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四百四十七章:三千世界鴉殺盡

    ()        西國的盡頭被晚陽的輪廓填充著。

    司命與陸嫁嫁悄然隱去,寧長久與趙襄兒回到三千世界看日落時,世界寂靜得好似只有他們兩人。

    三千世界是被橘紅色光盈滿的泡沫。

    他們飄浮其中,身體感受不到重量,像是水中徜徉的鯨類,優雅地起伏著。

    趙襄兒披著長髮,此刻,她換去了羲和的凰裙,穿上了那襲‘千褶香’。

    這是她偏愛的衣裳。

    名貴舞裙半露玉背,單薄地貼著肌膚,上身是細細繡著金花的白裳,雪白的緞帶簡約地束著纖細腰肢,其下是山茶花般層疊的裙襬,柔軟的面料交錯著鋪開,將優雅與端莊融為一體。

    這是當初趙襄兒手持蒼鸞與寧長久比劍時的衣裳,彼時的她立在殿中,婉約提劍,好似盛裝華服的絕代歌姬。

    今日少女連繡鞋都未穿,只裹著極薄的冰絲長襪,她輕輕踩踏虛空,動作輕盈似歌姬撩動琴絃的指。

    寧長久的白衣與之一同飄舞,他牽著她的柔軟的手,看著少女的側顏,總能出神良久。

    兩人的身影悠悠停下。

    “這裡就是三千世界的中心了。”

    趙襄兒正對著巨大的落日,如此說。

    世界在落日的映襯下宛若一個宏大的王國,他們身處其間,則顯得無比渺小。

    趙襄兒念頭微動,一朵雲飄了過來,他們一同坐在雲上。

    寧長久看著這個神秘而無垠的世界,問:“這是朱雀以權柄打造的世界麼?”

    趙襄兒搖了搖頭,道:“起初我也以為這是朱雀以權柄捏造的世界,但我現在愈發覺得,它就是我的。”

    寧長久看著她,問:“這是襄兒的能力麼?”

    趙襄兒道:“也許是能力的一部分吧。”

    “一部分?”

    “嗯,最近與你相逢,接觸,我想起了越來越多的事。”趙襄兒緩緩回憶了起來,“很多很多年前,你說我身體裡孕育出了真正的力量,只是當時的我還未能掌握它。”

    寧長久搖頭道:“我記不清了。”

    他的轉世次數遠超過趙襄兒,記憶的磨損要嚴重很多,縱使兩人的相逢是一把鑰匙,也未必可以打開所有鏽跡斑斑的鎖。

    趙襄兒遺憾而愧疚道:“然而,直到我最後輸給朱雀,似乎也沒能覺醒真正的力量。”

    寧長久笑道:“前世的襄兒可真柔弱呀。”

    趙襄兒咬著牙,道:“雖然你說的是實話,但這裡是三千世界,你說話可要當心點了。”

    寧長久微笑道:“殿下,你繼續說。”

    趙襄兒輕輕嗯了一聲,道:“總之,我感覺這份力量,與真正的空間權柄有關。”

    “空間?”

    “嗯。”

    空間的權柄有許多種,九嬰猰貐也掌握著空間,但那種空間是絕對的空間,與趙襄兒所說的似乎不同。

    她所認知到的空間,是一個玄之又玄的,與時間一同構築的相對時空。

    “你覺得神主的權柄是根據什麼形成的?”趙襄兒忽地問起此事。

    寧長久與陸嫁嫁討論過此事,他回答道:“我猜想是根據那位神主最強烈的渴望,譬如六耳獼猴的權柄是鏡子,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弱小,要成為舉父那般強大的神明,唯一的捷徑只有複製,於是暗主賜予了它‘鏡子’。”

    趙襄兒頷首道:“我也有類似的想法,我覺得這很有可能是權柄形成的主因。”

    寧長久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趙襄兒亦注視著他,“朱雀的權柄是‘世界’。”

    寧長久神色微動,“她渴望世界?”

    世界……

    寧長久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她想要的是三千世界?”

    趙襄兒重新望向了夕陽,三千世界在夕陽中顯得溫和。

    “當初我輸給了朱雀,朱雀想得到我有關於‘三千世界’的能力,但出於種種原因,她無法篡奪。”趙襄兒說出了她的猜想:

    “這些年,她似乎一直在渴望這份力量,所以她與師尊做了交易,讓師尊以‘生命’權柄將我復生,又以九羽作為我的後天靈,她希望以朱雀幻境激發我的潛能,讓我親自覺醒三千世界之力,然後再讓九羽將這份力量搶奪過去。”

    寧長久微笑道:“但朱雀顯然低估了這一世襄兒的力量。”

    趙襄兒搖晃著腿兒,螓首輕動,道:“是師尊救了我,要不然走出朱雀幻境的,可能就是九羽,而不是我了。”

    三千世界的風吹來,少女的千褶香在風中搖晃。

    寧長久靜靜地看著她,道:“沒關係,襄兒只要神魂不滅,我總能找回你的。”

    趙襄兒抿了抿唇,看著他,幽幽道:“你邀我來看夕陽,一直看我做什麼?”

    寧長久道:“夕陽固然很美,可風景總是在對比之後失色的。”

    趙襄兒雷厲風行地從身邊抓起一團雲,揉棉花般將其揉起,握在手中晃了晃,道:“再敢拿花言巧語哄我,我就將這個塞進你嘴巴里!”

    “哪裡是花言巧語。”寧長久無辜道。

    “我才不相信你。”趙襄兒冷冷道:“先前在金烏神國,你怎麼欺負我的?我都二十歲了哎,你還打我……哼,和前世一樣,真是一脈相承。”

    寧長久驚訝道:“我前世就這樣了嗎?”

    趙襄兒手指作板栗狀敲他的額頭,道:“難道你對你的道德還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期望嗎?”

    寧長久道:“我記得我前世待襄兒很好的啊。”

    趙襄兒已經開始揉起拳頭了,她才不管好不好。

    寧長久識趣地投降。

    巨大的夕陽在遠處緩緩沉落。

    兩人不自覺地追憶起了往事。

    他們從老狐狸出世說起,說到皇城的日暮殘陽,說到三年之約,孤舟上的魚,梧桐上的鳥,一切都恍然還在昨日。

    “其實,我記憶最深的是那天……我們從山頂看日出下來,趙國下起了大雨。”

    “嗯,襄兒的朱雀紋身很美。”

    “……我是說我們一起行俠仗義的事哎。”

    “我也記得呀,你讓我喊你姑姑。”寧長久說。

    “……你怎麼記憶點都這麼奇怪呀!”趙襄兒揮舞著小拳頭,兇巴巴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