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丙 作品

62、第 62 章

    下車中轉,到了另一輛列車,他們坐的是硬座。

    天微亮,兩人都還困,沒什麼說話的心思,他們一言不發地輪流刷牙洗臉,回來後再一齊吃了點東西。

    吃完東西,有了精神,林溫望著車窗外的日出美景,兩腳|交疊,在桌子底下晃了晃。

    也許晃動引起共振,對面的男人看向了她。

    林溫慢慢收住腳。

    男人問:“跟你父母說過了?”

    林溫搖頭。

    今天是8月31日,明天就要開學,林溫想在最後期限說。

    林溫問他:“你呢,跟你父母說過了嗎?”

    男人沒吭聲,從口袋裡拿出了煙和打火機。

    林溫盯著香菸看,也許看得太專注,男人打開煙盒,示意讓她抽一支。

    林溫一愣,搖搖頭。

    男人一笑,抽出一支菸,銜在嘴裡,卻沒有點。

    林溫開口:“火車上不能抽菸……”

    “車廂接頭的地方能抽。”

    “哦……”

    “不來一支?”男人撥弄著煙盒盒蓋,“可以解悶。”

    林溫皺皺眉:“煙太臭了。”

    過道對面坐著三箇中年男人和一個小孩,一大早,他們的桌上就有酒有菜,麻辣鴨貨的味道太濃郁,引人口齒生津。

    林溫下巴朝對面揚了揚,說:“我要解悶的話,也選擇喝酒。”

    “你?”

    林溫點頭,等著男人說一句“不相信”。

    但男人只是淡定道:“酒就不臭了?”

    “……比煙好。”

    他們講話不算大聲,但過道對面那桌耳朵尖,三箇中年人笑哈哈地遞過來一瓶小瓶裝的二鍋頭,又給了兩對鴨翅和鴨腳,說請他們吃。

    他們推不過,只好收下東西,林溫翻了翻,除了泡麵也沒零食,最後男人嗤了一聲,回禮了一圈香菸。

    林溫:“……”

    男人最後沒抽成煙,他把煙拿了下來,塞回空了的煙盒。

    時間還早,他抱著胳膊,靠窗睡覺。

    林溫翻看課本,看累了,她抬眸看見桌上的酒,好奇心起,她慢慢伸出手。

    快要碰到酒瓶,忽然手背上一記敲打,她疼得猛縮回手,望向對面。

    男人耷拉著眼皮,懶洋洋道:“你才多大,等成年。”

    “……我沒要喝。”

    “那就連瓶子都別碰。”男人重新閉上眼。

    林溫盯著晶瑩的酒瓶,默默啃起鴨翅。

    也許是鴨貨實在太香,對面的男人閉著眼,問道:“你會做飯嗎?”

    林溫看向他,“嗯”了一聲。

    “會做什麼?”

    “蔬菜葷菜都會做,不會海鮮。”小鎮不靠海,很少會吃海鮮。

    “紅燒牛腩會嗎?”

    “會。”

    “嗯。”男人不再說話。

    林溫拿著鴨翅,打量對方。

    她只能看到他鼻子以上,絡腮鬍遮了他大半張臉,也不知道他究竟長什麼樣。

    林溫只吃了一個鴨翅,另外三個都留給男人。

    明天就要開學,火車上有學生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什麼,林溫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

    “我作文沒寫。”

    “也不知道老班打算選誰。”

    “王宇分到幾班了?”

    “他期末沒考好。”

    火車一路路報站,快中午的時候,林溫再次望向車窗外的風景。

    她的心跳咚咚加快,尤其是在看到過道對面的小孩,吹起一隻紅氣球時。

    男人醒了,他捏了捏後脖頸,問:“幾點了?”

    “十一點零三分。”林溫沒看錶,直接報出了時間。

    十一點零三分,停靠康義南站。

    男人喝了點水,把鴨貨吃完。

    十一點三十六分,停靠興湖站。

    小孩還在玩那隻紅氣球,把氣吹了放,放了吹。

    十二點,男人去洗手間,走前盯了眼她遲遲沒翻動的課本,道:“把不會的題圈出來。”

    林溫愣了愣。

    十二點零一分,停靠江洲站。

    小孩再次把紅氣球吹鼓,這回他吹得比以往都用力,鮮紅色逐漸變得透明。

    氣球膨脹到極限了,就會爆炸,勇氣鼓到極致了,也會衰洩。

    十二點零二分二十秒,林溫起身,焦灼地望向男人離開的方向。

    十二點零二分四十五秒,站點僅停靠兩分鐘,還剩十五秒,火車即將再次發動,男人上廁所未歸。

    ***

    “嗚——”

    火車啟動,林溫回神。

    陸續有乘客走來,雨傘到處滴水。

    已經出發了半個多小時,還有三個小時將到江洲站。林溫看著窗外,雨水打溼了窗戶,景色一片模糊。

    車中沒有熱情的中年男人,沒有鴨貨的香味,沒有吹紅氣球的小孩。

    什麼都沒有。

    手機來了電話,林溫看見來電顯示的名字,心臟不由咚地一跳,接起來,她聽見周禮在電話那頭說:“我回來了,你在哪?”

    林溫猛從車椅上起來。

    幾分鐘後,火車繼續行駛在它的運行軌道上,軌道之外,有人在驅車追趕。

    林溫焦灼地站在車廂等待,這一幕彷彿和九年前的畫面重疊。

    九年前的8月31日,十二點零二分四十五秒,江洲站距離宜清市還有三個半小時的車程,紅氣球吹到了極限,男人還沒回來,林溫扯出行李箱,將課本往包裡一塞,匆匆跑下火車。

    下車的瞬間,火車嗚嗚發動,她站在車外,墊腳望向車窗裡面。

    男人從洗手間回來,座位已經空空蕩蕩,林溫追著車,她改了稱呼,揮手叫人:“哥哥——”

    男人被中年人那桌指引,望了過來,明明看見了她,卻一動不動,距離無限拉長。

    時光交疊,九年後的 8月31日,列車彷彿倒退行駛,這一回是宜清市前往江洲站。

    林溫在車廂內等了一站又一站,十五分鐘,半個小時,一個小時……

    沒有一個合適的匯合點,最好的匯合點就在江洲站。

    當追火車的人終於趕到時,林溫衝了下去。

    外面下著小雨,林溫撐傘跳下臺階,奔向從停車位跑來的人。

    她撲進他的懷裡,一手摟住他腰,一手舉高傘為他擋雨。

    周禮風塵僕僕追了一路,江洲站前,他打掉了林溫的雨傘,將她那隻胳膊也扯了過來,讓她兩手環住他。

    風雨湧來,雨傘在地上翻滾,周禮將人抱離地,用力吻住她。

    他把人一路抱回車,到了車裡,周禮坐進駕駛座,低啞著嗓子說:“找個地方。”

    林溫道:“我家……”

    林溫家在離車站十分鐘車程的小區,周禮在限速範圍內急飆,轉眼就到了目的地。

    停好車,他打開手套箱,取出裡面的兩盒東西,林溫目瞪口呆地看著,周禮下車,繞到副駕,將人扯了出來。

    周禮一言不發地把人扯進單元樓,樓道里沒人,他一把將林溫扛上肩,也不管她這幾秒會難受。

    林溫不難受,她腦中在敲鑼,心中在打鼓,她暈暈乎乎被放下來。

    十八年前的老房子,鐵質的防盜門哐哐響,鐵門打開,裡面卻還有一條過道,過道上擺著鞋架,過道盡頭還有一扇木門。

    周禮抱起林溫去開門,林溫鑰匙掉到了地上。

    “砰——”

    木門用力一摔,林溫跌跌撞撞指了方向,周禮將她扔進臥室。

    林溫的次臥佈置溫馨,亮色系猶如烈火夏日,此刻卻無人欣賞。

    許久,周禮俯身逼問:“你那天叫我什麼?”

    8月31日,林溫抓破他手臂,近乎泣不成聲:“哥哥——”

    最後一刻,大雨呼嘯,撲打窗戶,雨珠猶如士兵赴死。

    話劇裡的那句臺詞在兩人腦中炸開——

    “我被蠱惑了,如果那個混蛋沒有對我下藥,我才不會愛上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火箭炮:費迪 1個;

    感謝手榴彈:橙月、後花園裡有jj、shin1210、超小的小鯨魚 1個;

    感謝地雷:溫水泡皺梨、26668466、葉昔、末離涼薇 ?、浮萍、蘆間雪、沒完沒了、24256099、荔枝玫瑰冰、陸強的陸盧茵的茵、方方不方方、風調雨順、fsybb、桃子?、餅桃、窗外天光乍現、今天我也喝奶茶、慢吞吞小姐、中小姚 1個;

    感謝非常多的營養液,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