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朋友



 道服少年不服,道:“你做藥的時候都關了門,我除了燒火什麼都沒學會。”


 五兩銀子?兩個月前,他爹孃也只是把他賣了一兩六錢印子,他跟著道士乾的多吃的少,現在竟然要轉賣他五兩銀子,怎麼不去搶?


 其實少年很擔心,這個看起來衣著也不是那般富貴的“貴人”不捨得出這麼筆銀子。


 畢竟他不是長得好女孩子,能賣出來五兩以上的高價。


 蘇辰倒不在乎五兩銀子,但出門在外最好別太露富,便遲疑著道:“五兩銀子啊,太多了。我還是不做這個好人了吧。”


 道士著急,道服少年也一瞬間垂下眼睛,剛小心翼翼亮起的些微亮光又被黑暗覆蓋。


 都準備掏銀子的榮廣:---


 道士忙說:“價錢已經是很低的了,您說能給多少。”


 蘇辰道:“把你的黑石算上,連帶你徒弟,四兩銀子。”


 道士聞言都沒有打磕巴,馬上道:“成交。”


 片刻後,蘇辰一手拿著幾塊質地柔軟的黑石,一手拿著那張道士買下少年人時籤的賣身契,身後帶著個瘦巴巴的道服少年往回走。


 榮廣去跟剛才那兩位差役上衙門補辦賣身契去了,蘇辰一開始覺得沒必要的,但轉念一想他若不要這個賣身契,萬一道人又反過來要這少年繼續回去給他做徒弟就不好了。


 榮廣萬分不放心主子自己回去的,蘇辰保證了好幾遍,他人才跟著差役去縣衙。


 蘇辰又不是小孩子,只覺榮廣這般小心翼翼太容易讓人產生壓力。


 不過蘇辰一點都不叛逆,他們看熱鬧的地方距離客棧很近,他讓榮廣去辦賣身契,轉頭帶著那少年就回了客棧。


 快到客棧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原來你們也住這裡。”


 蘇辰回頭,就見是剛才跟在那幫忙解釋石墨的中年人身邊的少年郎,他穿著鐵鏽色絲綢夏衣,手裡拿著一把摺扇,臉上是很熱情的笑容。


 一看即知是錦繡堆里長大的。


 蘇辰點點頭,這人已經十分熱情的小跑過來,雙手合拳道:“在下畢盛鉅,字韋仲,剛才就想和小兄弟結識,只如何開口都顯得貿然。卻不想還有這等巧事,咱們都下榻在這裡。”


 蘇辰笑了笑,道:“我叫蘇辰,外面太熱,進去說話。”


 畢盛鉅笑著道:“是,是,我還好,粗糙不怕曬,蘇小兄弟這粉雕玉琢的,別曬化了才好。”


 蘇辰很是奇怪的看他一眼,合理懷疑這人是在調戲他。


 趙澤借客棧的後廚把烤雞上了爐,就擦著手來前面大堂涼快,正好看見這一幕,在畢盛鉅那張笑的花一般臉上瞧一眼就皺眉。


 畢盛鉅十六七歲,正是自信而又熱情洋溢的年紀,結識了蘇辰這個小孩子,也絲毫不把他當小孩,進門還讓他先行。


 蘇辰就把那點奇怪想法擱在一邊,笑著學著古人拱拱拳的姿勢,先邁步進去。


 趙澤警惕的看畢盛鉅一眼,過來迎著自家主子在一張桌子旁坐下,把小二的活兒都接過去,又是擦桌子又是倒茶。


 趙澤等暗衛早年是在外面行走的,對這畢盛鉅是打眼一看就知道什麼人。如今的文人很有些奇怪,和男的交朋友並不以為恥,多少還有點自命風流的意思。


 不知道榮頭兒怎麼沒跟著,叫主子被這樣的人糾纏上來。


 畢盛鉅先讓淡笑不語的先生坐了,他才在對面坐下,有些好奇的打量前後忙碌的趙澤一瞬,問道:“蘇小兄弟,這位是你的兄長?”


 看神態不像,但若說是僕從,也不大像。


 蘇辰就介紹了趙澤:“家裡的護衛,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畢盛鉅忙道:“沒有。”


 手裡的摺扇又打開來輕輕扇著,心裡對這個小少年的身份更加好奇。觀其風度,絕非凡人,但看衣著,卻又不像是富貴人家。


 若說家道中落,又怎會帶著這樣精悍的護衛?


 怎麼想都不明白,只覺這小少年果然神秘有趣。


 想著,畢盛鉅叫了一桌子菜,然後問旁邊中年人的意見:“夫子,今天結識小友,咱們可否多飲幾杯?”


 中年人笑著伸出兩根手指,畢盛鉅先是苦著臉,繼而笑道:“好,不過兩壺。但今天有蘇小兄弟一起,無酒也似有酒。”


 蘇辰挑眉,真是在調戲他吧。


 趙澤的眼神已經冷下來,蘇辰咳了聲,道:“畢兄,我年紀還小,家人不讓喝酒,你和你家先生喝便是。”


 畢盛鉅聞言也不強求,笑道:“我看你有十歲了吧?怎麼家人還管的如此嚴?”


 蘇辰忍不住掏了掏耳朵,難到十歲是很大的年紀嗎?


 古人不也是男子二十才成年的。


 中年人說道:“我這學生,十歲便已十分會品酒了。”


 蘇辰看看笑得張揚的畢盛鉅,暗道:“長見識了。”


 閒聊一會兒酒菜上來,畢盛鉅先給自己來一杯,就關心蘇辰:“辰弟,這些可有你喜歡吃的?”


 才聊多大功夫就成辰弟了,蘇辰已經有些確定這畢盛鉅對他有非分之想,一開始的客氣都變成了反感。


 這又是個和阿爾吉善一樣的人,簡直道德淪喪。


 蘇辰隨便應付兩句,這時候榮廣從外面進來,他便道:“畢兄,你先吃著,我們上去安排安排他。”


 這個他正是一直默默跟在蘇辰旁邊的道服少年。


 “誒?”畢盛鉅沒有來得及多說別的,蘇辰已經和榮廣揮揮手示意上樓,先拉著道服少年上樓去了。


 畢盛鉅笑笑搖頭,對旁邊的中年男人道:“學生這是不是叫人排斥了?”


 中年男人拿起筷子吃菜:“韋仲,那可是好人家的孩子,你可別多想。”


 “哪敢啊,”畢盛鉅說道,而後又忍不住失神一笑,“以前讀夫子的那些故事,只覺嬰寧、黃九這樣的人物世間是沒有的,今日真的見到了,很難不心神動搖啊。”


 榮廣耳力極好,聽見這麼幾句話,腳步都踏上二樓的地板了,又轉頭投下去一個眼神。


 別人怎麼想的咱管不著,但若敢行動乃至言語上對小主子有一分的不敬,他這個暗繡衛頭子便可以叫他嘗一嘗外人鮮知的審人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