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82、亡國第八十二章

    楚承稷馭著戰馬走近, 馬蹄踩在石板路上的發出的“踏踏”聲在夜色裡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似落在了人心絃上。

    孟郡郡守說出那番話後,無一人應他, 四周除了松脂火把燃燒的“滋滋”聲, 只餘一片令人心慌的沉默。

    他伏跪在地, 腦門上冷汗珠子一茬兒連著一茬兒地往外冒, 卻連抬起袖子擦汗都不敢。

    冷汗從他額角滑落,滴在跟前的青石板地面上, 砸出一個個水印。

    這份沉默似乎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孟郡孟郡只覺呼吸困難, 跪在地上的身軀都不受控制地發起了顫。

    那碩大的馬蹄停留在了他幾步之外,馬背上傳來一道裹著寒意的冷冽嗓音:“下跪者何人?”

    孟郡郡守趕緊道:“下官孟郡郡守蔡翰池, 景順三年進士。”

    因為楚承稷遲遲不說話, 蔡翰池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先前朝廷大軍圍困青州時,他派兵突襲過前朝太子的人馬,這會兒最擔心的就是前朝太子秋後算賬。

    怕糧倉的這些糧食不足以保住自己性命, 蔡翰池忙把這些年斂的財也全給抖了出來:“那反賊李信佔據汴京以來, 下官雖假意降他,主要還是為保孟郡糧倉, 如今殿下親臨孟郡,取回糧倉,下官也算是幸不辱命!下官在孟郡經營多年, 攢了些傢俬,願盡數獻給殿下,助殿下早日奪回大統!”

    若是秦箏在此,必然得驚歎此人竟能厚顏無恥至這般。

    楚承稷一句話廢話都沒再同他說, 直接吩咐左右:“拿下。”

    他身後的虎賁將士立即上前擒了蔡翰池,蔡翰池倉惶求饒:“殿下且留下官一命!下官必定肝腦塗地為殿下效忠!”

    楚承稷眼角眉梢具是冷峭:“孤麾下一員猛將險些命喪你這奸佞之手,留你這趨炎附勢之輩,回頭再讓你降李信一次麼?”

    蔡翰池連道不敢,鉗制他的虎賁將士沒再留情,直接堵了他的嘴將人拖了下去。

    楚承稷這才吩咐底下將士:“清點糧倉!”

    江淮一帶的州府年年收繳上來的糧食都貯藏於孟郡,但凡朝廷南方有戰事或是需要撥糧賑災,一向是從孟郡調糧,孟郡這糧倉,保守估計也得有五十萬石糧。

    這些糧食,足夠供養一支十萬人的大軍整整一年。

    因為糧草數量龐大,清點起來頗費時間,楚承稷留下一名督軍在此監察,自己率先去了郡守府。

    蔡翰池被擒,大軍圍了郡守府,府上的女眷們這才知曉孟郡易主了,在院子裡哭成一片。

    楚承稷進府後發現院子裡站滿了身著錦衣珠翠的美貌婦人,眉心下意識一蹙:“這些是何人?”

    保守估計得有二三十個,總不能全是蔡翰池的妻妾。

    怎料副將道:“這些都是蔡翰池的家眷。”

    察覺到楚承稷腳步微頓,副將抹著汗解釋:“不算養在府上的歌姬舞姬,單是有名分的妾室,都有二十六房……”

    這小小一個孟郡郡守,後院的陣仗都堪比土皇帝了,不難想象蔡翰池守著孟郡這些年,究竟收颳了多少錢財到他自己腰包裡。

    楚承稷眸色微寒,問:“郡守府粗略清點出了多少銀子?”

    郡丞答:“還未核算蔡家的田產地契,單是這府上搜出來的真金白銀、古董字畫,保守估計得有二十萬兩白銀。”

    孟郡郡守一職,一年的俸祿三百石,蔡翰池能攢下這樣大的家業,無外乎還是一個字:貪。

    等田產地契和各處鋪子的賬目清算出來,不知還有多大一筆數目。

    無怪乎蔡翰池竟想用這些錢財來保他自己一命。

    楚承稷道:“盡數查封充公,郡守府的姬妾,願離去的給她們銀錢離去,拖兒帶女走不了的,一併看押起來。”

    副將應是,又問:“殿下,那姓蔡的如何處置?”

    楚承稷只下令擒了蔡翰池,到底是殺是留還未確切表態。

    楚承稷斂眉思量片刻,道:“先收押入獄,此人後邊還有用處。”

    副將連忙抱拳應是。

    一直忙到後半夜,孟郡的一切事宜才算交接完畢,糧倉那邊也清點出來了,的確不出楚承稷所料,孟郡糧倉一共囤積了五十五萬石的糧食,先前給朝廷大軍運送十萬石,被楚承稷帶人劫了下來,如今糧倉還剩四十五萬石糧。

    楚承稷派了一支精銳部隊嚴守糧倉,又三令五申進城的將士不得叨擾孟郡百姓。

    第一道雞鳴聲響起,他總算寫完了寄往青州的信件,交與親衛,讓他天亮就命信使送去青州。

    解衣睡下時,叩開那條蹀躞帶,不知怎的,想起了秦箏把這當生辰禮送與他那日的情形來,她頷首幫他扣帶時,正好露出一段細膩白皙的後頸。

    他只要一低頭,就能吻上去,稍微用點力道咂吮,那雪膚上就能出現一抹惑人的紅痕……

    不能再想了。

    楚承稷揉了揉眉心,折身去淨房淋了兩桶冷水才回來睡下。

    ***

    秦箏收到楚承稷的來信已是在兩日後,得知成功拿下孟郡,宋鶴卿險些喜極而泣。

    王彪已順利拿下扈州,楚承稷那邊又直接搶了朝廷在江淮一帶的糧倉,哪怕她們如今的兵力不及朝廷那七萬大軍,勝算也比

    原先多了一半。

    “沒了孟郡供糧,朝廷那七萬大軍後邊只能從太原調糧草過來,供給七萬大軍三月的糧草,少說也得十萬石,運糧的軍隊路上還得吃掉不少,只怕這會兒汴京那邊,李賊正暴跳如雷!”宋鶴卿捧著捷報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其餘謀臣個個也都是喜形於色,只有岑道溪緊鎖眉頭,似還在顧慮什麼。

    秦箏瞧見了,道:“此番殿下能順利拿下孟郡,也有先生的一份大功在裡邊,待殿下歸來,本宮定會稟與殿下,重賞先生。”

    岑道溪拱手道:“為臣本分,理當如此。”

    秦箏問:“我觀先生面露憂色,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岑道溪道:“叫娘娘笑話了,岑某隻是想起先前暴雨造成的沿江水患,想親去元江過境的地域瞧上一瞧。”

    自古文人似乎骨子裡就有幾分相輕,岑道溪名聲在外,但他面相看起來實在是年輕了幾分,脾性又頗為古怪,不少謀臣都暗中同他較勁兒,覺著他不過是沽名釣譽。

    此番雖獻計有功,但也算不得什麼扭轉乾坤的大計,不少謀臣對他還是不服。

    現在他又沒頭沒尾地提出憂心青州水患一事,在一些人眼中自然就是裝腔作勢了,當即就有人發出輕嗤聲。

    秦箏道:“先生時刻記掛青州百姓,心懷大義,委實叫本宮動容,本宮的確也有意從元江引流挖暗渠,以便灌溉農田,先生便替本宮親去實地勘察一番。”

    秦箏都為岑道溪說話了,那些個公然對岑道溪抱有敵意的聲音也就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