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在回程的路上,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闖過來。
連霽站在宋葭葭的身側,臉色驀然變得陰鬱起來,好不容易解決掉了一個,竟然又鑽出來了一個。
封華硯的神色難掩激動,甚至有些語無倫次:“我就知道你會出面的,我就知道……”
宋葭葭的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正好,若是你不來,我也要抽空來找你談談的。”
連霽和封華硯的神色同時一變。
一個是難掩狂喜,另一個則是慌張和無措。
連霽下意識地抓住宋葭葭的手,輕咬朱唇,聲音也很委屈:“葭葭……”
宋葭葭輕拍了拍連霽的手背以示安撫:“阿霽,不過是公事,你莫要過於擔憂和多想。”
儘管聽到宋葭葭這樣說,連霽的焦慮擔憂和封華硯的驚喜也並沒有半點減少。
封華硯滿臉狂喜,興奮得滿面紅光:“葭葭,你有什麼事情找我,只要你提出來,我都可以為你辦到的。”
對於封華硯如此熱情的討好,宋葭葭平淡的態度也沒有什麼變化。
“世人皆說魔尊為正道的對立一面,但萬事萬物都有存在的道理,不能讓一方的勢力獨大,你制衡的作用也並不能忽視,如今這汲取惡念而誕生的妖邪已被我封印,你既把持著魔道,那便要在其位,謀其政。”
封華硯愣了愣,儘管他親耳聽到宋葭葭說找他不過是公事,心底卻抱有幾分不可言說的期望:“葭葭,要不要去我行宮裡坐一坐——”
自己這個正宮尚還在此,封華硯竟如此大膽地便來勾搭宋葭葭,連霽的碧眸裡霎時溢滿陰鷙。
幸而宋葭葭面色不改:“不了,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你身為魔尊目前尚還算是勤勉,不過你以後若是故意去大規模打壓和蠶食正道勢力,那這位子就要換個人坐坐了。相反,若是以後魔道處於劣勢,我也會暗地裡給予你一些幫助。”
身為天道,一切都是為了制衡之術,這樣這個世界才能欣欣向榮地永存下去,否則往往便是盛極反衰。
封華硯的面色驀然帶了幾分慘白,而連霽的表情卻好了許多。
宋葭葭的這句話,幾乎意思直白到了一個殘忍的地步。
封華硯如今勤勉聽話,那宋葭葭便用得順手,懶得替換。
但若是日後封華硯起了野心,狼貪虎視地想要打破平衡,那宋葭葭就不能做事不管,直接會將封華硯除去。
沒有愛,也沒有恨,沒有一點點多餘的感情。
她不過是把封華硯當成□□的工具。
封華硯何其聰慧,他心思百轉千回便聽懂了宋葭葭的意思,所以才會臉色慘白至此。
“葭葭,我在心裡……究竟算是什麼?”
封華硯明知他是在自取其辱,卻仍舊不甘心地問道。
宋葭葭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當年的事情早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已有家室,你又何必如此緊緊揪著不放?”
封華硯的嗓音略微有些喑啞:“放不下,我永遠都放不下,這些年我從未有過任何女人,甚至還是元陽之神——”
宋葭葭的眼神裡已經有著被死纏爛打的厭煩。
“從前你為了最心愛的權勢,兩相權宜之下放棄了我,如今你手握權柄,又故作這副痴戀情深的樣子,有必要嗎?”
封華硯微微一噎:“我早已為那一日的抉擇悔恨了千千萬萬遍,重生之後我面臨同樣的抉擇,我毅然決然便選了你——”
宋葭葭的眉眼冷厲,直接打斷道。
“那不過是因為你有了前世的記憶,前世的記憶和經驗能讓你今生在魔道之中平步青雲,你知道自己有那個本事上位,自然不用糾結選我還是選擇權勢。”
“封華硯,不必再多說什麼了,我不在乎我是不是你最心愛的女人,因為我和你最需要的權勢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封華硯滿臉痛苦,眼角劃下大滴大滴的眼淚,搖搖欲墜地低吼道:“不是的,葭葭,我——”
宋葭葭用手指輕輕抵唇:“別再說了,我不過是懶得選人來替換你的位子罷了,但你若是再讓我心生厭煩……”
自己今後甚至連和她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封華硯眼眶通紅地閉上嘴,腹腔裡的不甘和無奈逐漸熄了火,只能痛不欲生地沉默看著宋葭葭和連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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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渺落雲層的時候,連霽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幾眼宋葭葭。
宋葭葭無奈偏頭:“怎麼了?”
連霽謹慎地斟酌著字句:“葭葭若是懶得打理,以後我再幫你培育一個掌控魔道的人行不行?”
“你想換掉封華硯?”面對宋葭葭清亮的目光。
連霽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如果葭葭覺得他用著順手,那,那便——”
宋葭葭不由得失笑:“他算個什麼玩意兒,不值當你因此鬧心,想換就換便是。”
連霽愣了愣,為宋葭葭如此直率的偏愛心底泛起狂喜,兩人正要御風飛入天衍宗之中快要路過山腳的護山大陣之時,卻見宋葭葭忽然帶了幾分疑惑地頓住了步伐:“咦,這是——”
連霽像是想起了什麼,心頭猛然一跳。
一隻體型巨大的黑狐狸趴在護山大陣的入口之處,儘管玄狐的毛髮潦草,渾身上下都髒兮兮的,但它碩大的體型擺在那裡,一看便知不是普通凡狐。
周圍人來人往,他卻像是一座石碑待在那裡,不時有人路過,卻彷彿已經習慣了。
然而有個新入門的小弟子卻嚇了一跳:“這,是靈獸吧,或者是妖獸?一看便是高階的,怎麼,怎麼會獨自趴在這裡?”
旁側的師兄立即拉了他一把,小聲道:“這是以前的妖皇鄔月,守在這裡很久了,少說也有個數千年了,不用管他的,他不會傷人。”
小弟子顯然沒有聽過鄔月的名字,滿頭的問號:“妖皇不是竺琿嗎?這鄔月為何要守在這裡?難不成天衍宗的長老峰主們都不曾管束一下嗎?”
師兄搖了搖頭:“這鄔月早就退位了。至於大佬們為何不曾管束,就不是我這種小人物可以知道的了,我只聽說啊,他想守在這裡,只是為了見一面早已飛昇多年的尊上……”
黑狐微微抬起耳朵,但又很快放下。
他早就習慣了被人來人往的修士議論,卻數千年如一日地守在這裡,就像是巍然不動的石雕。
宋葭葭難免奇怪地摸了摸下巴。
“他守在這裡守了幾千年,我也回來過幾次,怎麼從來沒人和我稟報過?”
感受到身側之人驀然的僵硬,宋葭葭頓時明瞭。
“是你把消息攔下了?”
連霽自知理虧,心虛地垂下腦袋。
“那幾次有人來稟報的時候,我見葭葭在修煉,便一時攔下了,想著之後再給你說一嘴,卻腦子糊塗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