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吹燭





馮玉貞收回手,手持點亮的燭臺,見他面色紅潤,和崔澤那時候氣若懸絲的狀態相差甚遠,心裡便稍稍鎮定:“空哥兒是不是著涼發熱了?還撐得住嗎?”




床上的青年卻不說話,只是睜著失神的眼睛,一言不發盯著自己,準確的來說是她剛剛放上去探他溫度的手。




唯恐人燒糊塗了,思及當時從山上裝了幾把草藥下來,不過都是崔澤在世時料理的,能醫治緩解一些頭疼腦熱的症狀,她只模模糊糊記個大概。




太陽已經落山,來不及趕去鎮上喊郎中,馮玉貞正要轉身去找藥,手腕卻突地一緊。




“別走……”崔淨空握著她細瘦的腕子,語氣輕得好像在懇求。




馮玉貞以為這是人病得厲害,竟耍起小孩脾氣,雖然放小叔子身上顯得格外罕見,她訝異之餘,耐心道:“我去去就回,你要是怕黑,我就把蠟留在這兒。”




對方卻頓了頓,直截了當告訴她:“我並非是發熱,最多熬到明早便沒事了,嫂嫂不必擔心。”




“那這到底是怎麼了?”




見人還算清醒,也沒有想要往下細說的意思。她肚裡納罕,也不敢強問出來,去外面水缸裡舀上一杯水,放在嘴邊令青年抿了兩口。




“嫂嫂,能把蠟吹了嗎?太亮了。”




他今夜的舉止言語很類似率真的孩童,叫馮玉貞聯想起生病鬧著吃糖的年幼四妹,對躺在床上的小叔子也移情升起一絲關照小輩的憐愛來。




因此言聽計從,吹滅蠟燭,黯然的屋裡映入清淺的月光。馮玉貞自知幫不上忙,搬來板凳守在床邊,想等崔淨空睡熟呼吸平穩後,自己再去堂屋,趴桌上將就一晚。




屋裡寂靜,僅存兩個人的呼吸聲,月光把馮玉貞的影子在牆上拉得很長,她幾乎以為小叔子已經睡著,本打算輕手輕腳出去,床上的人卻動了動,冷不丁地出聲:“……今天那是錢嬸子來了?”




他不提起這茬還好,馮玉貞再度神情尷尬起來,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說這事。




那日從鎮上回來,錢永順非要將桌子搬下來,說是給崔淨空的賠禮。馮玉貞雖知道兩人的過節,卻萬不敢揣摩小叔子的心思,沒敢拿主意,只好看著人抬進屋裡。




而錢翠鳳今天之所以來,則全是巧合了。兩人在溪邊浣衣時恰好抬頭碰見,對方見著她,面上平白露出喜意,馮玉貞於是不明所以地被她攬著手臂走回家。




錢嬸子先是旁敲側擊小叔子的婚配,馮玉貞清楚崔淨空日後是要尚公主的,貴不可言,可她哪裡能說,只以不知曉搪塞過去。




可對方仍不罷休,話鋒一轉,竟然拐到她身上。那是一個鎮上的男人——錢永順的木匠師哥,踏實肯幹,問她意願如何。




原來就是當時她沒忍住多瞅了兩眼,臉上帶疤的男人!




這直接駭到她了,算一算上次有人找她說媒還是崔澤提親,兩輩子算上都十年左右了。馮玉貞匆匆擺手,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幾乎把拒絕兩個字寫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