茸兔 作品

第167章 難產夜





娘娘一直想在皇后最得意的時候扳倒她,這日子哪怕差一天,意義都不一樣。




皇后作惡多端,又是害了魚靄的真正凶手,瑤仙殿上上下下雖然不說,可無人不盼著大仇得報的這一天。




眼看日子越來越短,她也實在害怕再出什麼意外。




蘇皎皎垂下長睫,將那碗酸梅湯接過來抿了兩口,酸甜微涼的口感,到底是消了兩分心底的焦鬱。




“蘇大人那邊還沒有消息傳進來麼。”




魚瀅低下頭:“昨兒就派人去催了,但還沒消息,興許是這幾日天兒不好,路上出了什麼意外。娘娘別急,再等等吧,蘇大人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的。”




蘇皎皎點點頭不再多問,將那一晚酸梅湯喝盡,銀碗放回了魚瀅手中:“合上窗子吧,扶我去睡會兒。”




“是。”




她如今懷孕將六個月了,身子越發笨重,尋常簡簡單單的動作,如今一個人做起來也會覺得吃力。




就好似躺下,若無魚瀅扶著,蘇皎皎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什麼意外。




魚瀅為她蓋上一床輕薄的蠶絲錦被,輕聲說:“今兒外頭打雷閃電的,若是娘娘還是怕,就叫奴婢進來陪您。”




蘇皎皎點點頭,疲乏地合上了眼睛。




這幾日她操心著宮外的事,睡眠倒是比之前弱上許多,夜間時常驚醒。




沈淮國事越來越忙,雖然每日都抽出空來陪她和孩子,可又怕在瑤仙殿批摺子更耽誤她睡覺,入了夜還會趕回太極殿批摺子。




這麼幾日的困勁積攢下來,蘇皎皎今日便覺得格外乏,一合上眼沒多久,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只是計算睡著了也並不安穩。




興許是因為外面的風雷雨電太過攝人,蘇皎皎不知不覺間,夢見了當初母親難產的那夜。




夢見小時候的自己在母親的產房門口絕望大哭,夢見母親淒厲的痛吟,夢見產婆走出來向著父親搖頭。




畫面一閃,又看到父親迎娶續絃,夢到乳孃牽著她的手嘆氣,夢到她受人欺凌,受人白眼,夢到她一日又一日的謹小慎微。




甚至於,在夢境的後來,她還看到了剛入宮時青澀的自己,看到了當初是江才人,敏充儀,王淑妃,還有後來的毓貴嬪。




這許多年來的碎片如走馬觀花一般一幕幕閃過,像是要將蘇皎皎的一生重來一遍。




她緊閉雙眼,睡得很不安穩,臉色也漸漸變差起來。




那些過去張牙舞爪,鮮活無比,彷彿近在眼前。




可不知從何時開始,蘇皎皎的睡顏重新歸於平靜,像是徹底睡著了。




她的手緊緊地貼著自己隆起的小腹,裡頭正有一個稚嫩的生命在茁壯的成長。




那些噩夢終會甦醒,如今的蘇皎皎早就有了自己更加牽掛的寶貝。




她還會有很多很多未來,都是溫暖和笑臉。




蘇皎皎這一覺睡到了傍晚,她緩緩睜開眼睛往窗戶看去,外面的天兒已經黑透了。




徹底清醒的瞬間,窗外劈過一道雪亮的閃電,蘇皎皎的心只微微顫了一瞬,卻再沒了從前的不安和驚惶,餘下的只有平靜。




她正要開口喚魚瀅進來扶她起身,就見魚瀅滿眼喜色地從外面進來,驚喜道:“娘娘!蘇大人來信了!”




蘇敞送進來的密函裡完整講述了這西域奇人的口供和皇后指使圍場中人謀劃秋獵一事的證據,條條清晰,字字一針見血。




有了這件最重要的證據指向皇后,不論皇后巧舌如簧,謀害陛下的罪名,已足夠她慘死,母族被抄家了。




再加上蘇皎皎從前早就備好的證據,樁樁件件,皇后可還得意的起來嗎?




蘇皎皎緊緊捏著那張墨跡新幹的紙,殘忍地笑了兩聲:“很好。”




“魚瀅,即刻就去通知柳太醫,可以動手了。”




她實在是想親眼看看,當皇后從雲端跌入地獄的時候究竟是什麼表情,她那一貫偽善的面具被撕碎的時候,到底會是怎樣難堪的樣子。




蘇皎皎將手中的紙張攥成一團,眼底冰冷無比。




皇后,你犯下這麼多的罪孽,今日,也該一併還清了。




晚膳後,沈淮從太極殿出來,急匆匆地進了瑤仙殿。




他剛一進殿,蔡山便著急忙慌地要將陛下身上落的雨擦掉以免龍體抱恙。




可還沒擦乾,沈淮急著往蘇皎皎身邊去,便隨意擦拭兩下作罷。一邊往裡走,一邊喚著:“皎皎,今兒在太極殿議事耽擱了,是我不好。”




蘇皎皎掀眸看過去,卻不責怪,只低眉溫聲:“陛下政務繁忙,這也是應該的。”




“怎麼又叫我陛下。”她這話乍一聽善解人意,實則帶著刺,沈淮最見不得她這模樣,不禁心慌起來。




他走上前去牽她的手,俯身抵上她因為噩夢出汗而微涼溼潤的額頭,低聲哄她:“皎皎,你心情不好。”




蘇皎皎沉默了一會兒,卻不作不鬧,反而靜靜地伸手攥住了他腰間的一角。




聲音有些顫:“沈淮。”




“午睡的時候做噩夢了,我害怕。”




“是因為雷雨?”沈淮輕輕將她抱緊懷裡,溫聲說著:“若是怕的緊,我先陪你去睡,等你睡著了我在處理政務,好不好?”




可蘇皎皎卻不出聲,只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語氣悶悶的,問著他:“皇后快生產了。”




“你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




她仰頭看過去,眼底卻隱隱有淚光:“會不會更喜歡皇后的孩子?”




“會不會為了她冷落了我和孩子。”




“會不會把從前和我承諾過的誓言都忘記了?”




沈淮捧住她的臉頰,深深地看過去:“怎麼會。”




“皎皎,皇后是我從前無可奈何,可你是我心之所向。”




“君無戲言。”




孕中多思是難免的,可思緒煩憂總會傷身,沈淮不願意蘇皎皎傷了身子,為了避免蘇皎皎胡思亂想,扶著她躺到了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