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鬥羅 作品

第312章 迷夢,起源

    “蕭黎翽,你在看什麼?回答我剛才提出的問題!”乾瘦的中年女人站在講臺上咬牙切齒,跺著高跟鞋,聲音尖銳而刺耳。窗戶上停著的白鴿被驚起,撲稜著翅膀盤旋飛上天空。

    在這樣一個美麗的下午,教室裡的氣氛卻是沉悶而壓抑的,有人拼命忍著爆笑的衝動,但還是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被叫做蕭黎翽的少年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慢吞吞地站起。

    “我不知道。”他聽見他的聲音平靜地回答。

    “哈哈哈……”有人帶頭大笑,接著全班人都開始笑,連成一片。

    蕭黎翽低著頭,心裡卻暗自腹誹到,笑笑笑,笑你妹啊笑,有什麼好笑的嗎?

    蕭黎翽,十二歲,也就是說已經過了十二年這樣廢柴的人生了,魂力14級,武魂是普通的黑騏,沒有特殊能力,靠肉體撞擊。與生俱來一股衰氣,據說當年他測魂力的時候一連弄壞了兩個水晶球,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是個高手魂力爆表的時候,重新測出的魂力只是四級。隨著十一年前那場災變,大路上的魂師品質略有提高,雖然魂力修煉速度的提升要在三十級以後才會顯現出來,而且很不穩定,但是大部分人都至少有中游偏下的武魂,所以這種末流武魂備受嘲諷。雖然他的魂力在同齡人裡算不錯的,卻更加深了他人對他的厭惡感。

    不過好在蕭黎翽已經練就了城牆般的厚臉皮,對此情況已不甚在意。在這種時候,他反而偷偷撇了眼窗邊。

    方才倚著窗睡覺的少女已經被吵醒了,她慵懶地睜開明亮的橙色眸子,高翹著腿,帶有幸災樂禍意味地看向這裡。

    蕭黎翽悻悻地收回目光。

    少女名叫卞雪,年僅十二歲就已經有了二十九級的魂力,與當年的史萊克七怪同一高度,武魂是與天鬥皇室一樣的天鵝,敏攻近戰強攻雙修,品質極優,是小鎮裡大名鼎鼎的天才少女,同時也是蕭黎翽家的債主。而且她還有一張極為漂亮的臉,金色陽光般的神聖感與冰雪般的晶瑩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了她獨一無二的高貴氣質。據說她以前是天斗城大戶人家的少小姐,六年前不知為何悄無聲息地搬來這個小鎮。蕭黎翽的父親沉迷於賭博,向她借了一大筆錢,至今無力償還。所以蕭黎翽只好給她當小弟,跑腿幹活,抵一點欠款。同時,她也是班上唯一願意接觸他的人,大概是卞大小姐從不會特別在意某個人吧。

    由於教室裡的笑聲實在是太大了,老師不得不重重敲了敲桌面。

    蕭黎翽心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老師,”他舉手。

    “什麼?”不善的語氣。

    “我想去上個廁所。”

    “哈哈哈哈哈……”這下教室裡的笑聲再也控制不住了,如決堤的洪水般噴發,震耳欲聾。

    老師怒不可遏地指著門口:“出去!”

    “好嘞!”得到允許的蕭黎翽雙手插著褲兜,不緊不慢地走出教室,隨手帶上門,留下背後一個喧囂的世界。空蕩蕩的校園裡瀰漫著自由的氣息,被請出教室的蕭黎翽漫無目的地沿著白色的長廊閒逛,準備逛夠了再回去。

    修建得一絲不苟的校園終究是乏善可陳的,就在他開始感到無聊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在前方綠地裡蹲著一個人,似乎正低頭尋找著什麼。

    “喂,你在那裡幹什麼呢?”他無聊中生出一絲好奇,衝那人問道。

    見那人沒有回答,蕭黎翽又翻過圍欄,向那人走去。

    但在離那人還有兩米遠的時候,他生生止住了步伐。

    因為他看到了那人的臉。

    這是一個膚色蒼白呈現病態的女孩,裹著灰色的長袍,容貌絕美但眼睛卻只有一片灰色。女孩是個盲人。

    “你……”他開口想再說兩句,卻發現自己的目光彷彿被吸入了那雙灰色的眼瞳,再也挪不開眼。

    待看清楚後,他緩緩打了個寒戰。

    沒有人願意與這樣一雙眼睛對視,那是一雙充滿了死寂與冰冷的眼睛,深邃的灰色,猶如最深的黑暗。所有的聲音、光和熱都抵達不了那裡,那裡只有令人絕望的窒息感和無盡的戰慄。即使那雙眼睛看不到任何東西,裡面充斥著的虛無卻像是會隨時跳出了將人吞噬。

    蕭黎翽的心猛地抽緊,幾乎停止了跳動。他感覺到了,有什麼不好的東西正向他逼近!極度驚恐之下他一步步後退,視野之中,原本暖色調的校園正逐漸變得灰暗、破敗,花草樹木也迅速地枯萎,陰冷的風從縫隙中滲出,而他的血液,正一點、一點地變冷。

    女孩似乎才聽見他的話,茫然地抬起頭來。只一瞬間,所有的一切又恢復了原樣。他仍是站在修剪整齊的草坪上,微風拂過他的臉頰,癢癢的。陽光依舊溫暖,逐漸復甦了他冰冷麻木的四肢。

    女孩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大哥哥,我丟了一樣東西……”

    “是什麼?”他的心神還未完全恢復,下意識地問道。

    女孩蒼白的唇瓣一開一合:“是……”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見……蕭黎翽最後的意識迷迷糊糊地想。

    世界只剩銀光。

    “唔……“蕭黎翽眨了眨眼睛,從沉睡中醒來。他仍是在教室裡,只不過已經放學很久了,班上的其他人早就走光了,空蕩蕩的教室裡只剩他一人。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午後溫暖的陽光變作如血的殘陽,鍍在教室課桌椅堅硬的輪廓上。人們臨走前的歡笑聲似乎仍未散去,索繞在放課後空曠的房間。他似乎只是趴在桌上睡著了,而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他做的一場離奇的夢。

    真有種曲終人散的意味。

    很多年後,當蕭黎翽回憶起這個改變了他一生的下午,記憶裡那冰冷與溫暖共存的怪異感覺仍然能滲進他的每一寸皮膚,入侵他的大腦皮層。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交織在一起,成了難解的結。世上很多事情本沒有解,只是我們固執地要給它安上一個解。

    然而現在這些在年少的蕭黎翽看來,只是一個平淡乏味的,不會有喜悅的下午。“兒子,債主們要來追殺我了。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吧。”夢中,父親匆匆撂下一句話,就逃也似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