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三百八十九章:傳承

    寧長久已從師尊口中知曉了她的身份。

    她是第七神的一部分,與惡一同構築成完整的第七神。

    他原本猜想,她口中的‘掌櫃的’是那一年的神主,但他走過了天榜之後,發現惡想要傳達一些重要的信息給自己都無法明說,只能通過故事的形式進行隱喻。他幾乎確定,惡與詩是被暗主直接監管的。

    對於暗主而言,第七神或許是最為難的存在。

    它與這座星辰同名同源,息息相關,不能直接殺死。但它又擁有著無窮的力量,一旦留下就是隱患。

    最終,他們被拆分成了少年和女孩,較為強大的少年拘押在天榜,弱一些的女孩則被修改了神智,關在心魔劫中,用世間無數人的一生來持續不斷地迷惑她,消解她。

    詩盯著自己手中的刀,目光掙扎,她竭力推動刀刃,卻無法令其前進絲毫。

    寧長久看著小女孩夢幻般的臉,他說道:“我見過你哥哥,你哥哥很擔心你。”

    詩的眼睛一片漆黑,根本不理會他說的話。

    寧長久想了想,他回憶著‘塵封’中所見的三千大道,再點出一指,將它們融匯指尖,緩落至詩的眉心。

    兩者觸及。

    無數黑白相間的光流瞬間湧出,自指間四溢,被狂風衝散,流入髮絲之間。

    詩睜大了眼睛,喉嚨口發出了咯咯的聲音,她的身軀僵硬地顫抖著,鬼斧神工的臉頰上,宛若有人以絹紙拭去鏡上塵埃,令其重現瀲灩的光來。

    許久之後,寧長久收回了手指。

    他咬著牙,看著被黑色浸透的指尖,感受到了鐵釘入骨般的痛意。

    這是暗主的力量麼……

    寧長久有一種錯覺,自己只要稍有不慎,這種黑暗就會瞬間遍佈全身,將他吞噬。

    金烏在恰到好處的時機裡飛了出來,凝結在了指尖,光明與黑暗相互對抗著,像是兩塊粗礪的鏡子在不停地摩擦。

    寧長久最終消除了這一點影響,手指重新變得光滑如玉。

    “你是誰?我,我好像見過你。”詩盯著寧長久,問。

    寧長久點了點頭,難掩疲倦。

    詩懸浮在空中,裙如彩霞,緞帶飄飄,她努力地回憶了一會兒,然後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刀,喃喃道:“看今夜小樓燈宴,盡是良辰美眷……我,我要殺你!”

    “嗯。”寧長久沒有與她敘舊,他直截了當道:“是你的掌櫃的要殺我,它並非好人,你就是被它殺死的,現在的你並不完整,我見過你哥哥,他對我說,若我能找到你,就將真相告知你。”

    “你在說什麼?真相?什麼真相?”

    “關於你身世的真相。”

    詩猶豫不決,“你到底是誰?我雖對你有些印象,可你是掌櫃欽定的殺無赦之人,我憑什麼相信你?”

    寧長久看著她的眼睛,誠懇道:“我能救你。”

    ……

    邵小黎生活在飛逝而去的時光裡,她在十二歲時遭遇了大劫:她的親生父親謀殺帝王。

    親生父親失敗了,他在臨死之前發瘋了,指著邵小黎說這才是他的女兒,她根本沒有王族的血脈。

    他因為此事積怒積怨已久,想要這對母女為他陪葬。

    當初的邵小黎手足無措,她承受了無數的謾罵懷疑,在多方週轉,歷經了許多困難後才重新取得了皇帝的信任。

    但現在是心魔劫,邵小黎已經清醒了。

    她看著親生父親的臉,嘆了口氣,“女兒向來孝順,可以送父親一程。”

    男子目呲欲裂。

    遠觀的皇帝更是目瞪口呆。

    邵小黎舉起了手,手掌如刀,她懸停了好一會兒,眼眸中的血與火卻逐漸淡了下去。

    她本該乾淨利落斬下的手化作了揮動的衣袖,終究沒有落下。

    皇帝在愕然之後回過了神,勃然大怒,下令要斬。

    侍衛們撲了上去,孃親哭著去攔,邵小黎沒有逃走,她在混亂的人群裡幽幽轉身,走向了王座。

    她成了一個向著王座走去的剪影。

    一直到她十七歲到來。

    十七歲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劫難。

    那是她遇見寧長久的那年,夜除與司命圖窮匕見,雪峽一戰險象環生,她與寧長久逃掠過雪原,在另一個部落裡住了一段時間,接著罪君到來,斷界城生死飄搖。

    心魔劫無法具現出神主亦或者神官天君級別的存在,所以它將心魔歷練的最終節點定在了她十七歲召靈的日子。

    如今心魔劫中,她已不小心成為了女帝,所以這本應算不上劫難了。

    但此刻心魔劫的管理者應該正在和老大談心,無暇修改,她不想給他們添麻煩,便寫了一份詔書,說自己若是召不出靈,無法自證王族血統,就當著所有人的面,自刎而死。

    心魔劫的邏輯重新通順。

    她看著斷界城外熟悉的景色,想象著如今已被水淹沒的湖泊,明明沒有幾年,卻總是有恍如隔世之感。

    十七歲終於到來了。

    她穿著繁盛的裙裾和女帝的冠冕,來到了召靈殿中,她虛提裙襬,屈膝欲跪。

    一旁的侍女制止了她,告訴她女帝陛下無須對靈行跪禮。

    她淡淡一笑,沒有回答,依舊盈盈跪下,雙手合十,安靜等待。

    時間的流速緩了下來。

    斷界城的天幕由微亮漸漸變作了熾白,熾白達到頂點後又逐漸黯了下去,昏黃與絳紅漸變著。

    ……

    “這些……都是真的嗎?”

    詩睜開了眼,咬著牙,話語稚嫩。

    寧長久將惡的容貌直接具現給了她,又將她的過去大致言說了一遍,這個過程耗費了不少的時間,幸好,詩在懵懂中回過了神,像是一個被欺騙多年的女孩終於恍然大悟。

    “嗯,你若有什麼疑問,儘管告訴我,時間並不多,我會盡可能地說服你。”寧長久道。

    詩搖了搖頭,道:“我相信你,你長得不像是會說謊的人。”

    “……”

    寧長久抬起頭,發現心魔劫對此並沒有什麼異動。

    他猜想得沒錯,暗主把絕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看守惡上面了,對於這個小女孩並沒有太多防範。

    “我已經相信你了,接下來要怎麼做呢?我們要一起去拯救世界,把我哥哥救出來嗎?”詩有點期待。

    寧長久無奈地笑了笑,他說:“讓你失望了,我還不知道拯救世界的辦法。這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你曾是世界的母神,在你的身上,或許能看到一些線索與希望。”