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四百六十二章:長夢

    天上的蝴蝶灑下了光,他們一同坐在樹下看書。

    兩人讀了一會兒,寧長久忽然將手按在了葉嬋宮的書本上,他輕輕奪過了她的書,合攏,放在一旁的草地上。

    “我們一起看同一本吧。”

    寧長久說著,將自己的書攤在了兩人之間。

    葉嬋宮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的目光落在同一本書上,閱讀的速度也帶著深深的默契,出奇地一致。

    寧長久看著書上的故事,讀到開心亦或傷心處時,他的目光會悄悄落在葉嬋宮臉上,想從中看到一絲神色的波動,可葉嬋宮的面容自始至終皆是恬淡。

    永生界裡沒有黑夜,他們感受不到光陰的流逝。

    兩人不知不覺間讀完了一本書,他們分享過了閱讀的感受後,便一同繼續坐在樹下,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

    “你有什麼想做的事麼?”葉嬋宮問。

    “嗯?”寧長久不解其意。

    葉嬋宮道:“我的權柄是夢境,我可以做到許多事。”

    葉嬋宮似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語,扶著樹幹立起,她的手指輕動,夢境的能力風一般席捲過大地,水晶宮般的道殿變得肅穆威嚴,金色的蝴蝶變得色彩斑斕,草地變成了綠色,樹幹呈現棕色,樹葉青蔥。

    這個夢境中的不可觀,變成了現實中的不可觀。

    寧長久看著熟悉的一切,卻微笑道:“師尊還是收了神通吧,我怕久而久之,我會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這個看似真實的世界是夢境,而夢境般的世界在此刻卻是真實的。

    葉嬋宮輕輕嗯了一聲,她身材嬌小,卻宛若真正的神明,揮手間世界又變回了原樣。

    寧長久愧疚道:“師尊不必如此費心的,我自己靜靜就好。”

    葉嬋宮道:“你擋住了隕星,救了世界,現在你是病人,你可以不將我當成師尊,而當成一位醫者,我的職責便是療愈你,讓你保持開朗的心。”

    葉嬋宮是少女形態,話語雖天生清冷,卻也有些細聲細氣之感,聽上去好像是小男孩與小女孩之間做出的稚嫩承諾。

    寧長久看著她,片刻後亦微笑道:“師尊就是師尊,不是醫者,師尊在側,已勝過世間任何的良方。”

    “嗯……謝謝。”葉嬋宮抿了抿唇,似是在表達自己的微笑。

    她的冷是與生俱來的,就像是天空中孤寂的星。她的仙靨雖然絕美,卻也無法明確地傳達什麼情緒。

    她說:“好好養病,若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告訴我,為師皆會答應的,而我對你唯一的要求,便是穩住道心,勿要多憂多慮,勿要患得患失。”

    寧長久認真點頭。

    他可以預想到,今後的日子應是很平靜的,平靜得就像是淌過此間的溪流。

    歲月恬靜,便會找些事來做。

    院子裡,寧長久與葉嬋宮做了一副棋盤,兩人開始下棋。

    寧長久的棋力一直不俗,在趙國時力壓襄兒,在海國宴時亦威震群雄,他對於自己也很有信心。

    兩人在院中閒情逸致地敲落黑白子。

    第一局棋下完,寧長久險勝了半子。

    兩人開始覆盤,斟酌著他們方才的妙手妙招。

    收攏棋子後,兩人又下了一局,寧長久再次險勝半子。

    他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第三局,寧長久依舊險勝半子。

    他收著棋子,看著葉嬋宮,道:“師尊不必讓我的,該如何下就如何下就是了,這樣讓出來的勝利,我也無法高興起來啊。”

    “是麼……”葉嬋宮輕輕說了一句,隨後點頭,“好。”

    兩人再度開始落子。

    寧長久落的子越來越慢。

    他不知該如何形容師尊真實的棋藝,若以襄兒為基數,那大致是二十四個襄兒的水平了。

    局至中盤。

    寧長久看著棋盤上自己被殺得七零八落的子,嘆了口氣。他的算力已經很強,但在更強大的對手面前,卻毫無還手之力,被殺得丟盔棄甲。

    寧長久抓起一把棋子,正要放在棋盤上認負。

    葉嬋宮卻握住了他的手,那隻小手清涼柔軟,卻也帶著難言堅定。

    她握著寧長久握棋子的手,接過了他手中的棋子,拈起一顆,替他放到了棋盤上,隨後認真道:“不許認輸,無論何時也不許認輸,哪怕是與我行棋。”

    寧長久看著她的眼眸,恍然回神,“弟子遵命。”

    “你可以繼續喊我師尊,但不用再自稱弟子了。”葉嬋宮又說。

    “為什麼?”寧長久不解。

    “因為,現在的世界只有我們兩個人了。”葉嬋宮說:“當一個世界只有兩個人的時候,他們的關係一定不是師徒。”

    寧長久似懂非懂。

    如果一個世界只剩下兩個人,那他們會做什麼呢?

    創造一個嶄新的民族乃至嶄新的世界麼?

    寧長久感知著自己殘缺的魂魄,淡淡地笑了笑。

    兩人又下了幾盤棋,皆以葉嬋宮的大勝告終。

    葉嬋宮也不忍心再贏下去了,他看著寧長久,問:“還有什麼想做的事麼?”

    寧長久道:“我想去永生界走走。”

    葉嬋宮答應。

    寧長久問:“若走遠了,我們還能回到不可觀麼?”

    葉嬋宮道:“不必擔心。”

    於是兩人一同走入了永生界中。

    整個不可觀被葉嬋宮連根拔起,飄浮在身後,像一條浮空的鯨。

    傳說中,有人因為捨不得自己家鄉甜美的井水,所以離開家鄉時以神力將整口井背在背上,一同遠行。如今因寧長久擔憂迷失,葉嬋宮便將整個不可觀隨行搬走,此舉與那傳說似也有異曲同工之處。

    不可觀飄浮在空,他們在前面走著。

    寧長久問:“我們現在在永生界裡,可若暗主毀了雷牢星,我們的世界不也就崩毀了麼?”

    葉嬋宮道:“永生界是雷牢神國的一部分,它源於燭龍,而非暗主,若有一日,雷牢神國崩毀,那雷牢也會銜著永生界離去,前往不可觀。大河鎮中,倒還有許多與雷牢有舊的古神。”

    寧長久又問:“雷牢……它與燭龍到底是什麼關係?”

    葉嬋宮道:“燭龍是雷牢的恩師,當初燭龍撞天,墜落大地,奄奄一息,許多人想去分食燭龍的軀體,雷牢在拼死保住恩師的軀體時,卻也以利劍割斷了它最後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