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當年 作品

45、44

    現代化大都市弄這麼一副派頭,也確實有矯揉造作附庸風雅的嫌疑。

    傅言真進來時眯了下眼。

    中老年人才愛好這個,他外公要能來,估計能覺得這地兒有點意思。

    外面燈火成片。

    霓虹燈五顏六色,相形之下,白天的色彩竟還單調許多。

    包廂裡,鎏金燈臺裡嵌著一盞盞玻璃燈,光芒是昏昏柔柔的暖黃,許多盞湊一起才能照明細節。

    菜一道道端上。

    曾如初一看就知道這東西是陳路秋點的,清湯寡水,只有他自己喜歡,毫無待客的誠意。

    她都不知道這人想幹什麼,明明很巴望著能談成生意。

    但好不容易把人盼來了,自己又這副不上心的死德性。

    傅言真掃了眼桌上的幾道菜,笑了笑,問了聲:“陳總信佛?”

    陳路秋回話:“我唯物主義者,差點就加入了黨組織。”

    如果一開始寫了申請書的話,說不定能有個被觀察的機會。

    傅言真不以為然地笑了聲,隔空打了個響指,年輕的服務員順勢看過來。

    他問人要了菜單。

    後面自己唰唰點了幾個菜。

    都是葷的。

    行為也絲毫沒有

    作為客人的不好意思。

    陳路秋也笑了聲。

    陳路秋並沒點酒,方潤不好這麼由著他,忙問傅言真喝什麼。

    男人湊一起,菸酒都是不離身的。

    沒一會兒,白紅各一瓶,拿了上來。

    但這頓飯吃的確實像頓便飯。

    酒過三巡,他們都還沒談業務上的事情。

    曾如初知道陳路秋對合作在意,但他就是能忍住不開口。

    很能沉的住氣。

    一副放長線釣大魚的心境。

    砂輪打火機響了聲,包廂裡頓時煙霧繚繞。

    曾如初其實非常痛恨抽二手菸,但這一刻,她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方潤拉著傅言真侃大山,傅言真話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方潤在說,何勁在捧場。

    他們這回在聊nba的比賽,曾如初和蕭蕭都有些插不上嘴。

    蕭蕭偏過臉找她搭話:“傅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現在開口說“傅少”的時候有些艱澀,因為傅言真之前的那番區別對待的話。

    但到底,她還沒有直呼傅言真名字的資格。

    曾如初抬眸看了眼傅言真。

    他坐在她對面,姿勢懶散的很,印象裡,這人就沒怎麼正襟危坐過。

    聽到這話,他吸了口煙,煙霧不急不慢地吐出後,方抬頭,視線不偏不倚地與她接上。

    他眸光黑沉如墨,又沾著些許酒意,像夜半三更的天,似有著說不盡的風花雪月。

    曾如初險些失神,不過片刻,也即恢復如常,淡淡一笑:“和現在差不多。”

    蕭蕭明顯對傅言真很感興趣,忙追問,“能具體說說嗎?”

    傅言真也想知道她怎麼評價的,眼睛一直盯著她。

    臉上有幾分戲謔,也有幾分探究。

    煙夾在手裡,沒再抽,菸絲卻還在炙熱的燃燒著。

    曾如初跟他對視,沒刻意迴避什麼,臉上一直掛著笑意,啟唇緩緩道,“像韋莊的詞。”

    “啊?”蕭蕭訝異了一聲,“什麼詞啊?”

    “少年春衫薄。”曾如初一字一句地念,“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特別是“滿樓紅袖招”,她第一次聽到這人名字那天的場景

    ,儼然就是這麼一回事。

    然而今天,他這一身穿著,在早春的北城略顯單薄,卻又把他襯托的清俊如昨,用“少年春衫薄”也不為過。

    他骨相出眾,菸酒不忌諱皮膚竟也很好,臉上竟沒什麼被歲月雕鏤打磨後的痕跡。

    荏苒幾載春秋,他依然那個瀟灑著遊戲人間的傅言真。

    這裡也還有一個藏著愛慕的姑娘。

    他真的沒怎麼變。

    韋莊的那首詞依然適用他。

    蕭蕭輕掩著唇,重複最後一句:“‘滿樓紅袖招’,那阿初,你是不是也喜歡過傅少啊?”

    不知道是酒上頭還是人上頭,蕭蕭今天明顯情商不在線。

    老問一些容易讓人尷尬的問題。

    曾如初笑了笑:“是啊,喜歡過。”

    第一次在人前,她大大方方的認領了這一份愛慕。

    她喜歡過傅言真,很認真的喜歡過。

    為了討他開心,甚至還做過放蕩大膽的事。

    蕭蕭“哎呦”了聲,笑問:“真的假的啊?傅少知道你喜歡他嗎?”

    有時候偷偷摸摸很讓人猜疑,大方起來反倒讓人半信半疑。

    傅言真看著曾如初。

    這是她第二次說“喜歡”他。

    應該加個“過”字。

    喜歡過。

    因為她看他的眼神似早秋的露水,清澈見底,沒半分愛慕的意味在。

    “知不知道又怎麼樣呢?”曾如初笑了笑,“他那時跟人說,曾如初啊,我怎麼會喜歡這個小書呆子呢。”

    這句話她印象很深刻。

    寥寥幾語,她便在腦海裡勾勒出那日風和日麗的天氣,他倚著灰牆的懶散動作,說話時漫不經意的語氣,還有周圍和他一樣混不吝的男生。

    依稀記得,他說完話後還吸了口煙,菸頭燒至猩紅。

    能將她心口燙出一個窟窿。

    她那時縮在牆角,因為經痛疼的直不起身,額角的汗滴落在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