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琉璃 作品

136. 番外if線四四 嚇跑了她可不划算。……

 趙衍剛回到東宮, 就見扮成“太子”的自家妹妹坐在書案後,抱著一小罐醃酸梅,用銀籤子一顆一顆挑著吃。 兩腮鼓囊囊的, 膚白透紅,活像只嘴裡塞滿食物的掃尾子。 “吃了這麼多梅子,牙酸不酸啊?” 趙衍一邊褪下身上的內侍衣帽交予侍從, 一邊接過侍從遞來的食盒, “怎麼了, 誰惹著我們嫣兒了?” 聽見趙衍的聲音, 趙嫣擰起的眉毛瞬間耷拉下來, 苦巴巴道:“你怎麼才回來。” 委屈頹靡的聲音,和早晨出門前的興奮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趙衍看了阿行一眼, 阿行低著頭,三言兩語將聞人藺臨時代為講學、以及長風公主硬著頭皮吃了半塊甜到齁嗓子的蜜豆糕的事稟明。 沒想到今日的武課臨時換了人,趙衍眉心微微一蹙, 透出幾分單薄的憂鬱。 他將街上採買的楊梅渴水置於案几上,溫聲解釋:“抱歉,孤等了幾年才見著舊友,相談甚歡,一時忘了回宮的時辰。嫣兒受委屈了, 喝碗楊梅渴水壓壓驚,可好?” 趙嫣今日出門未看黃曆,也就隨口抱怨那麼一句。 瑪瑙般鮮紅剔透的汁水裝在白玉碗中, 應是用冰鑑一路護送回宮的, 還冒著絲絲涼氣,白玉碗沿凝了一圈細密的水珠。 有個同胞兄長就是好,即便出宮, 也會惦記著給她帶一兩樣好吃、好玩的回來。 趙嫣心滿意足,端起來小口飲著,沁涼而微酸的鮮紅果汁入腹,沖淡了唇齒間殘存的甜膩。 趙衍下意識去拿阿行奉上的甜糕——他自小飲了太多湯藥,苦吃多了,就格外貪戀甜。 可想起妹妹方才還齁得慌,他便又蜷指縮了回來,規規矩矩置於膝上。 “明日可要孤出面,給嫣兒出出氣?”趙衍問。 趙嫣險些一口楊梅水嗆住。 趙衍就是個沒脾氣的濫好人,光風霽月的真君子,對著誰都是溫聲細語,連呵斥都不曾有過,哪裡會知道“出氣”? 趙嫣想象了一番趙衍和風細雨告誡聞人藺的畫面,只覺荒誕好笑,擺擺手道:“算了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對了,明天是誰的課?” “明日,按理是騎射課……” 趙衍仔細思忖了片刻,自己所籌劃之事,一兩日安排不清,可若繼續讓嫣兒代替自己去崇文殿,終歸不放心。 何況,以往聞人藺授課從不多言多做,彷彿只是完成一個任務般,即來即走。今日對嫣兒所做之事,倒更像是起了疑心。 真是個深不可測的傢伙。 趙嫣似乎看出趙衍要說什麼,先一步開口:“這幾天,你忙你自己的事,不用管我。” 不待趙衍拒絕,她冷哼一聲起身,心中算盤打得噼啪作響。 自己吃的癟,還得自己討教回來。 次日,文課授畢,趙嫣自個兒去偏殿更衣—— 她這兩日假扮太子之事須得瞞著眾人,故而身邊並未帶宮婢,而暗中保護的阿行又是男子,更加不方便,故而更衣之事只得她親力親為。 她匆匆套上趙衍的杏白常服,又對鏡確認一番眼角點畫的細小淚痣尚在,試著壓低嗓音“啊”了兩聲,確定無誤,這才在內侍的引領下前去學習騎射的小校場。 見到一襲暗色武袍挺立的聞人藺,趙嫣心中沒有半點意外。 她定了定神,麻木地走過去,麻木地扯出一個溫和的假笑,喚道:“少將軍。” “殿下。” 聞人藺欠身行了禮,不緊不慢的樣子優雅至極。 也不知道這人吃什麼長大的,這麼高的個子,肩臂力量蓄勢待發,即便欠身行禮也壓迫感極強,看得人心裡直打鼓。 趙嫣有備而來,早想好了應對的招數。 聞人藺要是又拿那些甜膩齁嗓的東西來嚇唬人,她便推說自己飲了湯藥,不宜吃甜食。聞人藺若再如昨日那般堅持看著她用膳,那便有“謀害太子”之嫌了。 趙嫣心中打定主意,誰知聞人藺隻字不提甜食,只將目光輕飄飄掃過趙嫣的著裝,頓住。 “殿下,就穿成這樣練習射藝?” 他拖長語調,似是在笑。 趙嫣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寬大的常服袖袍,一時無言。 趙衍的箭衣需要扎護腕,她一個人弄不來,又不能找旁人幫忙,只能挑了身看起來簡單的常服穿上……可能,的確,不太適合騎射。 “去取銀索襻膊來。”聞人藺吩咐。 侍從很快端著托盤向前,托盤中盛著一根精緻的銀紅臂繩。聞人藺修長的指節將其拿起,朝趙嫣行去。 趙嫣警惕地後退一步。 聞人藺不甚在意地笑笑:“以此物將衣袖縛住,否則不便於開弓射箭。” 趙嫣剛想說“讓侍從來即可”,就見聞人藺彷彿看穿她想法似的,緩聲道,“殿下尊貴,自當臣親自服侍。” 他嘴上說著“服侍”,可挺直的脊背卻沒有半分服侍的謙卑。 將信將疑間,聞人藺已將襻膊帶子繞至她的袖下,低聲道:“煩請殿下,抬一抬手。” 趙嫣依言抬起胳膊,隨即反應過來:自己為何要聽他的? 然而已經晚了,聞人藺手中銀紅的襻膊帶子利落繞過她的右臂,從後肩斜繞回前胸,穿過另一隻袖子,再繞過後頸回到右肩,兩隻礙事的大袖便順遂捋起堆疊在腋下,露出少年人包裹在窄袖中衣下的、細弱的雙臂。 聞人藺望著“太子”纖白的後頸,眸色一凝,彷彿又嗅到了那股從皮膚深處散發出來的、極淡的微甜氣息,與往日太子身上那股藥味不同。 見聞人藺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趙嫣覺得自己就是被縛住雙手的待宰羔羊,身形也略微僵硬起來。 他該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 趙嫣不動聲色,嚥了咽嗓子提醒:“少將軍若忘了如何系襻膊,可喚宮人代勞。” 聞人藺收回視線,回道:“臣只是好奇,殿下這兩日燻得什麼香,挺有意思。” “是嗎?” 趙嫣心中波瀾萬丈,面上沉靜如水,慢吞吞假笑道:“這兩天的確換了撥貼身宮人,回頭孤問問他們,用的什麼香。” 聞人藺不再追問,修長的手指將臂繩打了個優雅的結,再慢悠悠調整一番鬆緊。 望著“小太子”微不可察抖動的眼睫,聞人藺垂眸蓋住眼底的笑意。 緊張什麼呢?他是不會拆穿殿下的。 戰事初平,他滿腹心計無用武之地,精力多得快要溢出身體。好不容易有個樂子,嚇跑了她可不划算。 “小太子”挑了把稱手的弓,縛著襻膊的纖細身形透著一股子韌勁。 皇帝心思深沉,想用一個嫡親的女兒拉攏、牽制聞人家,算盤倒是打得響亮。這麼個不安分的青澀少女,嬌滴滴一掐即斷,能頂什麼用? 說不定還未學會開弓,就叫苦不學了。 聞人藺望著連箭筒也不會系的“太子”,暗自輕嗤一聲,面上的笑意卻越發溫雅。 “臣先教殿下開弓的站姿。” 他向前替趙嫣繫好箭囊,隨即隔著衣料抬掌托住她的小臂,引導她抬臂拉弓。男人的每一個神情、動作,皆是精心設計的完美知禮,如同擺弄一件有趣的物件般,挑釁著趙嫣的警戒。 可惜,趙嫣不是個受人擺弄的性子。 她還記著昨日的“仇”呢! 眼眸一轉,趙嫣露出個乖順的笑來:“可否請少將軍拉弦開弓,為孤示範一二?” 聞人藺道:“臣命弓弩手前來,供殿下觀摩。” “久聞少將軍射藝天下一絕,能百步穿楊,例無虛發。若論學習,沒有比少將軍更好的範本了。” 觸及聞人藺眸底的探究,趙嫣作勢一頓,聲音低落起來,“少將軍乃國之肱骨,孤這個要求,是否太過分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聞人藺若再婉拒,就是目中無君了。 他隨手取來自己的大弓,筆直修長的雙腿一前一後岔開,拉弦開弓,為趙嫣逐步講解射姿要義。 “殿下可聽懂了?”言畢,聞人藺睨目問道。 趙嫣點點頭,又輕輕搖頭,溫吞道:“技巧記住了,但還不能結合實際。請少將軍勿要卸力,維持這個姿勢,孤再仔細看看。” 聞人藺眼尾一挑,維持著彎弓搭箭的姿勢沒動,肩闊腰挺,矯健無雙。 趙嫣繞著聞人藺前後左右仔仔細細觀察了一圈,期間不時摸摸弓弦,擦擦箭矢,端得是認真無比,磨磨蹭蹭。 她這一觀摩,便足有半個時辰。 也虧得聞人藺基本功紮實,箭尖自始至終穩如泰山,不見半分偏移。換了尋常人這般維持舉弓拉弦的姿勢不動,只怕不到兩刻鐘就要臂顫手抖,筋骨痠痛了。 春日暖陽自廊下穿過,影子逐漸西斜,滿月般的弓弦上跳躍一縷奪目的橙金色。 趙嫣磨蹭夠了,這才壓住眸中的那縷狡黠,綻開歉疚的笑來:“抱歉,孤不善弓弩,學得有些慢。” “殿下精益求精,哪裡的話。” 聞人藺掛著完美的淺笑,聲音溫溫潤潤,聽不出起伏喜怒。 倒挺有耐性的。趙嫣暗自咋舌。 報了昨日“齁甜”之仇,她也不過多刁難,轉身專心去練臂力。 聞人藺鬆了鬆發酸的肩臂,適時收弓。 滿月般的弓弦嗡地恢復原樣,他眼底的無害笑意也隨之收斂,化作一片興味的幽暗。 .w.co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