊商會有眾多來往,崔瑤岑讓他弟弟來探太乙的貨源地,結果被他找到了天坑的位置。他假冒一線紅商會的人進了天坑,見到了鍾安期跟陳晝,可他只帶了鍾安期走,為什麼沒帶陳晝?”

    “經過南雀這事後想必你們應該知道他為什麼不帶陳晝。”

    因為青櫻,所以嫉妒。

    顧七說完又咳嗽兩聲,彷彿把這些事說出來也會痛快些,“但崔元西不知道陳晝的師妹青櫻也悄悄跟了進來,要說起來,我還是靠青櫻才能出去的,跟太乙的大師兄不一樣。崔元西跟他說,陳晝和他只能出去一個,要麼現在走,要麼等你師尊發現了再帶你走。”

    鍾安期這才知道,原來天坑真正的主人是葉元青。

    可他若是再等一等,等到葉元青來……鍾安期等不了,在那樣一個地獄般的地方,一刻也等不了。

    “鍾安期選擇了現在就跟崔元西走,於是那天晚上讓陳晝替自己去了咸池,陳晝還以為只是去咸池幹活而已。”顧七說到這裡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然後他就看見鍾安期上了離開的馬車,而我,當著陳晝的面挾持了準備救他的青櫻,威脅崔元西帶我走,不然就殺了他的心肝寶貝,哈哈,他還真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