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萬里冰封,雪虐風饕,遠處的群山輪廓飄渺,也被攏了一層迷霧的白罩。
雲聽白走到看不見盡頭的茫茫雪原,身後留下的腳印轉瞬就被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徹底掩埋。
他披頭散髮,雙眸血紅,面色枯槁衰敗,眼下滿是駭人的青黑,雙頰的肉因為憔悴而凹陷下去,顴骨則高高地凸起,霜雪落滿頭,而他全身上下都狼狽悲慘得不忍直視,猶如破碎殘敗的人偶,哪裡還有從前那副高嶺之花的仙尊模樣。
“葭葭……葭葭……葭葭……”雲聽白呢喃著宋葭葭的名字,踉踉蹌蹌地走過雪地,卻又一個不慎跌倒,渾身的血漬將身下猶如銀砂瓊屑一般的雪地浸染成觸目驚心的血色。
而云聽白卻恍若未覺自己有所受傷,雙眸無神地呢喃著:“葭葭……”
彷彿只記得這個名字了。
忽然雲聽白又哭又笑起來,雙眸流下可怖的血痕:“葭葭,葭葭,怎麼辦啊,我找不到你了……”
雲聽白的精神在很久之前就不正常了。
從親手殺掉宋葭葭之後,他本以為自己是殺妻證道,甩掉了一個包袱,從前便再不會動心生情,不入俗世。
可關於宋葭葭點點滴滴的回憶,還有殺死宋葭葭的場景,成了糾纏著他的噩夢,讓雲聽白生了可怖的心魔,徹底地墮入一場困著一場的長夢。
而云聽白為了離開幻境,便親手一遍又一遍殺掉心魔偽裝的宋葭葭。
在一遍遍的夢境重演之下,雲聽白卻非但沒能成功地剿滅心魔,反而心魔愈演愈烈,讓雲聽白徹底地走火入魔,甚至神志不清,變得瘋瘋癲癲。
在最初重生的時候,雲聽白誤以為這又是自己心魔造出的幻境。
他曾無數次想殺了宋葭葭走出幻境,可面對著本尊卻無法下手。
畢竟心魔和本尊的效力不同,而神智不太清楚的雲聽白還以為是自己終究被心魔腐化,再也沒了抵抗的能力,決定不再反抗,徹底地長眠在這場夢境之中。
所以雲聽白才會如此地經受不住刺激,很容易就走火入魔,是因為他平穩的外表才是假象,其實雲聽白早已經瘋魔成狂,很容易就失控。
和其他兩位男主比起來,最初的雲聽白甚至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重生,直到真假宋葭葭的事情過後,雲聽白才恍若明白自己追求的救贖就一直在他的身邊。
可當他意識的時候,也已經太晚了。
宋葭葭要去修多情道,從此愛世人卻再也不會愛他。
“不會讓你如願的,憑什麼,憑什麼你毀了我,卻又棄我不顧……”
雲聽白站在雪地裡發出嘶啞的低吼,狀若瘋癲,如困獸猶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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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華硯揹著手站在懸崖之前,有人影潛著夜色而來,在他身後稟報出聲到:“樓主,還是沒有任何線索。”
封華硯有些疲倦地按了按眉心:“知道了。”
宋葭葭消失的這幾年,她這個人卻依然每時每刻不牽動著封華硯的心緒。
封華硯甚至已經爬到了魔門樓主之位,他如今天賦絕世,手段陰狠,又有前世的經歷,便是成為魔尊也指日可待。
可他卻沒有一日開心過。
岑慕那個惡毒的女人果然是有手段的,把葭葭藏到了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讓封華硯無時無刻都不為此掛念揪心。
多情道……
封華硯曾經遍尋翻閱過這個修道之法的典籍。
的確是有這個功法的,有些類似於佛修出家,心中再沒了紅塵情愛,而是對於天下萬物萬生的慈悲大愛。
封華硯的眉心充斥著戾氣。
可他不要宋葭葭變成這樣。
若是宋葭葭愛世間萬物愛一切卻唯獨不愛他,那他重活這一世的謀取算計,隱忍伏低全都白費。
他這一生,皆敗於她眉間一蹙的任性。
如果宋葭葭不在了,而他繼續活下去,又還有什麼意思。
封華硯壓抑著心底的冷意和恐慌,冷聲吩咐道:“找,快再去找,至少要把整個魔域翻遍,在去其他地界接著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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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局尾聲。
一頭巨大的焰獅嘶吼著發出咆哮,卻已經是強弩之末,被猶如皮毛墨黑的玄狐一口咬住脖頸,鮮血狂噴,焰獅的妖力早已耗盡,無力的四肢努力地掙扎了許久,卻逐漸變得癱軟,但還未徹底地斷氣,玄狐便一把掏出了帶著熱氣,鮮血淋漓的妖丹。
玄狐化為人形,臉上殘遺著一些駭人的血跡和傷口,鄔月妖媚的五官卻沒有任何表情,看起來就如同一個木偶,十分的駭人。
妖狐同族連忙歡呼著跑過來,看見鄔月這副模樣卻有些害怕,瑟瑟發抖地問。
“妖王殿下,您兇悍無匹,驍勇善戰,竟將獅族妖王斬於馬下,為何卻愁眉不展,悶悶不樂?”
自從宋葭葭消失之後,鄔月就像是一條沒有了牽引繩的瘋狗,到處南征北戰,但卻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鄔月異色的豎瞳狠厲地瞥了一眼他們。
“不關你們的事,去收拾好獅族那些俘虜過來,隨即將獅王的領地裡裡外外的都給孤搜查一遍。”
“真是的,這血脈不純的半妖是被這個人類女人迷了心智麼,竟然如此不顧一切,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一個狐族長老面露不屑地低聲道。
他本就看不起鄔月半妖的身份,雖然鄔月強大的戰力折服了他,但他心底仍然有幾分成見,如今看著鄔月為了一個人類女人大動干戈,自然心底不悅。
長老的牢騷還沒發完,一個腦袋便咕嚕嚕地掉在了地上,然後斷掉的脖頸才噴出鮮血。
妖狐們瑟瑟發抖地跪下,甚至都不敢直視他們這位暴戾的新王。
鄔月的眉眼冷厲:“誰敢再對她不敬半句,下場便是如此。”
宋葭葭就是鄔月的軟肋,連提一句都是要命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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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外面悽風苦雨的氣氛不同,秘境之內的天氣很好,白雲厚裹,晴空萬里。
眼前是一道無數條垂下的花藤的瀑布,茂盛的雪白花瀑垂落猶如瀛洲玉雪,如此美景,止戈卻滿臉暴躁,不耐煩地拂起這些花藤,走了出去。
外面更是令人炫目的美景,仙雲飄渺,華霄雲宮在白霧繚繞的山嶺露出一角,靃靡汀草之上,渺萬里層雲,偶有幾隻飛鳥拍打著翅膀啼鳴而過,投下灰色的剪影,佳木蘢蔥,奇花爛漫,皆隱於山坳樹杪之間。
止戈卻露出一副看膩煩了的厭倦模樣。
遠處遙遙傳來隱約的人聲。
止戈嘴角叼著根草,悠哉悠哉地走過去。
只見岑慕站在宋葭葭的面前,明明看起來是個五六歲稚童的模樣,但言行舉止都十分的成熟,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只見岑慕的表情堅毅,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那般,緊張地握拳說道。
“宋葭葭,我喜歡你,葭葭我喜歡你!”
宋葭葭一臉冷漠,擺出教官的嚴厲姿態,冷聲訓斥道:“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清天福地,我們是女子敢死隊,要待在這裡好好修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