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十八 作品

29、029

    難怪這幾天都不見人, 原來是給家屬調檔案,跑工作去了。劉解放心裡大大的鬆口氣,只要不是走之前出么蛾子, 去了京市管他幹啥呢, 反正翻不了天,就算翻了天那也跟他沒關係不是?

    “那跑得怎麼樣了?”

    宋致遠皺眉, 很焦灼。

    他就說嘛,這年頭工作哪有那麼好安排,這大院裡翹首以盼等工作的家屬,沒一千也有八百,他去哪兒弄?

    “小宋啊,要不這樣你看成不成,我也知道不給家屬安排工作, 這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的你也走得不安心, 要不我給她安排進廠裡怎麼樣?”只要能送走他就行。

    “什麼崗位?”

    “崗位嘛,現在暫時不好說, 我明兒會上跟領導班子提一提, 就是豁出我這張老臉也要讓人事處想想法子,你先準備好行李, 我讓顧秘書幫你買明天的火車票怎麼樣?”如果能綁, 他真恨不得把他綁上火車,何須跟他商量!

    宋致遠很固執, “那我等聘用文件下來再走。”

    說著, 頭也不回的走了, 拎著牛皮紙袋……意思是還要去跑工作?!

    劉解放都快被這榆木腦袋急死了,他在市裡啥熟人都沒有怎麼跑?這不是天天白用功嘛!再這麼跑下去,哪天才能離開陽城?如果連這樣的小任務都完成不了, 劉解放覺著自己的仕途也要走到盡頭了。

    得,必須立馬給安然同志辦工作!

    可是,二分廠效益不怎麼樣,規模也不算大,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的事兒,給她安插進哪兒呢?她一農村婦女,沒有任何技術基礎,要做技術崗位肯定不合適。

    那要不掃廁所?雖然清閒,可說出去難聽啊。

    食堂?可她上有老下有小,一天得往家裡偷多少吃的啊?一想到相當於給廠裡養了只母老鼠,劉解放就渾身不得勁。

    劉解放一天想不出來,宋致遠就一天不提走的事兒。每天不是在跑工作就是在跑工作的路上,就連胡光墉也看不下去了,把他叫去辦公室狠狠的說了一頓。

    於是,三月底,安然的工作安排就下來了——工會幹事,還是負責婦女工作和財務工作的委員

    。

    拿到蓋了各個部門紅章的聘任書,安然笑得很開心,不是主席也沒關係,至少她現在也是市級大廠有正式編制的職工了不是嗎?

    而宋致遠,終於收拾好兩包行李,被劉解放一行人,熱情的送上了開往京市的火車。

    ***

    早上七點鐘,安然準時醒來,給小貓蛋把完尿繼續塞回被窩裡,她才開始洗漱刷牙上廁所。今兒是她到工會上班的第一天,昨兒報道的時候領到一套天藍色的工人裝,筆挺得像一顆青松,再把兩根辮子垂在耳後,那簡直就是一朵年輕漂亮的小廠花。

    這不,她一走出大院,就有青年頻頻回頭更有甚者吹起了口哨。

    工會和廠辦都不在廠房所在的樓,而是單獨一排低矮的小平房,五間小房子工會只佔了一間,剩下兩間是廠辦的,一間是綜合辦,還有一間則是保衛科,可以想見,工會辦公室得有多小。

    可等她真正跨進門才發現,說“小”那都是客氣的說法,應該叫“逼仄”才對,十平方的房子裡有五張桌子,還有些亂七八糟的舊報紙、紅布標之類的雜物,堆得她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而五張桌子上擺的全是東西,只有一張稍微少一些,估計就這張是沒人坐的。

    眼看著都八點半了,左右廠辦和綜合辦的辦公室陸續來人,工會這邊還是一個人也沒有,安然開始懷疑他們今兒是不是有啥活動,出外勤了?

    這時,一個瘦條條的小姑娘小跑進來,“來了來了,您就是安然同志吧?我叫陳媛媛,咱們部門還有一個叫牛正剛,一個叫王建國的……以及陳副主席,他們今兒都下車間慰問去了,陳副讓我先回來幫你打掃一下辦公室,他們待會兒中午飯之前一準回到。”

    小姑娘說話噠噠噠的,跟打機關槍一樣,看得出來是個利落人,“你先坐著歇會兒。”拎起水桶和抹布就出去了。

    安然笑笑,估計她這“關係戶”已經深入人心,整個部門出動的外勤就為了她入職也得回來打掃衛生,她是該說自己聲名在外呢?還是宋致遠厲害?水打回來,倆人一起把五張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好,文件該歸檔的歸檔,

    扔的扔,再把地拖乾淨,窗臺擦下厚厚一層灰,一個上午就過去了。

    通過聊天,安然知道工會現在的副主席叫陳文慧,是個五十出頭的老太太,其餘四個人,陳媛媛是組織委員,牛正剛是青年團委這塊的委員,王建國負責文體活動,安然負責財務和婦女工作,分工倒是挺清楚的。安然喜歡這樣分工明確的部門,這樣大家各幹各的,有分工有協作,互不干擾。

    當然,聽說工會來了個新委員,右邊綜合辦的同志們端著搪瓷茶缸子,夾著報紙來了好幾個大老爺們,就聽她倆聊天,賞心悅目。右邊的廠辦,那叫一個忙碌,進出都是夾著文件,要麼蓋章,要麼批示的,壓根沒時間跟他們胡扯。安然特別留意了一下,顧慎言還在裡頭忙碌著,不知道他這自封的工會主席啥時候上任,她真想看看他坐哪兒。

    陳文慧帶著牛正剛和王建國,終於還是趕在中午下班前回來到,大家互相認識一下,隨便聊兩句閒就各回各家,下班了。

    總體來說,安然對自己這份新工作很滿意,步行上班也就三分鐘,這與後世動輒一兩個小時的通勤時間比,她簡直都幸福得沒邊了,更何況還有親媽幫著帶娃,男人工資獎金一分不剩的上交,她覺著自己這小日子過得挺不錯。

    小貓蛋一直睡到九點多才醒,姥姥給她穿衣服洗臉漱口,再喂一碗香噴噴的奶粉,抱出去玩到媽媽下班,也沒覺著哪裡不對勁,包淑英是真想給閨女減輕負擔,米飯饅頭先蒸好,菜摘好洗好甚至切好,安然到家只用炒炒就能吃。不過,下午安然還是請了假,讓廠裡給開了介紹信,先上派出所。

    鐵蛋的爸爸姓啥安然可一點也不在乎,因為老婆難產死後他連帶著一家子對新生兒不聞不問,單憑這一點就不是個東西,姓他的姓簡直就是在侮辱用命換兒子的大姐。

    當然,她也徵求過鐵蛋的意見,他堅決表示要跟姥姥姓,以後做姥姥的捧盆人。

    ok,那就好辦,大名她早就想好了,包文藍。

    “文”字不用說,肯定是希望他多學文化知識,“藍”就是希望他純潔如藍天,永遠保持一顆赤子之心。

    結

    果,鐵蛋一臉討好:“姨,我能跟他們一樣,叫包大華嗎?”

    安然:“???”

    “那包建國呢?”

    安然:“!!!”孩子,等你二十年後發現華國人裡抓一把,發現十個人裡有五個建國三個海濤的時候,你會感謝今天的小姨。

    最後,鐵蛋一臉不情願的妥協:“包文藍也可以,但我不要藍色的‘藍’,一聽就像個女的,我要野狼的‘狼’。”

    “包文狼,你咋不叫聞狗聞貓呢,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改成籃球的‘籃’,怎麼樣?”

    籃球啊,那就是大華哥幾個初中生常在操場上拍的玩意兒,很威風,“好叭。”

    “那我妹呢?她叫啥?”

    安然一頓,閨女的大名啊,因為一直沒上戶口,還真沒想好,既然想好倆人要團結協作,共同養娃,那取名這麼大的事兒她也該給他參與的機會……當然,最後肯定得她拍板。

    對這樣的廢物老爸,給點形式上的民主就行了。

    上好戶口,改好名字,安然帶著包文籃徑直往不遠處的三小走去。

    這也是她曾經上小學的地方,雖然年代久遠得就像上個世紀,但熟悉的鐵柵欄圍牆,半高的校門和年久失修的鏽鐵門,還是讓她有點恍惚。不過,令人意外的是,這輩子的她雖然畢業快十年了,可校長還認識她,聽說是要送孩子上學,一路綠燈。當年的她,不僅人漂亮,學習成績也特別優異,從來都是考滿分的好孩子。

    聽說她就在不遠處的陽鋼二分廠上班,陳校長高興得不得了:“哎呀小安啊,我家閨女,就小你兩屆的,也在二分廠,還在工會呢,你在哪個部門?”

    安然這下樂了,難怪瘦條條的陳媛媛一直說她面熟,肯定在哪兒見過只是沒想起來,原來是學妹啊!得,既然這樣,那陳校長二話不說就把鐵蛋安排進了幼兒園,準備讓他先跟著上半年幼兒園,九月份再一起升一年級。本來,按照他對孩子的測試結果來看,怎麼說也能上個二年級,因為好些數他都會數,加減運算也很快,問題就出在他不認字上。

    安然雖然在小海燕村教了他半年,可一沒黑

    板二沒粉筆的,光用口述,他說是會說,就是不會寫,數字見了他都不認識。

    “可惜了,這孩子很聰明。”

    “一點兒也不可惜,讓他跟著幼兒園學起,大器咱不怕晚成。”安然是羨慕年紀小小就能跳級的孩子,更羨慕宋致遠十八歲就能大學畢業,可這樣的天才世間少有,他們背地裡付出的艱辛也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她不想給鐵蛋壓力,只要他好好的別走歪路,哪怕最後考不上大學,她相信她培養出來的孩子也不會把自個兒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