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報復





“你跟我一句一句說好了,崔二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我正要和你說,姑奶奶,你是我親姑奶奶,耳朵要被拽掉了!”




鍾芸放過他,胖墩捂住發紅的耳朵叫疼半天,委屈道:“我躲書房外偷聽來的,只聽見他親哥死了,現在嫂子和他同居。”




大概是女人的直覺,鍾芸很快嗅到其中的貓膩。她略一沉思,今天這場下來,崔淨空這條路算是堵死了,兩人撕破了臉,她堂堂京城貴女,被一個窮秀才羞辱,這口氣自然不能平白嚥下去。




鍾昌勳聽她要報復崔二,眼睛一亮,平時撐在書堂上昏昏欲睡的榆木腦袋,這個時候倒是轉得快:“姐,我從李二狗那兒聽說,有那麼兩味藥草,配在一起,專供種豬發情用。人一旦服下,就會情不自禁,當眾出醜。”




兩人之間的樑子很久之前就單方面結下了。崔淨空明明是一個叫花子,被他盛氣凌人隨意差遣,突然有一天和他們平起平坐讀書,已經足夠讓他憤憤不平。




更可恨的是,兩個人偏偏一同參加院試,崔淨空一個入學不過三年的人一鳴驚人奪下案首,而他空有一個夫子親爹,堪堪掛在榜尾,無異於把臉撕下來扔地上踩。




吃穿住行,崔二身上哪件衣服,手裡哪本書不是鍾家給的?這種噬主的奴才早該拖出去亂棍打死。




聽完這個陰損的計劃,鍾芸面上連一點女兒家的羞惱都沒有,只在乎能不能害苦崔二,遂點點頭。




嫡母那張高高在上的臉好似就在眼前,她目光閃爍,開口緩緩道:“既然是那等好東西……怎麼能不給二姐嚐嚐?”




兩個嫡姐,大姐於前年嫁給幽州巡撫,二姐則是幼時燒壞腦袋,只會傻笑拍掌的痴兒。




到時候只需支開她身邊那個忠心耿耿的短髮侍從,再把兩個人關在一起,堪稱一箭雙鵰。




兩姐弟相視一笑,都看到了對方眼裡明晃晃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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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勁的老槐樹在小叔子離開後的幾天裡抽了嫩綠的新枝。




好像是在一夜之間,拂過臉頰的風就溫和起來,將滿山的蕭瑟吹得七零八落,綠意蓬勃、煥然生機。




女人晃了晃神,針尖疏忽之中扎進指腹。她驚呼一聲,把手頭繡了大半的佩囊急急撇到另一邊去,以防血珠掉落暈染上去。




將刺疼的指尖含進嘴裡,馮玉貞神情飄忽,她想,算上今日,正好已經走了整十天。




之前兩個人天亮後下山,崔淨空由於急著趕回書院,只簡短告知她,自己會在書院裡住個一個半月。




馮玉貞思及自己一人獨居,夜間此地總會流竄幾個招搖過市的無賴匪徒,不免擔憂,臉上便露了怯。




崔淨空將她的害怕盡收眼底,本來邁開走遠的腳步一頓,站在距她五步遠的地方回身,枯瘦的樹影錯錯落落在他身上搖晃。




青年長身玉立,只定定望向她,對她承諾會提前回來。




大概是幾天相處下來,聽他篤定的語氣,馮玉貞稍稍安了心,也才意識到這一眨眼便過了十天。




雖說崔淨空在時話也極少,但總歸是個大活人,多少驅散了些許孤獨。原本還有些擠的屋子,這幾天下來卻覺得有些太空曠了。




止住血,她又重新拿起那個虎頭紋佩囊,已經斷斷續續繡了三四天。




馮母繡工出色,女兒裡獨馮玉貞繼承了她的衣缽。她性情安寧,自小就軟的像個麵糰子,一個人呆坐整天也不會覺得無聊。坐得穩、坐得住,一雙小手又穩又巧,也最能吃苦。




初學時十個指頭無一被扎的遍佈針眼,隔日泛紫痛漲,筷子都拿不住。別的姐妹們哭訴著寧願下地幹活,獨她一個人躺床上默默淌完淚,第二天早上繼續拿起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