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十八 作品

27、027

    “喂,宋大工程師,宋廠長,我有個事問你,要是我能在廠裡跑個工作,會不會更好?”

    宋致遠左手一頓,“你想當什麼?”

    “工會主席,你覺著怎麼樣?”

    宋致遠皺眉,“不錯。”

    “就只是不錯?你就沒想過,要是我進了黨政領導班子,以後咱們倆夫妻夫唱婦隨雙劍合璧,把這些反動派打個屁滾尿流,再把陽城市攪個風風雨雨?”

    宋致遠眼睛都沒抬,也不說話。

    這

    鄙視可真表達得夠直接啊,安然摸了摸鼻子,“算了,跟你沒啥好商量的,工作我自個兒想辦法,大不了回小海燕去,我可是隊上的會計,不說呼風喚雨,誰讓我不爽我攪風攪雨也是可以的。”

    宋致遠回頭,靜靜地看著她:“今天晚上真的會下雨嗎?”

    安然一愣,這是還惦記著要讓她驗明正身呢,“放心吧,不僅會下,還要下大暴雨。”

    宋致遠看看窗外的天,月明星稀,天空深藍,一看就不像要下雨的。“要是不能證明你說的,你就在家裡好好帶孩子吧,家裡我照顧不上,你是知道的。”

    這就是在臉上明晃晃寫著“你別指望我顧家”的意思,安然真想揍他一拳,知道你全力以赴報效祖國不容易,可我當保姆也很屈才好嗎?

    “怎麼,不把我當怪物上交國家嗎?”

    宋致遠還真認真的想了一下,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帶孩子比上交更有價值。”其實他還真沒想過上交國家,因為他打心眼裡覺著,如果他的妻子沒死也沒丟,那這個人就是妻子。

    雖然心內彆扭,但妻子就是妻子。

    安然:你這是想讓我當保姆當定了是吧?

    “幾點下雨?”

    幾點安然是真不記得了,但圍牆垮塌是夜裡兩點多的時候,“你要這麼迫不及待,乾脆自個兒去把圍牆拆了,把地.雷刨出來吧。”

    宋致遠又讓她懟得不說話了,安然得意,忽然嘴邊多了一把顫顫巍巍的勺子,小貓蛋舉著半勺香蕉泥:“媽媽,七七。”

    小嘴巴上還掛著一圈香蕉泥呢,可她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媽媽。

    安然這心啊,又一次軟成了水。養女鵝真是每日一感動,從不缺席。她把嘴張大,幫助閨女把勺子喂進自個兒嘴裡,嚼吧嚼吧,故意誇張地說:“哇哦,這也太好吃了吧!我閨女真是媽媽的小棉襖,媽媽愛你喲,mua~”

    宋致遠手一頓,不,他不喜歡吃香蕉,甜膩膩香轟轟。

    ***

    就在孩子吃完水果,安然幫著清潔了小牙齒準備睡覺的時候,大院外忽然傳來喧譁聲,鬧哄哄的也不知道怎麼了。宋致遠一旦沉浸於工作中是不會管外頭

    的,可今晚情況特殊,他一直等著大雨,等著圍牆垮塌呢,放下筆,立馬就下樓了。

    安然哄著孩子,不好抱出去吹風,耳朵卻支楞著,家屬院裡很多人都出門去問“怎麼回事”。

    “聽說是公安來了。”

    “好端端的公安來幹啥?”

    “怕不是來問偷水的事兒?”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著,有的乾脆趿著拖鞋走過去,也沒啥娛樂活動,有熱鬧看誰會拒絕呢?更何況還有可能是涉及大家共同利益的事兒,說不定還能再查出個偷水賊呢。

    安然笑著搖搖頭,這些家屬們啊,真的是想多了,偷水的案子很清楚,就是楊老太太和大侄子合謀的,雙方都認了,錢也賠了,已經沒啥疑點了。

    吃飽喝足的小貓蛋,嘴巴刷得香香的,在床上滾了會兒,終於打哈欠,準備結束她快樂而充實的一天了。安然摸摸她的小肚子,這孩子最近倒是長了點肉,但還是怕熱,出汗特別多,夜裡啥也不讓蓋,尋思著是不是該帶她上醫院看看?

    因為怕熱,穿得少,她在大院裡又被全年齡段的婦女們教育了一遍,彷彿她就是個狠心的,不會帶孩子的後媽,捨不得給閨女穿衣服似的。

    可天地良心,誰能懂那種一摸一把汗的感覺?大人都知道出汗就是熱,她實在幹不出違背閨女意願的事啊。

    正想著,宋致遠咚咚咚回來了,“怎麼樣?出什麼事了?”

    男人幽幽的看著她,“你說的沒錯。”

    “什麼沒錯,你倒是說句整話啊。”

    “圍牆裡真的有地.雷,有人報公安了。”具體是哪一塊圍牆有問題,安然同志曾指給他看過,他有一瞬間也有過沖動,不如把圍牆拆開看看,有沒有地.雷不就是一目瞭然嗎?

    本來,按他一慣行事風格,肯定是會直接拆牆的,可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就是想看看安然同志“獲獎”那一刻的表情。

    結果,被人捷足先登了。

    “怎麼發現的,不是沒下雨嗎,牆怎麼會塌?”

    “沒塌,是有人舉報的。”

    “誰?”

    宋致遠皺著眉,“不記得名字,來過這裡的女同志,她說是你妹妹。”

    安然怔了怔,也

    來不及想他居然沒記住小姨子的名字,她更震驚的是,居然是安雅捷足先登?!現在好端端的,誰能有透視眼,一下就看透牆裡藏著地.雷她是不信的,除非事先知情。

    可如果不是多活了一輩子,誰又能未卜先知呢?

    安然覺著,她的繼妹估計也是重生的,知道這一世所有事情的走向。也就是這一刻給她敲響了警鐘,這世界上不止她一個重生者,不止她掌握先機。

    安雅這個人,必須得小心。

    “別灰心。”宋致遠看她臉色不好,還以為是因為沒能第一時間舉報藏雷,沒能立功她心裡頭不舒服,笨拙地安慰道:“你很好。”

    安然也沒心思聽他說什麼,反正也說不出什麼好話,“她舉報就舉報唄,反正你知道我不是間諜就行。”就一會兒的工夫,外頭烏雲密佈,月亮徹底躲到厚厚的烏雲後,為傾盆大雨做好準備。

    宋致遠不置可否,繼續搞他的驗證,可畫了一會兒,又問:“你是怎麼死的,在夢裡。”

    “別提了,氣死的。”

    因為她脾氣暴躁,總是說要被他氣死了氣死了的,宋致遠還挺愧疚,“原來我居然是兇手。”

    本來是有點愧疚,帶著點難得的詼諧語氣,誰知道安然卻惡狠狠地說:“不是你,你也快被氣死了,你比我還慘,我至少一口氣沒上來死得很爽快,你可是被人慢慢折磨……”

    宋致遠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那是誰?”

    安然擦了擦小貓蛋額頭的汗,“別問了,以後等我弄死她們的時候,我讓你親眼看著她們怎麼死的。”

    宋致遠現在也算是習慣了她的“惡狠狠”,只有在涉及到孩子的事情上,她才會這麼拼命,平時總體來說還是個善良的女魔頭安然同志。

    ***

    夜裡,確實下了一場特大暴雨,院裡已經拆開的圍牆又塌了一角,孩子們常爬的那顆老桃樹被狂風暴雨刮斷,壓斷了電線,於是第二天,整個二分廠都停電了,就連車間也沒辦法開工。

    電工已經去修了,可變電器燒壞,得換新的,至少要兩天才能從省電力局送來設備。車間不開工,工人們不用上班

    ,大院裡更加熱鬧得不像話,比過年還開心,孩子們咿咿哇哇叫著竄來竄去,屁股被家長打的聲音此起彼伏,不是這個弄了別人家的水龍頭,就是那個又戳掉了別人曬的衣服。

    “再不來電,這院裡都快變動物園了,你看看我家那三個大的,想打他們都逮不著。”棗兒的三個哥哥,大的十四歲,中間的十歲,小的六歲,調皮得不得了。

    看著他們,安然就想起鐵蛋,她不在這半個月,也不知道老太太有沒把他按時送去學校報道。村裡的小學,只有一個公派老師,一個初中畢業的代課教師,這樣的組合就別想要什麼自行車了,別說學多少文化知識,只要他能學到點規矩就不錯了,老像村裡那群“蛋”們,漫山遍野的溜達,越大心越野。

    上輩子鐵蛋很聰明,很沉穩,學習成績非常好,哪怕沒用心學每次也都能考第一,後來中考還考了全縣第一名,被省城師範給錄取了。可惜啊,就是沒錢,不然他肯定能讀師範,有個固定工作,說不定就不會走上絕路。

    雖然同母異父的姐姐安然沒見過,可對於這個外甥,她一定會照顧好,撫養成人。

    “下午我給你多買點菜,你放著慢慢吃,明兒我得回家去。”

    宋致遠剛從外頭回來,拎著兩把鉗子和螺絲刀,“嗯。”

    “你幹嘛去了剛才?”

    宋致遠不說話,細長的手指在門口開關線上一拽,“卡擦”,電燈它就亮了。

    “你去修的變電器?”

    他也只是“嗯”一聲,似乎就是修了個小小的手電筒,而不是電工搞了半天說要報廢的變電器,安然心說:這人可真是全能啊,除了冷酷無情不關心別人,他能造戰機能寫論文能種小麥能修變電器,以後還能把航天器送上天。

    “對了,你是不是啥都會做?”

    “那你給貓蛋做個電風扇吧,她實在是太怕熱了。”說著,小貓蛋的腦袋轉過來,黑黑的頭髮被汗水浸溼,粘呼呼的貼在腦門上,像個剛從水裡撈出來的小貓崽。

    “好。”宋致遠毫不猶豫,在這種小事情上,也不用謀定而後動,他當即下

    樓,不知道找誰拿了些車間廢料上來,又是切又是釘的,沒一會兒,一個圓溜溜的形狀完美的小風扇就做好了。

    插上電,扇葉子呼啦呼啦轉起來,小貓蛋被吹得開心極了,小手一張就要拿過來。

    於是,直到此時,宋大工程師才發現,他女鵝的手指很細,有被扇葉子刮傷的可能性,又在外頭套了個竹篾編的殼子,保證既能走足夠的風透出來,又不會傷到孩子手指。

    看吧,男人就是驢,抽一鞭動一下,未來的國寶級科學家也不例外。

    第二天,安然早早的起床,買了一堆足夠他吃三天的菜回來,兜上還沒吹夠爸爸牌電風扇的小貓蛋,這就準備回家了。在心裡,這間小小的宿舍還不是家,頂多是個落腳地兒,只有母親在的地方才是家。

    不過,令她沒想到的是,宋致遠居然也默不作聲跟著她們來到廠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