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五月 作品

24、春日喜鵲

    江鵲還並不知道今天有什麼安排, 只是覺得跟他坐在這個遠離城區的地方吃早餐,就很美好。

    甚至讓她格外珍惜這樣的片刻。

    這天天氣不好,沈清徽想到了昨天那茬事情, 今天就沒帶她出去。

    二人就呆在那個影廳裡,看了一部又一部的電影。

    最初是看了一個老片子, 是1997年版本的洛麗塔。

    江鵲知道這個片子還是因為男主角傑里米艾恩斯, 這個英國的紳士, 總是有一種憂鬱卻又沉寂的眼神,中年的時候他並沒有這個年紀的油膩和自大, 他是優雅和神秘, 舉手投足之間是謙和和令人舒適的禮貌,偶爾一些懶散的片刻,也好像是一陣清爽的海風。

    以至於江鵲覺得, 沈先生也是如此。

    有時候過分冷淡,可是眼神看向她的時候有可以盡數是柔情。

    這個密閉又狹小的房間, 電影屏幕上是年老的亨伯特, 還有已經不再年輕的洛。

    洛給他寫了一封信, 討要幾百美元,亨伯特不遠千里開車過來,給了她裝著幾千美元的信封。

    亨伯特逃避洛的觸碰,說,不要碰我, 我會死。

    沈清徽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結局。

    電影尚未結束, 他拿著遙控器按了暫停。

    “江鵲。”

    “嗯?”

    江鵲還沉浸在電影裡,但是也大概能猜到這個電影又是一部悲劇的結尾。

    她有點茫然,轉頭看他。

    ——至此之前,沈清徽從沒考慮過, 江鵲才二十歲。

    她的人生才剛開始。

    “要是哪天想離開我,我可能不會去送你。”

    日內瓦醫生裡有一句話:我不敢呼喚你的名字,怕把靈魂從胸口中吐出來。

    “我不走的。”江鵲沒聽出他話中有話,他們倚靠著坐在這張軟沙發上,好像隔絕了所有的聲音。

    她輕輕的伸出手,用兩隻手握住他的手,慢慢小聲說,“可能以後也再也遇不到像您一樣的人了。”

    沈清徽笑了笑,還是將她攬在懷中,倒也希望永遠都不會有分別的那天。

    但才二十歲,以後又是多久?以後是未知。

    大概是這連綿的陰雨天讓人睏倦,才晚上八點江

    鵲就打起了哈欠。

    以往這個時間沈清徽是根本不可能困的,但是看她哈欠連天,自己竟然也覺得有點睏意,就趕著讓她去早點睡覺。

    江鵲又撐著支稜起身子,往他那邊湊了湊問,“我們在這呆幾天?”

    “估計三五天就回去了。”還得抽個時間去療養院那邊一趟,雖然莊景月年紀大了還患上了阿爾茲海默,但是一天裡總有那麼片刻的清醒時光。

    他想趁著莊景月清醒的時候,把晏家的事情說清楚。

    晏家那邊也得去一趟。

    “好。”江鵲點了點頭,但是有一點點細微的失落。

    挺希望時間就停在這裡,多待幾天也好。

    “喜歡這裡過幾天再帶你過來。”沈清徽的手勾著他的髮絲,柔柔順順,還帶著一點香氣。

    沈清徽靜默了一會問她,“以後有什麼打算?”

    “大概是想找一份工作,可是不知道沈明懿那邊放不放人。”江鵲其實挺想做配音的,但是奈何說到底還是學歷問題。

    “簡單,我正好有個朋友那邊想招配音的,等回去之後帶你去試試。”

    江鵲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她又一次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會,去了還是因為他的面子,可能要給他丟人了。

    “有夢想,總得去試試才知道行不行,是不是?”沈清徽一低頭就看到她又愁苦的表情,“你聲音很好聽。”

    “真的可以嗎?”江鵲懊惱,“可我……”

    “哪兒有那麼多可是。”沈清徽及時止住她,“總得試試才能知道,就算失敗了也沒什麼,你還是江鵲。”

    “好,”江鵲點點頭,又慢慢說,“可是沈明懿那邊……”

    “欠了多少,知道嗎?”

    江鵲搖搖頭,只隱約聽到過江振達和江志傑吵架。

    提過一百多萬。

    但估計是高|利|貸還是怎麼,她看到過沈明懿給她的單子,每年數字都在變化,儘管她已經很努力再還了,但是那數字一年比一年大。

    其實也不是沒想過去報|警,她前腳從派|出|所出來,後腳到了家,沒想到沈明懿坐在她家的沙發上。

    陳盼和江振達臉色呆滯蒼白,她這才看到茶几上有血。

    還有,

    昏倒在地上的江志傑。

    他少了一隻小指。

    沈明懿冷笑著看著她,說她不自量力。

    那天沈明懿離開,江振達讓陳盼把皮帶拿來,一下一下地抽她,說她多管閒事,說誰要她報警?你報了警,我兒子少了一根手指頭……

    江鵲絕望地躺在房間的床上,最後還是江振達打累了,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陳盼進來給她送飯的時候,隱約還能聽到江振達在外面的咒罵。

    “我做錯了嗎?”江鵲那會問陳盼。

    陳盼不語,只問她,“那你有辦法嗎?”

    “……”

    “沒有辦法解決就不要多管閒事。”

    “那你們不覺得……”江鵲其實一直都很想說,都是你們太溺愛他,才容忍他一次次犯下錯。

    江鵲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陳盼重重地放下飯碗,眼底發紅,“江鵲,那是我兒子,因為你犯賤,我兒子今天才這樣!”

    ——其實根本不是,就算自己今天沒有報警,江志傑被切了一根手指也是早晚的事,她就是因為路過了一個包間,看見江志傑被一群人摁在地上打,說要他今天先還了利息,不然剁了他的手。

    撤案是陳盼拽著江鵲去的,她一面賠著笑,一面說女兒不懂事聽錯了給惹了麻煩。

    警察只例行公事的去巴黎皇宮查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不良行為。

    反倒是沈明懿看見了江鵲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當天把江鵲弄到了沈家老宅。

    這件事,有喜有憂。

    喜的是不用捱打,憂的是要面對沈明懿這個閻王。

    “想到什麼了?”

    沈清徽看她半天不說話,又輕聲問了一句,“不用怕。”

    江鵲搖搖頭,“可能有很多。”

    沈清徽沉吟片刻,“明懿那邊我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