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收音機1

    盛子越被一陣壓得低低的爭吵聲驚醒。

    “咣鐺!”似乎是鍋鏟砸在灶臺的聲音,一個女子煩躁地埋怨,“錢錢錢,我哪還有錢?”

    男人的聲音很焦灼:“我的工資都交給了你,不找你要錢找誰要?暑假的時候我和你商量買收音機你說好,我這託了一圈人等了三、四個月才搞到票,現在你說不買?”

    “一臺收音機一百四十七塊,這麼貴的東西哪裡能說買就買?”

    “陸桂枝你講點道理好不好?你看看我們身邊,哪家沒有收音機?越越天天趴在別人家門口從門縫裡偷聽評書、樣板戲,你不心疼我心疼!”

    到底是誰?收音機這麼古老的東西還要花錢買?盛子越努力睜開雙眼——不對,這不是自已生存的末世!

    明顯是清晨,天還只有矇矇亮,些許微光映過木製窗框、碎花窗簾,屋子顯得朦朦朧朧地。床邊有一張書桌,靠牆擺了一整排書,還有一個軍綠色鐵皮開水瓶、一隻白色搪瓷帶把大茶缸,很有年代感。

    床腳有一個刷著深棕色油漆的五屜櫃、一個雙開門的衣櫃,櫃門兩塊玻璃裡嵌了兩幅畫,一幅山水一幅人物,只是光線太暗看不分明。

    盛子越坐起來,想看得清楚一點。被子從肩頭滑了下來,盛子越這才留意到自己細胳膊細腿,只有四、五歲模樣。

    門外有燈光、人聲、飯菜香,盛子越吸了吸鼻子,細細分辨著這股香味,似乎是餅乾,又像是牛奶,唔……好像還有雞蛋?

    “哐!哐!”她故意弄出些聲響。

    匆匆跑來一個胖胖的女人,穿著寬大的深色罩衫,帶著廚房的油煙氣一把將她抱住。

    女人說話的聲音略有些嘶啞:“越越醒了?起來吃飯吧。”說完,她鬆開盛子越,從床邊拿過衣服想幫她套上。

    她挺著個大肚子,習慣性右手捏拳抵住後腰,看模樣是懷孕了,盛子越目光一斂,接過衣服自已穿。

    一個體型清瘦、戴著眼鏡的男人走進來,看到女兒坐在床上穿衣穿襪,細軟的頭髮垂在臉頰邊,門邊透出的燈光映在她臉上,顯得乖巧而沉靜。

    煩躁的情緒漸漸舒緩,男人

    伸手在女兒頭頂摸了摸:“越越長大了。”

    胖女人問:“你吃飯了沒?”

    男人推了推眼鏡,語氣裡帶著一絲僵硬:“沒,我要趕早自習,到學校再吃。”

    “那怎麼行?不吃飯你會胃疼。等一下,我攤個雞蛋餅給你帶上。”說罷,胖女人一陣風似地跑了出去。

    門外那股甜香味竄進來,盛子越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地叫。女人進來,用油紙包了一卷雞蛋餅遞給男人:“呶,拿上!”

    男人接過雞蛋餅,看了胖女人一眼,眼裡既有怨又有情,最終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轉身開門上班去了。

    天色微寒,盛子越套上棉毛衫、夾衣下了床。湊近雙開門的老式衣櫃,櫃門上的兩幅畫清楚地映入眼簾,一幅山崖青松傲雪圖、一張小女孩彩色肖像照。都是從舊掛曆上撕下的,去掉了下面的日期,盛子越沒辦法判斷年份。

    胖女人遞過來一個竹碗,裡面裝著一塊薄薄的雞蛋餅。盛子越低頭咬了一口,差點把舌頭燙掉。薄薄的軟餅,四周邊沿焦黃松脆,中間厚實軟乎。麵粉里加了雞蛋、白糖,餅子煎得金黃,超級美味。

    美味調動起所有味蕾。這一剎那,初入異世界那根緊繃的弦放鬆了許多。

    房門敞開著,天色漸漸亮起來,門外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端著竹碗走出臥室,迎面而來的是一副忙碌的晨起群像圖。

    “咕嚕咕嚕——撲!呲呲”有人端著口杯蹲在走廊邊沿,對著前面的一條明溝漱口、刷牙。

    “波——”有人拔開熱水瓶上的木塞子,“咣!”地一聲將放了一夜依然溫熱的水倒進印花的搪瓷臉盆裡,試了試水溫用毛巾洗臉。

    走廊一側是宿舍,一家起來另一家也就醒了,有的提著煤爐子出來在走廊上生火,有的打著呵欠走出屋子刷牙洗臉,互相見面笑嘻嘻地點頭寒喧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