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平竹 作品

第九十九章

這附近的風景很好,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個莊園。

只是搞了個農家樂的噱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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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柏庭放下東西就開始收拾房間。

其實在這之前服務員就已經來過。但他的潔癖讓他沒辦法將信任完全交付給一個陌生人。

平時出行在外,酒店裡的床單和睡衣都會由秦秘書提前更換好。

段柏庭對他人觸碰過,以及任何有可能殘留對方氣息的物體都格外牴觸。

這次是私人行程,沒有秦秘書來代勞這一切。

所以只能由他親自動手。

段柏庭在做家務這方面也意外的熟練,這一切全部歸功於他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妻子。

宋婉月自小是泡在蜜罐中長大的,青春期最大的煩惱只有高考。

窗戶是木頭的,大概是為了迎合“鄉野” 這個主題。

段柏庭將它們推開,好讓房間得到充足的通風。

從這往外看,視野開闊。前面那條河叫春溪河。

段柏庭時常會覺得自己給段知椀的愛或許還不夠。他並非擅長表達情感的那一類人。

甚至於,他在這方面有些遲鈍。

察覺到自己愛上宋婉月的時候,他的感情早就深入骨髓。並非初見的印象多麼刻骨銘心。而是他一直在極力遏制自己。

或許是潛意識裡身體被動觸發了保護機能,於是大腦刻意想要隱藏甚至磨滅掉這段還未見天光的感情。

包括那之後,也只是蹣跚學步一般,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表達,以及宣洩他的愛。

他早就將自己全部的愛都給了宋婉月。

於是在對待段知椀時,他努力的想要成為一個好父親。

他當然也愛她,出於本能,發自內心的一種愛。

段知椀三歲的時候生過一場大病,整夜的高燒不退。宋婉月哭到失聲,段柏庭抱著她,溫柔地哄著:“沒關係,不會有事的。”

相關方面的專家全都來了,連夜開會研究治療方案。

宋婉月睡不著,一直哭。段柏庭擔心她身體扛不住,先將她哄睡著,然後才去病房看望段知椀。

她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面罩,安安靜靜的,不哭也不鬧。

看到段柏庭了,還衝他笑了笑。

段柏庭在病床旁坐下,摸了摸她的臉:“知椀不怕,不會有事的。”

她點頭:“嗯,我不怕。”

整整七天,她終於解除了危險,轉到普通病房。

而一直安撫宋婉月情緒的段柏庭,破天荒地抽了支菸。

那是他戒菸這幾年來,唯一一次破戒。

直到那刻,他心裡的大石才徹底落下。從容沉穩地安撫宋婉月,實則他的神經從一開始就繃緊到了隨時都會斷掉的程度。

彷彿一根琴絃般。

只需要施加最後力道,便會徹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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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想過嗎,會和我結婚,還會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女兒。”

宋婉月問他這個問題時,段柏庭沒有絲毫停頓地搖頭。

他那時在和宋婉月一起完成老師佈置給段知椀的家庭版手工作業。

——用廢棄物做出一棵聖誕樹。

不管在外是什麼身份,受多少的敬仰諂媚。在家長群裡,也只能是知椀媽媽和知椀爸爸。

哪怕工作再忙,一秒鐘幾千萬的進賬,也得抽出時間來完成老師佈置的作業。

說是要求父母一起完成,宋婉月卻純粹就是個混子。

充其量幫段柏庭遞個膠水,遞把剪刀。

“那你知道我以前是怎麼想的嗎?”

段柏庭將那些葉子用膠水一片一片粘上去:“怎麼想的。”

宋婉月不爽:“你很敷衍。”

段柏庭便放下手裡的一切東西,用沒那麼敷衍的語氣問她:“那你是怎麼想的?”

宋婉月笑嘻嘻的回答:“其實我的擇偶標準一直都很統一,那就是人群中最厲害的那個。要麼最出眾,要麼最矚目。”

總而言之,她和所有處在青春期的少女一樣,都有著慕強心理。

段柏庭想起她曾經和他說過的,她在讀書時期短暫暗戀過的那些人。

他並不是很想聽她再敘述一遍。

不。

並非不是很想,他是完全沒有去聽的慾望,並且牴觸。

所以他低下頭,繼續去粘那些葉子。

段柏庭很會隱藏自己的情緒,那些能被宋婉月看穿的,都是他想讓她看到的。

包括此刻,他希望她能看出自己並不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可宋婉月以此為樂。

像段柏庭這種什麼事情都悶在心裡的悶騷。

只有讓他的情緒達到峰值,才會有可能像搖晃很久又突然打開的汽水瓶一般。

到那個時候,情緒情感想掩飾也掩飾不住。

所以宋婉月笑著繼續往下說:“你高中如果是在我們學校讀的,我肯定會追你。像你這種一板一眼的人只有和我在一起才能體會到早戀的樂趣。我告訴你,那種偷偷摸摸揹著老師和家長談的戀愛很刺激的,連親親都得躲著。”

“你這麼清楚,以前體會過?”段柏庭突然問她。

宋婉月被問懵了,短暫停頓幾秒。

在段柏庭之前,她對愛情的全部瞭解都來自於言情小說。

但她在嘴硬這方面向來不肯落下風:“當然,我可是校花。當時還有劇組去學校找我。不過拍戲的那點酬勞我不感興趣,而且我也懶得浪費那個時間。”

段柏庭不為所動,看穿了她在撒謊:“嗯。”

宋婉月皺眉:“你這是什麼反應?”

他抬眸,笑著反問:“我應該有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