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分家2

    聽到徐雲英同意分家, 楊桃莊心中一陣竊喜。

    剛才她一直在心裡盤算,如果婆婆手術順利,肯定也變成了廢人, 重活做不得、家務忙不得,那這一攤子事、兩個讀書的弟弟還不都成了陸良華的事?

    如果婆婆的病治不好, 那這個家更得分。沒人幫忙帶孩子, 沒有幫忙做家務, 還留在這個破屋子做什麼?反正大女兒長大了, 可以幫忙帶孩子。陸良華現在大隊部當記分員每個月十六塊錢工資, 這些年吃家裡喝家裡攢下了不少錢, 一家四口過著也滋潤。

    越想越覺得好。先前自己不想分家, 是因為徐雲英身體健康是個好勞力。現在這個免費的勞動力得了癌症,未必還綁在一起大家一起死?誰知道她手術之後吃藥還得花多少錢!

    聽到母親提出分家, 陸蕊感覺肩頭一陣輕鬆。分家好啊, 早早擺脫這個充滿悲劇的陸家, 減輕負擔小家致富,自己知道歷史走向,知道八十年代將迎來改革開放的好時光, 怕什麼。

    到時候, 管它盛子越是什麼人, 遠遠離開就是。她願意當救世主就去當唄,反正陸蕊沒有那麼無私,她只想彌補前世的遺憾,好好讀書, 好好賺錢,讓父母讚歎一聲:還是姑娘好。

    陸良華思緒萬千,遠沒有妻女那般灑脫。

    他是陸家長子, 集家族寵愛於一身,陸春林父母尚在之時,最疼愛的就是他。徐雲英生下他之後才在陸家立足掌家,自然事事以他為重。

    他聽母親說過一件往事。徐雲英因為識字,被公社當作重點培養的女幹部人選,送到縣城參加幹部培訓。當時陸良華只有七個多月離不得娘,徐雲英就抱他去了縣城。白天看他睡熟了將他放在床上自己去聽課了,回來時發現他摔在地上哇哇痛哭。

    徐雲英心痛且自責,當時抱起陸良華就趕回村裡。公社領導覺得可惜,連連搖頭,說徐雲英你是一個幹部好苗子啊,就不能克服一下困難?徐雲英毫不猶豫地回了一句:什麼都沒有兒子重要。

    徐雲英能夠安排陸良華進大隊部工作,也得益於她的好人緣、會來事。這樣

    的人才,在那個普遍婦女文化程度低的時代真的是前途無量。

    所以,陸良華對母親一直有一份愧疚心理,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她。娶了桃莊之後他雖然將更多心思放在了小家,但對母親的尊敬與愛依然都在。

    母親生病了,得了癌症,手術或許能夠救命,或許會要命,誰也不知道結果。陸良華不想母親死,只要母親還活著,就感覺這個家還在。母親這幾天不在家,整個老屋空蕩蕩一點人氣也沒有,待在家裡渾身難受。

    但他是男人,不僅是兒子,他還是丈夫,是父親,他還有兒子,未來還會再生。他身上的責任重啊,為了一個未知的可能,投入無窮的精力與錢,值得嗎?

    何況,若是母親重病不治,陸家這個沉重的包袱壓在身上,受得住嗎?

    楊桃莊和家人的衝突,他沒有阻止,因為他沒臉提分家,卻又不想承擔責任,需要有人幫他來做這個艱難的決策。

    聽到徐雲英說出“分家”二字,陸良華有一剎那感覺到輕鬆,但隨之而來卻是難以抑制的痛苦與自責。他撲通一聲跪倒在母親身前,將頭深深地埋在母親膝蓋之上,啜泣道:“媽——兒子不孝!”

    徐雲英看著埋在自己膝蓋上不斷抖動的腦袋,感覺到兒子的愧疚與自責,她輕輕地嘆息一聲。自古慈母多敗兒,這個自己最疼愛、付出最多的孩子,卻是個最沒擔當、極度自私的人。

    盛子越在一旁看著有點不耐煩,最討厭這種自私、無能的人。該他承擔責任的時候像鴕鳥一樣將頭往沙地裡一埋,讓旁人出頭處理,等到塵埃落定又來懺悔,似乎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可是,他是外婆的孩子,外婆愛他,能怎麼辦?她坐在陸桂枝的懷裡高度正好,偷偷抬腿狠狠地踢了陸良華肋下一腳。

    “咚!”

    一聲悶響,左肋一陣劇痛襲來,陸良華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陸蕊尖叫道:“盛子越!你幹嘛踢我爸?”

    盛子越瞟了她一眼,這一眼含著威壓,陸蕊立馬慫了,將身體悄悄向楊桃莊身後一縮。盛子越輕描淡寫地說:“腳好像抽筋了。”

    陸

    良華抬起頭,滿臉都是淚水:“沒事,我是個沒用的人……該打。”他望著陸桂枝可憐巴巴地說,“大姐,你是我們家讀書最多的人,肯定懂得也多,媽的身體交給你,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