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風送 作品

183、番外二:眾人(十一)

    裴潮一夜未眠, 像是迫不及待在等著次日一早薛一一尋過來一般。

    躺於床榻,輾轉反側。時間一點點溜走,轉眼便是天明。

    冬日天亮得晚,裴潮早養成了早早起床的習慣。哪怕如今正在假中, 無需上朝, 也無需辦差,他也做不到多睡一刻。

    到了那個點, 他就再也躺不下去了。

    起床後, 仍如往常一樣,先去院子裡打了套拳。等身上熱了,他才吩咐下去燒熱水來給他洗澡。

    安安靜靜坐在浴桶裡, 閉目養著神, 亂七八糟的事兒想了一堆, 直到聽隔著屏風的外面,雙喜來稟說, 夫人來了的時候, 裴潮這才動了下身子。

    “知道了。”他語氣淡淡,只吩咐雙喜道, “告訴夫人,我一會兒就來。”

    “是。”

    雙喜走後, 裴潮這才自行穿衣。

    世子夫人找來也沒別的事兒,還是說親一事。昨兒被他糊弄過去了,世子夫人今兒是有備而來。

    她也不打算拐彎抹角的了, 她打算有話直說。免得一會兒這個兒子又把話岔開。

    所以,等到裴潮過來後,昌寧侯世子夫人直接道:“我和你祖母,還有太-祖母都商量過了。這畫像上的幾個女孩子, 皆是我們比較滿意的。這是戶部尚書家的嫡次孫女,這是梁國公府二房的嫡女,還有這個……”

    “母親不急。”裴潮適時打斷。

    世子夫人則撂下了手中的那一張張畫像,苦口婆心說:“潮哥兒,你也該把親事定下來了。你身上肩負著中興咱們整個裴家的責任,你又是小一輩中的嫡出長子……你未來的妻子,必然是要在這些世家女兒中選的。再不濟,也得是官家千金。女方要知書達理、溫文爾雅,要懂得打理中饋之事,要是大家閨秀才行。”

    世子夫人一再暗示,已經恨不能把“絕對不能娶一個野丫頭”這句話明說了。

    裴潮卻說:“兒子不是不聽母親的話,只是……兒子的婚姻大事,怕母親也做不了主。”

    “你什麼意思?”世子夫人驚愕。

    裴潮仍是那副穩重淡然的模樣,他繼續道:“兒子忽然記起來,前些日子聖上當著兒子的面戲稱過,說是日後要給兒子指一門親事。雖說當時聖上有說笑之意,但君無戲言,既聖上開了這個金口,想必日後是要為兒子的婚事做主的。”

    世子夫人立即面露喜色。

    “我兒竟出息到這等地步了?連陛下都親口過問了你的親事?”世子夫人一雙大眼中充滿求知慾,恨不能此時此刻帝后二人就給他們裴家御賜一門上好的親事。

    裴潮卻始終端正嚴肅,面上不見絲毫的喜怒哀樂之色。

    他鄭重點頭:“出息談不上,只是聖上的確這樣說過一嘴。”

    “那好。如此自然是最好的了。”世子夫人一邊收了那些畫像,一邊高興說,“若能得聖上御賜,那可再給咱們裴家爭了光,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行,我得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祖母和太-祖母去。”說完就急匆匆要走。

    裴潮沒攔著,只起身說:“兒子恭送母親。”

    見母親風風火火的,很快就不見了身影后,裴潮這才輕輕鬆一口氣。

    他倒沒有誆騙自己母親,聖上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不過,當時也只是隨口提了一句,並沒有太當真的意思。

    但……天子之言,一言九鼎。雖說的時候是無心,若他真當真了,日後求去御前,求聖上賜婚,想來聖上也不會不答應。

    裴潮心中隱隱冒出這個念頭來。

    顯然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他自己也沒想到,他竟潛意識裡在為之後做打算了。待他反應過來時,不免也是一愣。

    旋即,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便又再次浮於眼前。

    包括她的一顰一笑,以及昨兒觸碰到她腰肢時那滿手的柔軟。

    裴潮只覺喉間莫名有股子躁意,他極力忍著這股子躁意問雙喜:“什麼時辰了?”

    雙喜望了望外面天,估摸著回了一句:“已過辰時有一會兒了。”

    “去書房。”裴潮轉身回了書房。

    但書並沒看得下去,他注意力一直在一旁的沙漏上。

    從辰時,一直等到近午時,也不見有人通報說徐府有人來。

    用了午膳後,裴潮在榻上歇了會兒。又等了會兒,等過了未時卻還不見人來,他就知道,她是不會來了。

    冬天白日短,未時過後沒多久,天便一點點暗沉了下去。

    裴潮一整日都呆在書房,不曾離開過一步。只不過,書並沒有看進去幾個字。

    而徐家這邊,薛一一正在跟徐大娘子鬧脾氣。

    義母不讓她出門,任她如何軟磨硬泡,還把誠信這些大道理都搬出來了,卻仍無濟於事。於是,她有些不高興了。

    徐大娘子看似溫柔,其實剛烈得很,薛一一有些畏懼於她。

    一旁徐定南瞄了薛一一好幾眼,等姑母有事出去時,他則湊過來說:“不怪姑母,是你如今的確大了。你再這樣做,有損名聲。何況,你還是主動找過去的那一個,傳出去不好聽。本來我們徐家就已經日漸衰落,日子艱難,若是再任外人詬病非議,這不是好事。”

    他看得很明白,索性就把話說直白了。

    “那位裴將軍,他若心中真有你的話,他為何不自己尋上門來?他若真心裡有你,他就該讓他們家長輩登門來提親。若是能定下親事,你日後一天找他八百回,都沒人說什麼。”

    這些日子徐大娘子都在給薛一一相看婆家,如今提起提親一事,薛一一已經沒什麼反應,不似最初時反感了。

    她眨了眨眼,認真說:“若是他的話,我倒是願意的。但,就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徐定南說:“他願不願意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你娘肯定不願意。你忘了嗎?你之前去裴家找他,遇到他阿孃,他阿孃是怎麼說你的?他們裴家如今飛黃騰達了,看不上我們徐家。”

    若是擱從前,父輩們都還在,且裴家還沒中興時,那是裴家巴結著徐家的。可如今,風水輪流轉,徐家一門都死於沙場,雖說是英烈,但到底不在握有實權。但裴家不一樣了,裴家那位大爺聖眷正濃,正是得寵的時候。

    這個節骨眼上,他們又怎會瞧得起徐家。

    何況,一一還是姑母的義女。

    雖說他們家是沒拿一一當外人的,但外面人不會這樣想。他們會看身份,看門第,他們會看不起一一。

    薛一一很遺憾,也有點難過。

    “可他對我挺好的。”薛一一說,“他教我本事,還願意陪我練馬術箭術。之前在北境的時候,他也很關心我,時刻都擔心我的安危。我就想和他在一起,跟他在一起,我才有安全感。”

    徐定南搖了搖頭,一臉無奈道:“陷入愛情的女子啊……沒得救了。”

    薛一一雙手捧臉,蹭去窗邊坐下了。她把窗戶支開,一個人愣神望著窗外的紅梅。

    紅梅映著白雪,美得煞人。

    薛一一在家悶著無趣,就想出城去騎馬打獵。徐定南身子不好,薛一一不纏著他陪自己,就只纏著朱寅。

    朱寅沒徐定南那麼溫柔的好性兒,對薛一一的百般糾纏是有些不耐煩的。不過,他卻也沒有拒絕,最終還是陪著她一道去了。

    徐大娘子本就是武將之女,她自然覺得出門散散心打打獵是好事兒。所以,只是叮囑了兒子要好好照看好薛一一,倒沒說別的。

    京城裡不準當街縱馬疾馳,二人只能緩緩打馬前行。但出了城後,再沒了拘束,薛一一就跟一道閃電般,一口氣就衝出老遠。

    朱寅見狀,只能甩鞭子跟上。

    二人賽馬,直奔秋山而去。

    秋山連著皇家獵苑,所以,薛一一二人此刻過來,恰巧遇到了聖上帶著幾個人武將出來射獵。

    聖上此刻一身常服打扮,只扮作了是尋常人家的富貴公子。不過朱寅認識聖上,他一見聖駕,忙下馬疾步過去請安。

    “叩見聖安。”

    其父景王因謀逆而被削爵抄家,雖他得聖恩可留在京中隨母親一起居住,也沒有被從皇家削名。但畢竟如今處境尷尬,朱寅並不知道如何向聖上自稱。

    他只能免去自稱,直接跪下來請安。

    本來薛一一還在為在此地見到裴將軍而感到詫異又驚喜,忽聽一旁阿寅請了聖安,她這才反應過來此刻面前的這些人是誰。薛一一還是機靈的,見狀忙也跪了下來。

    “給聖上請安。”

    聖上是個溫柔的帝王,他始終面上含笑。

    認出眼前的少年是誰後,他則溫聲喚起說:“是阿寅啊,快起來吧。”

    “謝聖恩。”

    朱寅起來後,聖上目光朝一旁的薛一一掃去一眼。他不認識這個女子,不過,還是也喚了她起。

    裴潮見狀,適時過來稟奏說:“回聖上,這位是徐大娘子的義女,之前臣隨魏王北上伐敵時,此女有跟隨魏王妃一道過去。之前魏王呈送的立功人名單中,有提到過她,聖上當時還賞了她不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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