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年 作品

106、喜嫁喪哭(37)

    在官方的隊伍出發前, 沒有人想得到一次原本應該是跨級行動的事件,最後會演變成這種局面。

    官方負責人的額頭上纏著綁帶,簡單的將額頭的撞傷包紮了起來。他大概是運氣不太好, 正巧撞上了皮質靠背裡的金屬骨架,有些輕微腦震盪的症狀, 頭昏噁心, 聽力也被影響。

    但是他現在卻來不及因為這個而苦惱, 還有更多的工作在等著他。

    因為剛剛車隊的急剎車, 很多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好在宋一道長保護得及時,並沒有人被那些突然出現又湮滅的骸骨傷害到。

    這大大的讓官方負責人鬆了口氣。

    要知道普通的傷和那些鬼怪造成的傷,並不可同日而語。現在他們身處郊區, 車上又沒有隨行帶上相關的符咒等治療物品, 如果真的有人出了事情,很難得到支援。

    “沒想到, 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官方負責人苦笑著搖了搖頭,在電腦摔壞之後, 他暫時只能用手機與下屬和各個小組聯絡, 但無法再接收一些大文件。

    而原本他們在看的幾十年前的案子, 也無法再打開。

    官方負責人嘆了口氣:“偏偏是這個時候出了這種事,哪怕晚幾分鐘呢?這下我們沒辦法看到當年江嫣然拐賣事件的詳細檔案了。”

    宋一道長皺著眉, 看向車窗外山坳的眼神嚴肅而帶著探究:“不是你的錯, 誰都想不到這裡突然會出現這種問題。”

    天色很黑, 宋一道長只能大致的看出山坳的風水位置, 但越看, 他的眉頭皺得就越緊。

    這裡乍一看,是一處風水絕佳的位置,但是如果聯繫上旁邊的公路口, 就會發現這裡就像是一個漏了氣的碗,裡面所有的氣都在向外輸送。於是原本應該以氣養地的局面顛倒,變成了由地送氣。

    這樣一來,所有葬在這裡的屍體都會被剝離掉原本的生氣,血肉也變成大地的養分。

    恐怕剛剛那些攻擊他們的骸骨,就是本來葬在這裡的屍體,卻因為風水問題而被養成了這副模樣。

    “因為這邊從來沒有報告過一例異常事件,所以我才疏忽了,以為我們只是去解決家子墳村和楊氏宗族這些年排外和閉塞所導致的問題,沒有帶上相應的人員。”

    官方負責人很快就得到了下屬的反饋,收到了消息:“不過我記得燕先生晚上的時候,問過我是否知道當年給家子墳村改名,給嘉村建鎮魂井的人是誰。也許我們能從他們那裡得到一些信息。”

    特殊事件處理部門的動作很快,馬上就找到了當年幫助村子解決問題的大師,並且拿到了他們的回覆。

    只是幾十年前給旺子村改名成家子墳村的那位大師,已經在半年前意外死亡,接電話的是他的徒弟。

    徒弟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幾十年前,他師父接到楊氏宗族一個宗老的邀請,前往當時的旺子村,想要處理掉一個嚴重危害村子安全的女鬼。

    按照村民所說,那女鬼在生前就是有罪孽之人,所以他們才將那女鬼的屍體埋在了祠堂下面,想要藉此鎮住那女鬼。卻沒想到,那女鬼竟然興風作浪,將當時所有她生前有印象的村民都殺了,不到十年的時間,幾乎村子裡德高望重的老人,就已經接連死於意外。

    村民們說,這是因為那些德高望重的人想要保護村子,所以女鬼才首先殺了他們。

    在十年間,村民們也不是沒有試著請各位大師前來解決問題,但都無功而返,甚至還有一位大師因此死在了旺子村,這讓其他很多大師都不敢再管旺子村的事情。

    所以在絕望和恐懼的籠罩之下,村民們最後只好求助向這位名氣不小的大師,請他來讓村子重歸安寧。

    大師聽完村民們的話之後震怒,覺得這女鬼真是不知好歹,於是,在與那女鬼鬥法之後,他將敗落的女鬼鎮壓在祠堂下的屍骨裡,並且為了防止那女鬼再作祟,他親自為旺子村改了名,改為家子墳村。

    村民們卻還是不放心,請求大師將女鬼徹底殺死。

    因為他們說,這女鬼連自己生前的父親都能狠心殺死,連她剛出生沒多久的弟弟都沒有放過。這樣危險的女鬼,總有一天也會毫無顧忌的殺死其他村民。

    大師深以為然,本來想要按照村民們所說的將那女鬼殺死。

    卻沒想到,在真正實行的時候,卻屢屢符咒失效,像是鬼神不予借力,天地斥責一樣。

    搞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的大師,只當是因為那女鬼在殺了數人之後功力大增,所以才讓他無法成功。

    無奈之下,大師只好在女鬼生前的家裡建了一口殺鬼井,確保那女鬼如果掙脫出祠堂下的封印,就會當場被殺鬼井上的符咒所殺。

    最開始,一切都皆大歡喜。

    村民們很高興自己的生活恢復了平靜,大師也因此而名聲大噪,身價抬了不少,很多人聽說了這件事後都爭先恐後的請大師來幫自己解決問題。

    而大師自己,也很高興能夠幫到村民,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向南地區。

    然後,怪事逐漸開始發生。

    大師

    從那之後,接連無法睡好覺。每當入夜之後他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有個血紅色的女人身影站在自己臥室的角落裡,不發一言的用怨恨的眼神看著他。這讓大師無數次從睡夢中驚醒,再也沒有半分入睡。

    大師猜到應該是家子墳村的那個女鬼作祟,因為那女鬼死的時候,穿的就是一身紅色的嫁衣。

    雖然有些奇怪為什麼那女鬼能夠靠近自己擺滿了硃砂符咒的住所,但是大師很快就將自己的住所重新佈置,如果那女鬼敢再進入他的夢境,他敢確保那女鬼有來無回。

    然而,失效了。

    那女鬼每晚入夢,什麼都不做,只是睜著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看著睡在床上的大師,然後在他驚醒時,又悄無聲息的消失。

    夜復一夜,大師每晚如此,精神幾乎崩潰。

    那感覺就如同有人在自己安眠時持刀靠近,卻只是留下記號就又翩然離去,沒有一次真正的下殺手,卻令人更加忐忑,不知道死亡和傷害什麼時候到來。

    大師不得以,開始向修道有成的同行求助,但所有人都在仔細詢問過大師的情況後,無奈的搖頭,表示自己也愛莫能助。

    其中,大師當年遇到的一位常年雲遊四方的居士,倒是給出了一個答案。

    “因為你與那女鬼有因果糾纏,所以天地大道認為,那女鬼來找你不過是正常的因果循環。正因為此,所以才沒人能夠幫你。”

    “不過,那女鬼也不能傷害你,一旦她傷害你,因果就會果大於因,她會背上罪孽,而天地大道再不容她。所以你看,她只是跟著你而已,並未出手。就當自己有一個形影不離的朋友吧,聽聽她想要對你說什麼——其實又或許,你在行動之前就問清那個女鬼,會更好些。現在無論做什麼,都只是亡羊補牢,卻不知道晚沒晚。”

    “按照我家徒弟的說法,這是你和那女鬼的因果,旁人不便插手。”

    當年,那居士向大師說完後,便閒雲野鶴般離開,讓大師再也找不到他的蹤跡。

    無奈之下,大師只得暫時這樣處理,但他仍舊沒有放棄希望,依舊在努力尋找能夠殺死那女鬼的方法。

    可是,女鬼的行動卻越發得寸進尺。

    最開始女鬼只是在夢裡出現,當大師驚醒後,那女鬼就會消失。

    過了幾年,大師被整夜整夜的受驚熬得心力憔悴,卻發現那女鬼開始不再消失,而是在自己驚醒又入睡之後,依舊站在房間的角落裡,靜靜的用那雙血紅色的眼睛注視著自己。

    然後,那女鬼不再只侷限於在夜晚出現。只要大師入睡,她就會出現在大師的夢裡,不言不語,只是看著。

    大師想起當年那位雲遊居士給自己的建議,於是逼不得已,向女鬼詢問,她到底想要向自己說什麼。

    女鬼卻沒有言語。

    大師被女鬼的舉動搞得日夜精神緊繃,神經衰弱,疲憊不堪。

    再然後,女鬼開始入侵大師的現實生活。

    她不再滿足於出現在大師的夢裡。

    每一面鏡子,每一個眼角的餘光,每一個倒影,每一個從眼前突然滑過的畫面……女鬼在大師所有不經意的角落裡出現。

    甚至大師洗澡的時候,浴室的鏡子裡都會倒映出女鬼陰冷的模樣。低下頭閉眼洗臉再抬頭,都會在鏡子裡瞥過一角紅色從自己的身後倏忽消失。

    走在街頭,櫥窗的玻璃會倒映出一片血紅,但當大師重新看去時,又一切消失不見。他只是無意間瞥向旁邊,都會恍惚覺得女鬼就跟在自己身後,但他定神細看,卻又一切如常……

    種種事件,大師幾乎被自己心中的恐懼,和對不知道何時會落下的刀的揣測忐忑,而逼瘋。

    終於在半年前,大師如願以償的結束了他長達幾十年的折磨。

    ——那女鬼在白日忽然出現在了大師面前,紅色的嫁衣化為了滿地的鮮血,將所有的一切都淹沒其中。

    滿懷怨恨的跟著大師幾十年的女鬼,終於動了殺意。

    據徒弟所說,他師父在半年前被那厲鬼所殺,甚至他們這些徒弟和師父的朋友想要幫師父,都差點鬥法失敗被殺。還是連夜逃離原本的城市和方位,又跑到了國內最負盛名的寺廟躲避,才撿回一條命。

    “厲鬼?”宋一道長皺眉追問道:“你親眼看到了那厲鬼了嗎?”

    徒弟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實不相瞞,因為我是師父的親傳弟子,所以我常年都會跟在師父身邊,那個女鬼之前我也見過,就像是原來的新娘一樣,身上穿著紅色的嫁衣。只要我師父神經放鬆的時候,她就會出現在不易被留意的地方。我跟著師父,也撞見了好幾次在玻璃裡看到那女鬼倒影的事情。但是……”

    他猶豫了一下,繼續道:“那女鬼跟了我師父幾十年,一直都沒有真正傷害到我師父。直到半年前,那女鬼就和瘋了一樣,突然間實力大增,我師父加上我們所有人都不是對手。當時另一位同行師叔說,那女鬼恐怕是埋屍地出了什麼意外,得到了更多的陰氣,或是女鬼本身因為什麼而陰氣加倍,陰氣徹底吞噬了女鬼曾經作為人的理智和記憶,只留下了怨恨和執念,所以才會讓事情變

    成那樣。”

    “在那女鬼眼裡,我師父做什麼恐怕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認為我師父該死。”

    徒弟的聲音悲傷:“那時候我離我師父站得很近,所以聽到了那女鬼在殺死我師父前,對我師父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