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歸元 作品

第77章 新來的騎射老師(一更)

    那姓王的一看來人,便斂了怒容,後退作揖,“容兄。”

    四面的女學生們發出輕輕的譁然聲,一瞬間紅雲瀰漫。

    鐵慈心裡暗暗罵了聲騷包。

    容溥又給師長見禮,之後才對馬德道:“副會長,在下似乎不記得會則中,閣下有糾察餐堂就餐先後順序之責。”

    馬德看見他就臉色微變,他雖然靠錢財收買人心,聚集了一批擁躉,但和幾乎是書院半個主子的容家相比,那什麼都不是。

    書院這些規矩本就是潛規則,從未書寫於任何卷宗,眾人無法辯駁,只能默默聽著。

    容溥又笑道:“馬兄前幾日被葉兄無意中撞下水,想必因此不快。但公務不可私用。建議馬兄自行和葉兄解決前日恩怨。”

    眾人長長地“哦——”了一聲。

    馬德臉色陣青陣白。

    容溥又轉向那群神色尷尬的學生,道:“諸位同窗向來急公好義,有報國之心,自然不是那些趨炎附勢為虎作倀之徒,不過為小人所矇蔽罷了,想必葉兄明白此事始末,也不會再對諸位有所誤解。”

    人群中有人想說話,卻被同伴狠狠一拉,這時候還要指控葉十八,豈不是自認自己頭腦不明,被人利用,為虎作倀嗎。

    容溥最後轉向那位師長,拉著鐵慈上前一步,道:“姚師是書院經義主講,海右知名大儒。平日裡最是忠於大乾,且性烈如火,自然聽不得你那放肆言語。有姚師如此,教授得桃李天下,效力帝王,亦是我大乾之福,你還不趕緊與姚師賠個禮?”

    鐵慈聽得這一番琉璃四面光的話兒,微微一笑。

    踩了馬德,因為馬德是異族。

    給同窗臺階,幫她轉圜和同窗的關係,是因為這些甲生多半家中有勢或自身有才,她身為皇太女,該是來經營人脈的,畢竟她上有高山,前路未明,還沒到可以隨便得罪未來臣子的程度。

    最後給老師賠禮,捧贊姚先生,是為她上午得罪姚先生的事彌縫,幫她拉攏討好海右大儒,目的同上。

    不同人區分對待,總的目標都是容家一直認為她應該做的事——結交群儒,鋪墊人脈,營造皇太女美好名聲。

    心思不壞,智慧出眾。

    可是她不喜歡。

    她是皇太女,如果皇圖霸業需要彎腰討好放棄原則去經營,那麼總有一日,她會習慣彎腰。

    到那時,帝王又該如何駕馭臣下?

    她不是不可以彎腰,但是這些人,不配。

    容溥的眼神微帶催促,鐵慈笑著一個長揖。

    不管怎樣,容溥也是好心,好心她都不想糟蹋。

    但是原則不可丟。

    長揖之後,那姚先生哼了一聲,擺足架子正要教訓,卻見鐵慈已經直起腰來,正色道:“學生依舊不贊同您的教學方法和處事方式,但學生誓死捍衛您的師道尊嚴。”

    姚先生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這句洋氣的話是什麼意思,鐵慈已經繞過他,大步向前。

    四面人等見她帶笑神情,不知怎的心裡發憷,自動讓開一條路,馬德見她過來,臉色難看,但此刻他已經無法發難,只得微微側身。

    鐵慈卻在他面前停下,對他一偏頭。

    馬德:“?”

    鐵慈又是一偏頭。

    馬德:“??”

    眾人茫然。

    不是,這兩人怎麼還眉來眼去上了?

    鐵慈連擺兩次,嘆了口氣,道:“馬兄如此謙虛,那在下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馬德:“???”

    鐵慈的“了”字尾音還在唇角,忽然出拳!

    一拳出如風雷起,霹靂降!

    四面人等只覺烈風撲面,逼人窒息,臉歪嘴斜。

    “砰”一聲,哪怕馬德對著鐵慈已經有所戒備,依舊給這沉猛的一拳揍得飛起,越過人群,再啪地一聲砸進旁邊的花圃裡。

    濺出的溼泥四射,眾人驚呼走避,分不清是慌亂還是震驚。

    姚先生的怒喝中帶著震驚,“你做什麼?”

    鐵慈攤開手,笑得輕鬆。

    “不是說了嗎?馬德和我有私怨,建議私下自行解決。我剛才就是在約他自行解決,並請他先出手,他禮讓我先,那我就不客氣啦。”

    姚先生:“……”

    竟無言以對。

    書院是不許毆鬥,但是馬德挑釁在先,容溥建議自行解決在後,鐵慈一拳解決,對方無力還手,從理從現實情況來看,都談不上是鬥毆。

    這叫單方面暴擊。

    腳步響起,一大群學校領導在接近,當先的依舊是監院,早有人迎上去,七嘴八舌地將先前的情形說給他們聽。

    監院看過來,鐵慈平靜地道:“先前容兄說書院學規以及學會規則中,都沒有甲乙丙丁諸舍就餐排序一說,書院諸師長,為何會允許學生自行論等,欺壓後進,敗壞書院名聲,毀卻書院百年來開明平等之宣講?”

    一人冷冷道:“物競天擇,強者當先。既然是後進,便更要有所認知。如此才可不曳於泥途,奮起直追。這也是書院的苦心,你懂什麼!”

    鐵慈笑道:“那便堂皇寫進院規,並將書院改名為獵獸書院,讓這所有後進都有章可守吧!只望諸君將來為萬民所指,為創始人找來拼命,為史書刀筆寸寸凌遲時,千萬莫要躲藏於人後,推說諸事不知了!”

    那人道:“你!”

    鐵慈笑:“對,是我。”

    餐堂前靜得如同講堂,大抵沒人見過這種自動抬槓精,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倒有一大半人對鐵慈投以敬仰的目光——一來為鐵慈的“敢”,二來,畢竟甲舍人數最少,大部分屬於“劣等民族”,內心深處,對於這些亂七八糟的規則,未必沒有微詞。

    總算有人說了出來。

    那人豎起眉毛,還要再說,監院虛虛攔了攔,道:“莫要聚集此地,仔細餐堂飯菜冷了。”

    眾人才想起吃飯大事,行禮後一鬨而散。

    甲舍那些找事的人也只好自找臺階下,恨恨混在人群中離去,監院走在最後,對鐵慈道:“年輕人意氣風發,令人豔羨。只是過剛易折,還是多靜心養氣的好。”

    鐵慈笑道:“多謝先生教誨。”

    監院看她一眼,終究沒有多說,帶著那群人離開。

    他態度含糊,既沒有處罰鐵慈,也沒有對尋釁的人勸誡,像一個和光同塵的老好人,一床大被蓋了個乾淨。

    但不管如何,鐵慈再走進餐堂時,明明沒到戊舍的吃飯時間,也沒人阻攔。

    鐵慈看見戊舍幾個人等在一邊,便招招手,道:“要和我一起進去麼?”

    田武立即歡喜地走過來。

    童如石根本不理她,石像一般站在一邊。

    李植猶豫了一下,笑道:“我還不餓,再等等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