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鴻 作品

40、醉美湘西(40)

    侯飛虎還是第一次看到簡介如此奇特的道具, 不由得愣了下,很快他就明白這繩子能用來做什麼,眼裡劃過一抹喜色。

    “這繩子食人魚可咬不斷, 放心吧。”

    見侯飛虎將繩子栓到了船尾,趙宏圖眸中閃過一抹狐疑,他板著臉上前,手指一扣,尖銳指甲彈出, 碰在了黑金繩索上。

    “鏗!”

    如兵器相擊的聲音響起, 利爪與繩索間幾乎碰撞出了火花。但它卻沒有半個缺口,真堅韌無比。

    “等你跟飛虎兩人划船過去,就用繩索把船收回來。”

    “這能收的回來?”

    “都是成年男人, 誰還沒有一把子力氣。”

    王澎湃大大咧咧拍了拍腿, 笑眯眯招呼道:“老鬱,來,牛皮還你。”

    “哎,哎好。”

    鬱和安應聲過去,手卻被身邊人拉住。

    “哥。”

    “慧慧,我待在這邊。”

    鬱和安低聲道:“你得過去才行,好嗎。”

    鬱和慧搖了搖頭:“哥,你過去, 我留在這。”

    但一向沒什麼自己主見的鬱和安這次卻搖頭,堅定攥了攥鬱和慧的手,再鬆開:“不,你先過去。”

    “你先過去吧,哥哥會去找你的,啊。”

    “哥哥會找到你的。”

    鬱和慧張了張口, 到喉邊的話卻在看到鬱和安眼中希冀的光後哽住。他的大哥看起來老了許多,笑的少了,臉上愁苦多了,但還是和之前一樣。

    一樣什麼好事都會最先想到他身上,想讓他去更安全的地方。

    這讓鬱和慧無法繼續說,最後只低頭抱緊懷中鬼嬰:“好。”

    “行了行了,都快上船吧,磨磨唧唧時間都快過了。”

    王澎湃吆喝道,先推侯飛虎上了船。鬱和慧隨後沉默登船。此刻的殷紅小船比最開始單薄了些,船頭船身全都是利齒刨出的木屑痕跡,船裡被水浸溼,木頭顯得越發紅,像是刷過血似的。

    搖晃的小船上就連侯飛虎也得想辦法才能坐穩,見鬱和慧上船,侯飛虎本能伸手想去拉他。但鬱和慧的身體卻格外輕盈,就像一條靈活的狐狸般上了船,不懼任何搖晃。看到這一幕,侯飛虎挑眉收回手。鬱和慧也看到他

    的動作,目光一掃,他沒有多說,只是在侯飛虎的肩膀上拍了下。

    侯飛虎看不到怨念凝成的狐狸被收回,只感到肩膀一陣輕鬆。他稍微活動了一下,左手攥著右臂一拉一懟,就熟練把脫臼的手臂接好了。

    略微活動了下,沒感到異樣,侯飛虎拿起竹竿撐船。黑水漾起波紋,小船駛離岸邊。從上船到現在,除了在侯飛虎肩膀拍了一下外,鬱和慧沒有其他動作,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岸邊的哥哥身上,久久不動。

    鬱和安也在看他,焦慮又擔憂,但和鬱和慧對上目光時,仍給了他個‘放心’的憨厚笑容。那張老牛皮臨行前被塞到了鬱和慧的手裡。無論他變成什麼,是什麼樣子,他們永遠是血脈相連的兄弟,鬱和安永遠關心他,擔心他的安全。

    “哥哥接著!”

    忽然間,鬱和慧扯下自己一直掛在胸前的相機,將它扔向鬱和安。看鬱和安手忙腳亂接住相機,鬱和慧短暫笑了笑,隨後又收斂笑容,面無表情,就像一尊美好卻無生機的石塑。

    “你——”

    侯飛虎看到這一幕,猶疑開口,鬱和慧卻背過身去,不聲不響張開牛皮,裹住自己。他縮在寬大厚實的牛皮裡,靜靜閉上雙眼,宛如沉睡。侯飛虎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或者說,鬱和慧一直都沒有呼吸。

    心裡嘆了口氣,侯飛虎不再言語,專心撐船。揹簍裡的鬼嬰十分乖巧,不哭不鬧,好奇打量水面。不知是不是還未到河中心的緣故,那許晨形容中非常危險的魚群並未出現,小船也沒有半點搖晃。天昏沉沉的,沒有下雨,卻起了濃霧,波濤洶湧的河面被霧氣籠罩,看不清前方。

    對岸,鬱和安痴痴看著船離去的方向,一直到小船的影子被霧氣吞沒才終於戀戀不捨收回目光,怔愣看向鬱和慧扔給他的相機。

    “這個拍立得,是慧慧上大學時,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鬱和安自言自語,他話聲響起,吸引了王澎湃趙宏圖他們所有人的目光。在隊友們的注視下,鬱和安狠狠抹了把臉,嘴角咧開,神情卻愁苦的很,不知是笑還是哭。

    “慧慧他稀罕拍照,但他不能拍照。被大仙選中的人,

    是不能拍照的。”

    “還有這個說法啊。”

    趙宏圖嘀咕,實在是不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什麼才好。手裡拿著黑金繩,向放風箏一樣放船的王澎湃挑了挑眉,意有所指:“所以你發現了?”

    “嗯。”

    鬱和安捂住臉,沉悶聲音從指縫裡洩露出來。中年漢子蹲了下來,像頭被暴雨淋溼的大熊,整個人跟垮掉一樣

    “發現什麼了?”

    趙宏圖反應慢了一拍,許晨看了看蜷縮起來的鬱和安,又看看被他緊握在手的相機,明白過來:

    “鬱和慧不能被拍照。”

    許晨低聲提醒:“小龍義莊的時候——”

    “合影!”

    趙宏圖恍然大悟,小龍義莊為了把丙九請過去驅逐怨念,苗芳菲用了拍合影留念的藉口,當時拍照的正是鬱和慧!他還記得這小矮子設好的拍攝時間後,跑到他哥身邊,和旅社裡的人一起拍了合影。

    鬱和安就是那時意識到不對的,明明鬱和慧不能被拍照,他卻主動這樣做。

    這說明,鬱和慧肯定不對勁。

    “你都知道怎麼不說!”

    趙宏圖憤怒撲到鬱和安身邊,想到自己之前還猶豫要不要告訴他這件事,頓時惱羞成怒,原來自始至終鬱和安都知道一切,從來沒有被矇在鼓裡過!

    想到這,再想到剛才侯飛虎肩膀脫臼,趙宏圖怒不可遏:“你是不是想害死大家,啊?是不是!”

    鬱和安在他的推搡下一動不動,捂著臉的粗糙大手下似乎傳來哽咽的悶哼聲。趙宏圖氣的圍著他轉圈,‘你你你’了半天,怒極了卻說不出話來。

    “鬱和安,這是給團隊帶來非常大危險的事情。”

    許晨聲音也冷了下來:“假使我們沒發現鬱和慧的異狀,一直對他沒有防備,萬一出事完全沒人能反應過來。”

    “如果你也不知道,那就罷了。但你明明發現問題,卻不說,鬱和安,你這樣做,是至整個團隊於危險中!”

    “我沒有。”

    鬱和安沙啞著聲音給自己辯解:“我發現第一時間,就想告訴大家。但是,但是我說不出口。”

    “哈。”

    趙宏圖陰陽怪氣:“是啊,畢竟鬱和慧是你弟,你當然說不出口了。”

    “不,不是,是,是那種——”

    鬱和安嘴笨舌拙,‘是’了半天都說不出來,急的不行。

    “是不是你想說,卻說不出來,話到嘴邊又忘了要說什麼?”

    “對,對對,是這樣!”

    鬱和安眼睛一亮,急急道:“就是丙導說的這樣,不只是說,就連寫也不行,我,我一開始就沒想要瞞著的,但就是說不出來。”

    當然說不出來了。

    衛洵回頭看了眼切壁村上空飄著的萍萍,發現困住她的怨念鎖鏈顏色越發深了,由紅轉黑,透出股極端不詳的氣息。

    萍萍得‘保密’嘛。

    仔細想想,如果鬱和慧真是別的旅程線上的怪物,萍萍把他請來,恐怕是瞞著旅社的。這要讓旅客們發現可了不得。就連衛洵發現也是機緣巧合——其實他如果經驗豐富,一眼就能看出鬱和慧的不尋常,說不準還可以向旅社舉報這不正當的交易行為,再得份獎勵呢。

    可惜了——不,也不是很可惜,想想旅社一貫的吝嗇勁,簡直跟打發叫花子似的,說不定就只給他一百兩百的積分。

    衛洵臉耷拉了下來,心裡嘖了聲。現在想想,他意識到旅社裡多了一個人,到苗芳菲他們也意識到旅社裡多了人,都是在第一景點結束後,來到第二景點的時候。

    一件秘密的事,為何不需要保密了?

    那就是秘密本身已經無意義了。

    如果說衛洵之前只是推測,他現在基本已經能確定有一醉美湘西的旅程和他們同時進行,而且鬱和慧很有可能在第一景點擔任boss。

    並且已經被對方旅隊殺死了。

    現在的鬱和慧可能只是一縷憑藉萍萍力量的殘魂,不管怎麼樣,都該是快不行了。鬱和安還想著鬱和慧能到那邊去,兄弟可以相遇。

    這不過是天真的妄想。說不定鬱和慧根本無法站到那邊的土地。

    那邊鬱和安頂著趙宏圖他們將信將疑的目光,已經解釋了起來:

    “慧慧是在十年前失蹤的。”

    鬱和安苦笑,他望向被濃霧籠罩的河面,似乎想透過濃霧,再看眼鬱和慧的背影。

    “他十八歲上大學的那年,我送他到車站。本來打算送他到大學裡面,但家裡有事,實在是離不開。”

    鬱和安喃喃,陷入回憶中:“然後慧慧就失蹤了

    ,再沒有消息傳來。我去他學校那邊,學校老師說他沒去上學,這不可能。那可是首都的大學啊,慧慧好不容易考上的,家裡一直反對他去外面上學,學費都是我打零工給他湊齊的。慧慧很乖,他一直跟我說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好不容易有機會,他不可能逃學的,絕對不可能。”

    “我一直找他,一直在找,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怎麼找都找不到。”

    鬱和安語氣不穩,幾乎又哽咽起來,他的痛苦與絕望太深太重,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那哽咽讓趙宏圖都收斂了譏諷憤怒的目光,變得沉默起來。

    “我一直找,一直都找不到。”

    鬱和安仍在自言自語:“後來我報了警,但警察也找不到慧慧,好久了,到後來警察也不找了,他們給慧慧報了失蹤,只有個大隊長跟我一直有聯繫,他也沒放棄過找慧慧。”

    “這警察大隊長很厲害的,有他在,我一直沒放棄希望,但後來他也失蹤了。”

    鬱和安痛苦錘著頭,悲慟道:“都怪我,都是我不好,上什麼大學,要是慧慧不去上大學就好了,就算一直呆在家裡,也好過——”

    他最後哽咽道說不出話來。而衛洵聽了他的話,心裡‘咦’了聲。

    刑警大隊長?首都的?失蹤了?

    這似乎,有點,巧合?

    他沒出聲,望了眼王澎湃。見王澎湃摸著下巴,似乎是在沉思,心裡有了數。

    沒想到這還能扯到關係。

    “好了鬱老哥,你和慧慧能再見面也是緣分了。”

    正想事的王澎湃一個激靈,發覺現在出神不太妙,出言安慰鬱和安:“只是你怎麼也來這旅程裡了?”

    “慧慧最想去旅遊。”

    鬱和安緊緊抱著相機,語無論次:“他,他失蹤以後,我就一直在找,然後打零工,掙的錢去旅遊。慧慧一直想去看懸棺,我去看了好多次,就想著,想著……”

    想著會不會在這個景點偶遇到失蹤的鬱和慧,即使這看起來再渺茫,但沒有其他辦法了。

    “然後,有一次我去旅遊的時候,突然出現在一輛旅遊大巴上。”

    鬱和安被驚悚全球旅社選中了。進了旅社裡,發現旅社有各種神奇的稱號與道具,他

    又燃起了尋找弟弟的心,可誰曾想……

    嗯?

    聽了他這話,衛洵眸光閃了閃,若有所思。他發現自己對旅客的選拔標準存在誤區。

    由於衛洵是瀕死時被選進來的,人總是先入為主,再加上衛洵身份特殊,無法以其他旅客為參考,便下意識認為其他旅客也是這麼被選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