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歸元 作品

第8章 孤的天下

    鐵慈不好當著容溥的面療傷,在拼命地嚼花根,咔嚓咔嚓,又坐得高,沒聽清容溥在說什麼,俯下臉正要問,忽然鼻尖一涼。

    抬頭一看,她咋舌道:“我可真成了神棍了。”

    下雨了。

    竹林簌簌聽雨聲很有意境,但是沒有雨具就比較悲劇了。

    鐵慈披風兜頭一裹,準備撒腿就跑。

    回頭一看容溥還站在原地,想著美人淋溼了就不美型了,再說這位還是個病美人。

    一時憐香惜玉秉性大發,招手喚他:“來,我的披風大,可以遮兩個人。”

    剛說完就想起,披風下衣裳血跡未乾,有味道。

    不過容溥那樣如玉如雪卻又自生風流的人,想來也不會鑽女人披風下。

    然而立刻她便被打了臉。

    “好啊。”

    鐵慈發怔。

    孤不過是客氣話……

    披風一動,美人已經鑽了進來,一邊鑽一邊還和她道謝:“多謝殿下……”

    他忽然止住話聲,鐵慈心中一緊,但隨即容溥便又道:“也不知道有沒有擠著殿下?”

    “啊啊有……啊沒有。”

    都鑽進來了,還趕人出去,反而啟人疑竇。

    兩人便都不說話了。

    容溥比鐵慈高,他很自然地接過了舉披風的任務。

    披風再大都有限,裡頭空間更有限,鐵慈已經努力地向外挪,但仍免不了時而碰觸。

    鐵慈沒想過看起來文弱的容溥,身軀其實卻很堅實。黑暗中也能感受到男子輪廓線條的流利與優美。

    淡淡曇花香氣愈濃,嗅來卻不擾人。

    春雨灑落披風上聲響溫柔,披風下的空間狹窄黑暗而溫暖。

    容溥的側臉在那一片黑暗中微微發光,像一條遠而不冷的雪線。

    這是朦朧而清朗的美感,卻又帶著微微的涼意,鐵慈忽然想起了一首詞。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師傅教的,隨口吟誦出來,只覺得合情又合境。

    容溥忽然道:“好詞,是殿下做的嗎?”

    鐵慈才反應過來蘇軾不存在於這裡。便大言不慚地嗯了一聲,道:“我學富五車,你懂的。”

    說這話是開玩笑,整個大乾朝都知道皇太女愛武裝不愛紅妝,尤其討厭酸詩,宮廷詩會,從不出席。

    但容溥卻也嗯了一聲,道:“筆寫沉浮卻又曠達超逸。殿下大才。”

    鐵慈怔了怔,忽然覺得無趣。

    說句真話很難嗎?

    她想說話,喉嚨卻忽然一陣癢,想咳嗽,她忍住,背後又火燒火燎起來,步子踉蹌了一下。

    一隻手穩穩扶住了她,容溥溫柔又輕的語聲響在耳側:“殿下,雨天路滑,容臣扶著您。”

    鐵慈眼前發花,知道自己撐了太久有點撐不住了,也就靠在容溥身上,道:“勞您了吶。”

    容溥扶著她,就顧不上舉披風,兩人裹著披風一路歪歪扭扭地走著,鐵慈心想多虧這條路清淨,這要給人撞上,怕不得以為大蟲子成精。

    披風下兩人的身軀緊緊貼著,輕微的碰觸似乎也有回聲,鐵慈後知後覺地發覺,這樣一路在雨中共披風走下去,也許明兒容溥就真成了她的男皇后了。

    她忽然道:“容卿啊。”

    奏對格局一開,些微的旖旎情境一掃而空。容溥立即直了身體,沉聲道:“臣在。”

    “你為何未上辭婚書?”

    “殿下,我為何要辭?”

    “你不辭是你厚道啊。”鐵慈笑,“不過我可不能欺負厚道人。”她轉過頭,盯著容溥的眼睛,“所以,我已經定了新太子妃了。”

    容溥略微沉默,才道:“臣是否有幸得知,殿下新未婚夫是誰?”

    “說了你也沒見過。”鐵慈揮手,“遼東王第十八子,瞧,和我是不是很配?”

    這回容溥沉默了更久,沉默得鐵慈都疑惑了,轉頭看他,卻在一瞬間捕捉到容溥眼底光芒有些奇異。

    她倒真的詫異了,難道他還真認識那個遠到天邊的王子?

    兩人此刻已經轉上大路,開始碰上巡邏戍衛,鐵慈的手從披風下伸出來,舉著自己的令牌,戍衛們遠遠躬身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