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丙 作品

41、第 41 章

    他走了二十四年,他走的那天,我痛不欲生,也是在那天,醫生告訴我我懷孕了,我拼著最後一口氣挺了過來,我那個時候就想,是不是他還沒走,我的兒子又回來了……”

    母親的聲音溫和慈愛,林溫已經聽了二十三年。

    林溫安安靜靜聽完整場,結束後她又遠遠跟在父母身後,目送他們回“寢室”。

    齊舒怡介紹:“這棟樓是有錢老闆?資建造的,裡面住宿環境還不錯,有合寢也有單間,我住二樓單間。”

    林溫點頭。

    齊舒怡又問:“你今天要不要也住這裡?”

    林溫想了想,說道:“我還要回去上班。”

    齊舒怡看了下時間:“那得儘快走了,再晚就不方便了。”

    林溫跟她道了別,獨自走到寺廟門口叫車。

    手機有未接電話和幾條微信,先前廟裡太吵,她沒聽見鈴聲。

    林溫手指劃過“周禮”的名字,沒有回撥電話。她退?通話界面,只給袁雪回覆了一條微信。

    大約寺廟位置太偏,林溫遲遲沒等到司機接單。她索性跟著導航慢慢走,一直從夕陽西下走到天黑,她竟然也沒覺得腿痠。

    袁雪收到林溫的微信回覆時,正在搬家。

    汪臣瀟和周禮都來了,兩個男人幫她把行李拎下樓。東西全放進後備箱,汪臣瀟問:“還有沒有落下的?”

    袁雪道:“應該沒了,落下了再來拿就是了。”

    “行,那上車吧。”汪臣瀟道。

    周禮看了眼時間,問道:“林溫還沒回你?”

    “嗯?”袁雪掏?手機,這才看到

    十幾分鍾前收到的回覆。

    “這姑奶奶總算看見消息了……她說她今晚加班,不能來幫我搬家了。”袁雪說。

    “沒事沒事,反正有我呢!”汪臣瀟殷勤道。

    袁雪給了他一個淡淡的白眼,低頭給林溫回覆,忽然聽見周禮說:“問問她加班到幾點。”

    袁雪一愣:“幹嘛,你找她有事?”

    “嗯。”周禮惜字如金。

    袁雪瞥了眼周禮,低頭重新打字。過了會兒她收到消息。

    “說不準。”袁雪重複林溫的話。

    袁雪的新住處就在附近,搬完家,三人就近吃了一頓晚飯。

    周禮吃完離開,開著車,他又回到林溫家樓下。

    解開安全帶,周禮望向六樓。

    燈全都沒亮。

    他看一眼腕錶,調低座椅,放鬆身體休息。

    一個小時後,周禮下車散步。

    兩個小時後,周禮點了一支菸。

    三個小時後,周禮給林溫發了一條短信。

    四個小時後,電話終於接通。

    周禮鬆了下繃得緊緊的臉頰,調整好語氣,他故作輕鬆道:“林溫?”

    “……嗯。”

    “你在哪?”

    “外面。”

    林溫說話向來輕聲細語,但她此刻的音量比以往都輕,背景聲卻又格外嘈雜,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周禮皺眉:“外面哪裡?”

    林溫說:“中學對面。”

    “……我現在過來。”

    “好。”

    聽到乾乾脆脆的“好”字,周禮一頓,放下手,他看了眼手機。

    沒多耽擱,周禮隨即把手機撂到一邊,繫上安全帶,一腳油門,轉眼就到了中學路口。

    靠邊停好車,周禮穿過馬路,走到老紀燒烤,在林溫對面坐下。

    桌上擺著一盤油滋滋的燒烤和兩小瓶白酒,白酒一瓶已空,一瓶即將見底,喝酒的人臉頰微紅,眼神有點輕,暫時看不?到底醉沒醉。

    “宵夜?”周禮拿起即將見底的那瓶白酒,對著路燈輕晃兩下,看看還剩多少酒液。

    “是晚飯。”林溫說。

    “現在才吃?”

    “我坐了快三個小時的車子,沒來得及吃。”

    “去了哪?”

    “寧平鎮,知道嗎?”

    “嗯,知道。”

    “我去的時

    候那裡下雨了。”

    “是麼,這裡沒下。”周禮問,“去那兒做什麼?”

    “……去?差。”林溫說道,“我還碰到了齊舒怡。”

    “齊舒怡?”周禮挑眉。

    林溫點頭:“是不是很巧?”

    “嗯。”周禮並不關心這個,他問,“然後呢?”

    林溫握著酒杯,垂眸說:“沒什麼然後,我明天還要上班,所以就先回來了。”

    周禮看著她的動作,她的無名指晃得刺眼。

    周禮收回視線,若無其事道:“是不是吃得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

    “你要不要吃點?”

    “我不餓。”

    “哦。”

    “剩下的給你打包?”

    “周禮。”林溫忽然打斷他。

    “嗯?”

    林溫看向他,抿了抿唇,說:“任再斌就快回來了。”

    “嗯,所以呢?”

    周禮表情一點沒變,林溫頓了頓,才又繼續道:“我也想好了。”

    周禮靠向椅背,手指摩挲著一直沒放下的玻璃酒瓶,略微垂眸,他看著林溫:“答案?”

    “我們不合適。”林溫輕聲道。

    “是麼。”周禮輕飄飄地回了兩個字。

    兩人不再說話。

    彷彿回到了他們第一次揭開窗戶紙的那天晚上,周圍人聲鼎沸,只有他們這桌,像落入了真空。

    過了很久很久,林溫才拎著包,慢慢站了起來,說:“那我先回去了。”

    她喝了兩瓶高度白酒,意識其實還清醒,但頭到底有點暈。

    林溫走?座位,一步,兩步,經過了周禮身邊,還差一步,就能跟他錯開。

    下一秒,周禮捉住了她的手腕。

    周禮聲音淡淡的:“我們哪裡不合適?”

    耳朵聽來的聲音有點空,林溫訥訥道:“……我不想讓關係變得複雜。”

    “這個理由你已經說過了。”

    “……我不想聽閒言碎語。”

    “這個理由你也說過了。”

    林溫轉頭:“你能接受我前一刻還在跟他親熱,下一刻就跟你親熱?”

    周禮用了力,掐緊了她的手腕。

    他語氣平靜:“你跟他已經分手了幾個月。”

    林溫忍著疼:“才不到三個月。”

    “夠久了。”

    “不夠,我覺

    得噁心……”

    前一句還很溫和,後一句,血液裡橫衝直撞的酒精讓林溫忍不住脫口而?,“我做不到無縫銜接,只要是在你們中間我就覺得噁心!”

    “呵……”周禮突然站起來。

    從昨天林溫的魂不守舍,到今天她的不理不睬,守在她樓下足足四個小時,卻守來一句她嫌惡心。

    周禮已經憋足了兩天的火,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好性的。

    他再也忍不住,將林溫猛地拽近:“到底是你覺得噁心還是你捨不得他?!你他媽是缺心眼還是眼瞎!”

    兩人臉快貼上,林溫嚇一跳,推他說:“你有病!”

    “你也有病,你這病好治!覺得在我們中間噁心是不是?”周禮拽著她,面朝人行道上的一整路大排檔,說,“我給你一個過渡的時間,你現在給我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