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歸元 作品

第157章 玉簪花謝

    現在藥沒動,藥包卻好像被拆開過又重新縫上了。

    阿四沒說話,片刻後,慢慢地把目光轉向梅花杏花那邊。

    沒有理由,他就是覺得,如果有人拆開查看過他們的藥包,那應該就是這兩個女人。

    阿三忽然驚道:“哥,哥!”

    梅花聞聲回頭,正看見阿四色迷迷(?)地看著她,鼻孔下方,緩緩流出兩道鮮紅的血來。

    梅花:“……登徒子!”

    阿四:“……”

    阿三直著眼睛絮絮叨叨地道:“哥,哥,十全大補丸補過頭了,又流鼻血了!得換個丸子吃,哥,哥哎你別走啊!”

    ……

    天平坊的賭坊最近來了好賭之徒。

    賭坊從來不缺好賭之徒,但是這位依舊很快脫穎而出——他進賭坊的時候,雙頰凹陷,衣角帶灰,神情疲倦,顯然經過長途趕路剛到,但是旅程的疲倦也沒能阻止他的高昂興致,他進門,坐下,之後三天三夜,除了解手,沒在賭桌前挪窩,連吃飯喝水都是旁邊有人喂。

    那人眼窩深陷,目光卻如燃妖火,像一個癮君子終於找到過癮的寶貝,挪開一秒眼光都覺得浪費。

    這樣的賭中老饕自然不能放過,賭坊的莊家使盡渾身解數,讓對方沉迷在四方城中,不知今夕何夕。

    一開始是贏的,後來自然就輸,輸到最後銀子就成了數字,銀票嘩啦啦地堆在面前又推出去,燈光映著人蒼白迷離的臉。

    賭坊二樓的休息間,鑲嵌翠鈿寶石的青紗燈下,坐著寬袍大袖的飛羽,一頭長髮如流水,烏光錚亮地拂在肩頭,透過半開的拉窗,可以看見底下那好賭之徒微微發亮的腦門和鼻頭。

    叩門聲響起,他道進來,進來一個面目尋常的灰衣人,輕聲道:“又輸光了,還加嗎?”

    這已經是這兩日第七次詢問。

    飛羽彈彈手指,道:“加啊,怎麼不加?我十一哥好不容易過一次癮,怎麼能不讓他玩個痛快。”

    來人領命而去。

    室內另一人沉聲道:“我看他方才已經流了鼻血,再下去怕真的要一頭栽在賭桌上。”

    桌上青花瓷瓶裡幾朵玉簪花開得潔白雅緻,飛羽用手指輕輕掐那花莖,笑道:“真可憐。”

    那人垂下頭,心想慕容家的兒子們確實可憐,遇上了這位主。

    比方下面那個賭徒,堂堂十一王子,現在聲嘶力竭,鬢髮散亂,和那路邊混混也沒什麼兩樣。

    以前只聽過有種藥物讓人上癮逃無可逃,沒想到賭癮也這麼可怕。

    十一王子原本沒有賭癮的,王侯之家,管束嚴厲,沒機會碰觸這些。

    是被這位引誘染上的。

    引他賭,引他玩,讓他癮越來越大,在他最不可自拔的時候,再派人向金側妃密告。

    金妃怎麼能允許自己的兒子染上這種惡習,當即金家全部出動,全方面封死了十一王子的賭博之路,著人不錯眼底盯著他。

    一個賭徒被這樣管束著,原本慢慢地也要好一些。但是這位時不時派人在十一王子出現的地方,做些不經意的博戲之事。

    比如幾個小廝打牌,比如幾個愛妾鬥蟋蟀。每每讓他看見,卻又堅決不讓他參與。

    玩不得,卻又總看見,看見也不能過一把癮,那癮就被吊得更狠,日日抓耳撓腮,無心吃喝。

    然後這個時候,忽然有人和十一王子說起內陸的賭坊的花樣。

    十一王子得了點撥,才想起在遼東到處是金家的眼線,無法賭博,但是出了遼東,誰還能管得到他?

    但要如何出遼東,這又是個問題。

    結果瞌睡逢著熱枕頭,金州衛軍內部出事,幾個士兵大打出手最後牽連成全營鬧事,大王派人前去查辦,十一王子聽說,積極地兜攬了這差事。

    金州衛處本就是伸向大乾的最近的鉤子,從那裡出海,不過一日便能渡過海峽上岸,再快馬兩三日便能到這裡。

    十一王子想必以為是海闊憑魚躍,卻不知道處處都是十八王子張開的網。

    否則金州衛怎麼可能那麼巧就出事呢?

    來了這賭坊,十一王子投身牌海,賭得天昏地暗,根本不知道自己錢早已輸完了。

    帶進來的人裡有十八王子的人,真正忠心耿耿地被攔在賭坊外。

    輸完了,十八王子就幫他加,天平坊是允許抵押物抵押的,一開始加的是錢,後來就是物,比如這次加上的就是東明縣外百里的一處莊園的地契。之前的幾次物契,也都是假的。

    如果再輸掉,十一王子欠下的債務,大概就要賣掉遼東王宮了。

    室內這位繡衣使見慣殺戮生死,此刻也不禁為自己使主的手段而暗暗心驚。

    這般草灰蛇線,隱忍佈局,誰又能抵?

    樓下,瑩瑩燈火下,十一王子眼底已經滿是血絲。

    他狠狠捻著手裡的牌,在身旁的人想要勸阻的時候,咬牙道:“再把一把,翻了本我就走,玩完這一次,必定戒了!”

    “嘩啦”一聲,牌九清脆地砸在玉石桌面上,十一王子微微抬起屁股,伸長脖子去看,片刻,頹然地往後一倒。

    “十一爺……”身邊人拉他。

    十一王子呼嚕一把臉,“再來。”

    莊家敲敲桌面,“銀子呢?”

    十一王子一怔,一直暢通無阻地賭著,他已經忘記還有賭注這回事。

    “銀子呢?”他問身邊隨從。

    “早沒了……”

    “那……我的東西呢?”十一王子摸身上的飾物,來之前也帶了些值錢物事。

    一摸也摸了個空。

    “……那些也早抵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