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8、亡國第八天(修)

    暗無天日的地牢,牆上的火把照出一片昏黃亮光,刑具上乾涸的血跡在火光下斑駁又猙獰。

    獄卒帶著沈彥之走到最盡頭一間牢房,躬身道:“世子,秦國公父子就在裡面。”

    沈彥之抬了下手,獄卒便無聲退了出去。

    牢房地上鋪的稻草還算乾淨,但這地方常年不見日頭,充斥著一股難聞的黴味。

    秦國公父子穿著白色囚服,靠牆根坐著,沈彥之在牢房外靜站了一會兒,他們也視若無睹。

    沈彥之出言打破平靜:“伯父。”

    秦國公似在閉目養神,並不應聲。

    秦家大公子秦簡冷笑一聲:“沈世子如今正是直步青雲時,來這腌臢地方作甚?”

    沈彥之抿緊嘴角掩去那一絲苦澀:“明臺,我是為了阿箏……”

    明臺是秦簡的字。

    沈彥之不提秦箏還好,一提秦箏,秦簡頓時滿臉譏誚:“為了阿箏?可別!我家阿箏受不起沈世子這番深情!也擔不起沈世子是為她才叛國的名頭。”

    “秦鄉關一役,就因為沈世子一紙通敵的書信,大楚五萬兒郎,被叛軍活生生坑殺在那裡!領兵的羅獻羅小將軍,十三歲從軍駐守北疆,他從雁門關外的戰場上都活著回來了,卻死在自己人手上!”

    說到憤慨之處,秦簡站起來,兩手緊緊抓著牢門,眼眶泛紅:“但凡他羅家還有一個提得動刀槍的男丁,叛軍破得了汴京城門?秦鄉關戰場上有多少冤魂?這兩日汴京城裡枉死多少無辜百姓?沈彥之,這成千上萬條人命,這一樁樁血債,鋪就的是你沈家的榮華大道,你別拿阿箏當幌子!我家阿箏當不起這個罪人!”

    秦簡每說一個字,沈彥之臉色就白上一分,他閉了閉眼:“秦鄉關一役非我本意……”

    但大錯終究是已鑄成。

    他嗓子眼發啞,沒再過多辯解,看向牢中盤腿閉目而坐的秦國公:“伯父。”

    秦國公是個文臣,坐在牢中肩背亦挺得筆直,儒雅的面容上帶著幾分武將才有的剛毅:“簡兒所言,亦是老夫想說的。沈世子,阿箏是楚家婦,從未進過你沈家門,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你若對她還有一絲敬

    重,就不該說出剛才那話來。”

    沈彥之掩在廣袖下握拳的手,五指早已抓破掌心,舌尖瀰漫著一股鐵鏽味,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今日來找伯父,是為其他的。”

    “陛下已開始肅清朝堂,伯父,楚國已亡,您……歸順新朝吧。”這句話他說得艱難。

    秦國公看著他隱忍悲切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麼,態度卻依然堅決:“我秦家世代楚臣,不事二主,列祖列宗留下來的清名,萬不可在我這裡敗壞了,沈世子且回吧。”

    雖然早料到秦國公會這般回答,沈彥之還是忍不住問:“無道昏君,無德儲君,就這麼值得伯父效忠麼?”

    秦國公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

    沈彥之閉上眼,緩緩道:“若代價是斬立決呢?”

    ***

    兩堰山。

    秦箏把玉白的手背貼在太子額前,探了探他身上的溫度後,輕舒一口氣,還沒發熱。

    半個時辰前大夫過來給太子用搗碎的草藥包紮了傷口,又灌了一碗藥汁,囑咐秦箏得照料仔細些,若太子發熱了,可得儘快想辦法給他散熱。

    秦箏怕他發高燒,事先讓寨子裡的人幫忙備好了浴桶和熱水,烈酒也準備了一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