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平竹 作品

20、第二十章

    江苑蹲在她身前,笑容溫柔:“您要是聽話一些,我也不至於變得這麼嘮叨。”

    奶奶倒也不反駁,人老了,就會變得頑固。

    尤其是在某些方面,話也多了起來。

    她問江苑:“實習期過了,還會回來嗎?”

    江苑搖頭:“應該不回來了”

    奶奶停頓了下:“我聽劉主任說,你是北城本地人?”

    “嗯,但我是五歲那年被接過來的。我的根不在這邊。”

    所以,她沒有再回來的必要。

    奶奶點頭表示理解,但還是有些遺憾。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沒幾年活了。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她把手上的鐲子取下來,戴在江苑手上。

    江苑第一反應就是躲開,奶奶卻握住她的手腕:“這個鐲子不是什麼貴重的物件,是早年前,一個有緣的大師送給我的,說是能夠擋災。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全當戴個心安。我那些兒女們是瞧不上這便宜物件,可我又不捨得讓它陪我一起進棺材。你與我有緣,你要是不嫌棄,就收下吧。”

    這話說到如此地步,如果再拒絕的話,反而真成了嫌棄了。

    江苑垂下眼睫,極輕的一句:“謝謝奶奶。”

    夏天的白日總是很長。

    江苑坐在休息室打盹,同事輕手輕腳的進來,說是下午有個飯局,教授的升遷宴。

    讓都去呢。

    這種聚會江苑原是能推則推的,但她到底也分得清輕重。

    升遷宴不是普通的聚餐。

    她坐直了身子,把外套穿上:“好,我知道了。”

    同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笑著提醒她:“墨水,睡到臉上了。”

    她愣了一下,抬手去擦,卻將墨水暈開,越擦面積越大。

    --

    飯局是在晚上,人一旦多起來,吃飯都得好幾個小時。

    酒是一圈一圈的敬,好在都熟悉,也不會出現那種低俗的酒局文化。

    喝不了還硬逼人喝。

    都知道江苑酒量不行,便讓她以水代酒。

    教授被調去了其他地方,他們畢業的時候,他估計也回不來了。

    於是就提前預祝他們畢業快樂,脫離苦海。

    有人笑道:“學醫的還有脫離苦海一說?從一個苦海進入另外一個苦海罷了。”

    這話引得一群人發笑。

    都說勸人學醫,天打雷劈。這話也不假。

    醫生太累了。

    背不完的書,考不完的試。

    大家也都有了心儀的學校,大部分是留在本市讀研。

    一部分出國,另外一部分,則想去其他的地方試試。

    江苑則是其中之一。

    江北和北城,雖然都有一個北字,但距離卻隔的遠。

    席間有人開著玩笑,問她考到那麼遠,不會想家嗎。

    她端著杯子,小口的抿著溫水,只淡淡的笑,卻並不作答。

    想家?

    她哪來的家。

    飯局結束後,已經很晚了,有個女同學正好開了車,還沒喝酒。

    她開車送江苑回去。

    下車後,江苑和她道謝。

    她笑道:“你別總和我們這麼客氣啊,我們都認識多久了。”

    江苑是個過分有分寸感的人,如果不是這張臉,她的性格其實不算討喜。

    太厚重的距離感了。

    但總不至於討厭。

    也是因為這張臉,和她身上那種獨特的氣質,讓人下意識的對她多幾分好感與保護欲。

    江苑開門進去,屋子裡漆黑一片。

    她憑直覺在牆上摸索,把燈打開。

    換了鞋子後才進去,客廳花瓶裡那把小雛菊已經開始有了枯萎的跡象。

    她走到書桌旁,拉開抽屜。

    那些整齊碼放的小物件旁邊,放著一個墨綠色的綢緞盒子。

    看著有些年歲了,卻保存的很好。

    這是賀輕舟送給她的那個護身符,她平時不戴的時候,都會放在這裡面。

    她本來不迷信的,但每次碰到一些大型的考試,或是重要的場合,她還是會下意識的把它戴上。

    也說不清是依賴這個護身符,還是在依賴賀輕舟。

    她打開盒子,把這個護身符拿出來,放在掌心仔仔細細的又看了許多遍,指腹輕撫,眼中流露出的不捨,連她自己都沒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